“多謝安公公。”建安公主握着手中的聖旨,慌忙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淚水笑着問道:“安公公,我能,見見司馬大人嗎?”
“這…………”安公公爲難的低下了頭。
建安公主善解人意,也不忍爲難了安公公。“那就算了。”
“若是司馬大人入宮,老奴定會與司馬大人說起的。”安公公訕訕一笑,給出了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建安公主笑着道了謝,命春梅趕忙上了茶。
安公公道了一句還有事,就匆匆離去。
不管如何,建安公主還是用自己的手段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一道聖旨,是她的父親所寫,是她接到的第三道聖旨。
雖然依舊要遠離皇宮,但比之現在就出嫁總是一個相對較好的結果,在這漫長的幾天裡,她發覺了自己的弱小無力,她那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在皇上司馬大人這些人物看來,不過是不自量力,是的,她沒有力量足以讓皇上去權衡自己的命運,她出嫁不出嫁活着還是死,皇上都不屑一顧,這樣的她,如何能讓皇上爲了她收回成命?
她太弱小了,弱小得不足以跟某些人並肩。
她明白,這是有人想讓她遠離這個是非地,她坳不過,她無能爲力去改變,她爭取到了三年的時間,這對她來說,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雖然,她知道的更多,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些她也是知道的。
爲了好好活着,長長久久的活着,一些秘密,是該爛在心裡的。
那日她的博弈,已經換得了皇上的退步,她並不是一個賭徒,與其繼續不自量力的用性命去博弈,還不如見好就收。
她已經是建安公主,這座皇宮,是屬於皇上以及那些皇子中的一人的,但離開了這座皇宮,誰不尊她一聲公主千歲?換一個地方對她來說,或許,是另一種成長。
皇上的聖旨,先傳到建安公主面前,後送出了宮。
不久之後,聽到了風聲的大臣傳開了這個消息。
就一些不知情的大臣百姓來說,這件事情很簡單,但那些對蕭明軒與建安公主有着一定了解的大臣,卻是聯想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比如說,這背後的博弈,建安公主,雖說是一個公主,但誰都知道她這個公主到底有着多少的榮光,蕭家,無論是在臨城還是在大慶,都有着一定的聲望,現在蕭峰又是護國侯接任了安樂侯的軍權,現在沙鎮的大戰打響在即,這個時候的蕭家,要說多風光就有多風光。
皇上將公主嫁給蕭明軒,是讓蕭家再加上一個光環,但實質上的意思,很多人也都明白。
現在只是訂婚而婚事延遲,皇上下了聖旨當然不會反悔,武安侯又是蕭峰的好友,其中不爲人知的那些事情,一猜便可得知,誰會想到,這些並不是蕭峰所爲,做到了這一切的,正是那個被他們小視的建安公主。
聽到這個消息的北落潛之,心中說不出的氣惱,本以爲這一次就足以把蕭明軒打入萬劫不復之地,誰想他有鹹魚翻身了一回,可皇上聖旨已下,他也無可奈何。
眼見現在朝中並無人質疑安以靈之死,他一直提着的心也落地了,既然皇上延遲了蕭明軒的婚事,那麼,也就只能他加快行動了。
看着天邊夕陽西下,他坐了下一頂小轎,去了都察院。
都察院的密室真是一個連蒼蠅都飛不進來的地方,凌茗瑾呆在裡面想了兩日,都沒找到可脫身的法子,除了那一扇門。
每日,會有人將食物從那扇門下的小洞裡遞進來,這是她唯一可以看到生人的機會,而這潮溼陰暗的密室裡,除了那一張木牀與那一張木桌之外,就只有這一支日日夜夜燃着的蠟燭。
這樣的一個密室,恐怕就是蕭峰那樣的高手,只怕也是無法衝破着防護的吧。
做了兩日的無用功,凌茗瑾也放棄了,反正從頭到尾她就沒想過要逃。
她現在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死了碗大的疤十八年都又是一個好姑娘。
兩天北落潛之都沒有來,這讓她很安心,她不來,說明外界一切順利,若是他來了,那纔是要命。
可今日,北落潛之來了。
就在凌茗瑾對着這密室一頓猛吐槽的時候,那扇門,就這麼打開了。
她當然不會認爲這是奇蹟,因爲在下一刻,北落潛之就出現了。
這不是奇蹟,還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我來,是告訴你一個消息,皇上下旨,將建安公主下嫁蕭家蕭明軒。”北落潛之兩眼鎖定着凌茗瑾的神情。
如他料想的一般,凌茗瑾愣了許久。
凌茗瑾對蕭明軒沒有非分之想,但蕭明軒對她的想法她是知道的,眼下他已經忘情,這或許對蕭明軒來說是一件好事,可是,她高興不起來。
“明日,我就會對外宣佈你還活着的消息。”北落潛之輕咳一聲,屋子裡到處都回蕩着他的聲音。
“難道你還在想着讓我嫁給你?”凌茗瑾冷冷回眸。
“難道你忘了戎歌?他現在可是在我的手上,你嫁不嫁,可由不得你,從來我北落潛之要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失手過。”
“你將戎歌怎樣了?北落潛之,你這個小人。”凌茗瑾蹭的站起了身。
“如何?你猜猜我將他如何了?都察院削去了他的右臂,要將他如何,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北落潛之哈哈一笑。
“不僅僅是戎歌,還有那位子絮郡主,你若是不嫁,你猜他們會怎樣?若是安樂侯知道有人冒充他的女兒,你猜他會怎樣?”北落潛之又是笑了起來。
“你這個小人。”凌茗瑾緊緊皺着眉,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我在乎的只是結果,過程如何,我不在意,你嫁給我,我就保他們平安,如若不然…………”說着,他走到了蠟燭前,用手輕輕一撲,蠟燭熄滅。
唯一的光源熄滅,密室裡一片漆黑。
凌茗瑾憤怒的咬着牙,提拳擊向了蠟燭的方位。
可北落潛之,已經不是以前的北落潛之,內力武藝都突飛猛進的他,已經無懼於凌茗瑾的肉掌。
“你鬥不過我,難道你還不知道?”北落潛之握着凌茗瑾的拳頭,明明是溫熱的掌心,卻散發出了一股讓凌茗瑾心悸的寒冷。
“天各有命,北落潛之,難道你以爲你還能威脅到我?做夢。”凌茗瑾狠狠一跺腳,飛身一旋,將拳頭從北落潛之的手掌中抽離。
“嘖嘖,是要我嘲諷你的愚蠢麼?若是威脅不到你,你怒什麼?”黑暗中,北落潛之的聲音,就像一把鋒利的長劍,狠狠的刺在了凌茗瑾的心頭。
“北落潛之,你到底是要怎樣?”
咯咯咯的,是磨牙的聲音。
“嫁給我,你保護你想保護的,我得到我想得到的。”
之後,便就是持久的沉默。
黑暗之中。
兩人一動不動的站着。
是如墨的黑暗,是讓凌茗瑾發慌的感覺。
北落潛之總是有辦法威脅到她,從她的性命到她在乎的朋友。她可以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但卻不能讓已經被自己連累的戎歌而受難。
“好,我答應你。”
冷冷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如墨的黑暗,看不清凌茗瑾此時的神情。
我答應你,密室裡迴盪着這句話,這句讓北落潛之欣喜的話。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我要見見他們。”
凌茗瑾這一刻的心,是冷的。
她的妥協,保護了她想要保護的那些人,但卻也讓她這顆心越發的寒冷。
“我來安排。”北落潛之很好的讓步了,但是,他又說道:“但是,你不能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
黑暗之中,凌茗瑾沒有回答。
“只要你嫁給了我,戎歌會坐享榮華,子絮郡主會繼續富貴在身,北落潛之說到做到。”
凌茗瑾依舊沒有回答,北落潛之的逼迫,讓她不由自主的慌了神,這一刻的她,心是冷的,腦子卻是亂的。
北落潛之沒有再多說,因爲他知道她不會拒絕。
凌茗瑾這個人,他用了半年的時間,總算把她研究得透徹,她曾把自己的生死當做一切,現在卻把朋友的生死當做一切,她從來都不是一可以狠得下心的人,她的善良,不爲人知,只有他知。
久久默立,凌茗瑾聽到了那扇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音,聽到了那咚咚咚離去的腳步聲,她就這麼被困在這一方天地,沒有光明,沒有前途,等待她的,只有未知的命運。
她的選擇,又該如何?
或者說,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是不知該如何接受。
蕭明軒要娶建安公主,這是一件好事,她卻高興不起來,北落潛之拿着戎歌與子絮的生死富貴來逼迫自己,這是一件壞事,她卻憤怒不起來,這一刻,獨處在這一方空間這片黑暗中的她,第一次這麼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曾經她以爲自己可以用一己之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盲目的轉了這麼久,她還是回到了這個點,她的弱小,真的就如那方那一擊,不堪一擊。
杜鬆已經從一個青樓老闆成了杜親王,蕭明軒也終於從那一段刻骨銘心中脫身忘情,柳芊芊做出了選擇成了賢妻良母,柳流風終於擔起了柳家的擔子不在爲情感傷,北落潛之拔除強敵穩步強大,子絮成了小郡主,戎歌有失有得,唯有她,從開始到現在,卻是一無所有,有的,也不過是那些讓人感傷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