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茗瑾依舊在發着高燒,每日生火做飯的時候,安影就會給她熬一罐藥,但草原那無孔不入的風,讓畏寒的凌茗瑾就算是蓋着安影帶來的所有皮草都還在打着寒顫。
摸着凌茗瑾的額頭,安影也是焦急,可草原不必在大慶,這裡舉目無炊煙四周荒野無人,又去哪裡尋一個大夫尋草藥?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早一日趕到草原。
商隊領頭說:“明日午時,大抵就可以抵達草原了。”
草原與大慶和平,這條路上也沒了馬賊,那幾個請來的鋤草人也就是負責驅趕狼而已。
去年深秋,凌茗瑾與戎歌幾人在草原而過,草有人高,現在滿眼銀裝素裹,再也見不到了當初的金戈鐵馬。
凌茗瑾雖發着高燒,但不時會看上一眼馬車之外的景色,就在今日,她看到了不遠處的炊煙。
那裡是草原蠻人的部落外圍,這條路,她也曾走過一次。
那個雙魚安字玉佩,就是她在這裡取得。
她想,若是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再去一趟那個帳篷,找一找這玉佩的主人。
又是一日一夜的兼程,在商隊人馬啃了一日的乾糧的午後,商隊終於抵達了部落。
草原蠻人對商隊不歡迎也不厭惡,在草原臣服之後商隊入部落就已經是很普遍的事情。商隊抵達部落後,第一時間就是尋了一戶人家吃了一頓飽飯。
之後商隊本該就趕往市集,但這六日的趕路商隊裡也有人着了風寒,於是商隊領頭在徵求了大家的意見之後打算暫歇一天。
安影卸了馬車將貨物交給了商隊看管之後就去找了大夫。
商隊裡的幾人病情都不嚴重,唯有凌茗瑾發燒的時間久了一些需要調養身體,大夫開了幾列藥,就拿着診金離去了。
凌茗瑾雖手腳發軟,但還是勉強可以站起來,她本畏寒,在身體發熱的時候,她發到覺得這寒風很是溫柔。
見凌茗瑾站在營帳門口,安影火氣蹭的就上了頭,端着方煎好的湯藥,他硬拉着凌茗瑾進了營帳。
苦而澀口的湯藥讓凌茗瑾眉頭緊皺顫動,安影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都是蜜餞。
“你不用擔心,長公主都安排好了,等你身體好了一些,我就帶你去。”
安影蓋上盒子,起身走到了火爐子旁加了兩塊炭。
他們要到這草原之上定居,定然是需要一個住處一個身份,而今跟隨商隊而來身份暫時已經解決,差的就是一個住處了。
草原牧民四方爲家,除了秋季與冬季不會四處遷移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居無定所的,所以這裡的人多都習慣居住在帳篷之中,長公主就是在一處給他們兩人安置了一個家。
“好。”凌茗瑾口中含着那一片梅子肉,咧開了蒼白的嘴。
草原蠻人對大慶來說是死敵,但對凌茗瑾來說卻是一個可愛的民族,更何況這裡都察院的耳目少到可憐,對她這個不是大慶人的大慶百姓來說,這裡纔算得是樂土。
“晚上一位郡王也請商隊裡的客商一聚,你有病在身就呆着別去了。”
安影哈着氣搓揉着雙手一把抽出了一直藏在靴筒裡的匕首擦拭了起來。
“嗯。”凌茗瑾心思這應該就是自己行動的好時候,不然等到商隊去到了可汗所屬的部落,那就難以再接近那個帳篷了。
見凌茗瑾並無異議,安影很是順心的朝着匕首哈了兩口氣更是用力的擦拭了起來。
是夜,客商都去了那位郡王的府中,凌茗瑾留了下來,走之前安影給凌茗瑾煎了一碗藥看着她喝下了才放心離去。
夜色正濃,明月當空,四周的雪光將這夜映得就如白日一般。
凌茗瑾穿上了一件最厚的棉襖,帶着自己的匕首出了帳篷一溜小跑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凌茗瑾只記得,那是一處看着比其他帳篷要大了幾分的帳篷,其他的她倒是一無所知,循着記憶去找就着夜色去找也確實是難找。
但功夫總是不負有心人,凌茗瑾在圍着那幾個帳篷轉悠了幾圈之後認出了自己曾去過的那個帳篷。
不過看着這帳篷裡頭的木桌之上滿是灰塵,想來也是許久沒有人居住了,這帳篷的主人想來走得十分匆忙,纔會什麼都沒帶走。
賊不走空,凌茗瑾記得這一道理。
在帳篷裡轉悠了兩圈之後,她找到了一個好東西。
一把匕首,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雖說自己的匕首的材質已經算得是不錯,但與一把用寒鐵鑄就的匕首相比卻是查了一大截,武人,殺手,行走江湖的人,武器就是生命,凌茗瑾對好的兵器的喜愛更甚,雖說這匕首帶回去若是被安影見到會讓他起疑,但凌茗瑾還是想都未想就把匕首塞在了腰間。
回到她居住的帳篷的時候已決是深夜,安影等人還未回來,打落了棉衣上的雪囂脫下之後,她掀起了被子毯子躺下了睡了起來。
渾渾噩噩睡了也不知是多久,她被一陣鬨鬧之聲吵醒,正想去看看,卻不想帳篷一把被安影挑開。
他一身的酒氣,在煤油燈的照映下臉頰緋紅。頭頂的氈帽上落着一層薄薄的雪。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凌茗瑾有幾分不悅。
“你猜,誰來了?”
雖有一身刺鼻沖天的酒氣,但安影的語氣卻冷靜得緊。
“誰?”凌茗瑾偏頭看着。
“三皇子北落霖豎。”
“他怎麼來了。”凌茗瑾翹起坐了起來。
“他現在是大慶出使草原的使臣,今夜才趕到這裡。”安影呃的一聲打了一個酒嗝。
“沒有其他人?”自己剛到草原,北落霖豎就來了,真的只是巧合?
“只有他跟兩百精銳士兵,我看了看,應該沒有都察院的耳目,北落霖豎與北落潛之向來不合,應該不會有事。”
“那他什麼時候離去?”凌茗瑾還是不能放心。
“沒這麼快,他明日就會出發去往草原可汗的部落,商隊明日也會趕往那裡,估計會同路,你就不要露面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安影伸手放在火爐子之上取暖着。
“知道了。”凌茗瑾呼了一口氣,心中忐忑不安的看着火爐子發呆了起來。
她就這麼倒黴?剛剛出了玉門就高燒,到了草原北落霖豎卻來了,北落潛之呢?北落霖豎應該是知道的吧。
“在草原之上你怎麼接到長公主的消息?”
“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了,到了草原,你就好好過着自己的生活,與大慶有關的事情,就都不要再想了,長公主也不是讓你一直留在草原,只是讓你暫且避過一時的風頭,等到明年開春雪化了,日子也就好過了。”
凌茗瑾低着頭,不再言語。
外頭的風,呼嘯着捲起了帳篷簾子,安影起身去將簾子四角綁住,然後才重新坐到了火爐子一旁,今夜的事情他也是始料不及,商隊中午到的,北落霖豎的人馬晚上就到了,這個時候出使草原,北落霖豎的膽子也太大了一些。
看凌茗瑾緩緩躺下閉眼入睡,安影往火炕的那個小洞里加了幾塊已經在火爐子裡燃亮的火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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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功夫,柳芊芊的病已經好了,在藥聖把過脈之後杜鬆也得償所願的見到了柳芊芊。
前日在慶安宮前,僵持了三日的局面終於在皇上的震怒之下得以破解。皇上要將北落鏡文封爲萬戶王侯封地,擁護北落鏡文的一些老臣卻是囔囔着聯名死諫了起來,雖說北落鏡文得以封王,但這卻也是相當於被排擠出長安這個正值樞紐中心,日後太子之位自然就沒了他的份,皇后也不會束手待斃,在她的動員之下,蘇家在朝中有些地位的大臣也都活動了起來。
皇上聖旨一下,一幫大臣卻在求着他收回成命,這一僵持就是三日。
但這次皇上沒有派人去請司馬大人,就在前日,皇上用自己強硬的手段,將一幫聯名死諫的大臣壓得死死的,昨日,被封爲寧王的北落鏡文就帶着府上的一些下人家眷離開了長安奔赴了青州。
此事,終於告一段落,杜鬆慶幸此事並不用自己插手皇上就可斬釘絕鐵的壓倒了那些大臣,而長公主卻在這時候,找了他談了一場話。
杜鬆入長安,誰都知道會帶來禍患,但長公主卻是一直最堅持從未動搖的人,北落鏡文封爲寧王去了青州,長公主當然明白在這裡面杜鬆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北落鏡文走的時候,對杜鬆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雖說輸得不甘,但相對知道了真相只能嚎啕哀呼的北落修相比他卻是要幸運得多。
長公主找到杜鬆,也就是因爲此事,人有親疏,長公主與皇后的關係一向不好,對皇后所疼愛的這個兒子自然也就不多親近,再說北落鏡文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自作自受,她這個做姑姑的也沒必要爲着侄子所犯的錯誤而去費盡心思的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