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的風,總會在半夜的時候把凌茗瑾吵醒,窗外如盤明月高懸,放眼望去四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凌茗瑾算了算,他們在玉門也呆了將近二十天了。
之所以夜不能寐,除了這暴躁的寒風,更是因爲昨日發生的事情。
護國侯蕭峰與三皇子北落霖豎來了,前者接替了安樂侯的位置,後者,則是奉皇命前來犒賞三軍。
他們帶來的糧食,滿滿來了二十車。
聽說其中還有兩車銀子,都是拿來配發給三軍的。
雖說大多的死士殺手暗侍衛都是從玉門的那座宅子裡培養訓練出來的,但玉門這個地方自從草原臣服之後就很是安寧,若不是寒風瑟瑟天氣惡劣,還真有幾分祥和的味道。
聽玉門的百姓說,蕭峰接替安樂侯的位子很是順利,而昨夜在行軍區那邊熊熊燃起的大火,也照亮了大半邊天。
很多百姓爲之沸騰,玉門死氣沉沉太久,他們好久沒聽聽到這樣的歡歌聲了。
凌茗瑾昨日,就站在窗戶旁邊,看着那二十輛馬車走了過去,看着蕭峰與北落霖豎策馬走了過去。
當然,這些對她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蕭峰身後的那匹黑馬上的人。
蕭明軒居然也來了?這與長公主發給安影的消息可不一致。
安影說,也許是臨時決定,長公主來不及將消息傳到玉門,果不其然,今日,安影就接到了長公主的加急送來的消息,說是蕭明軒也會隨同蕭峰一同到玉門。
凌茗瑾換了一張臉,餘下的她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安影去了一趟商隊,在他的催促之下商隊決定後日出發。
看着天邊飄着的雪花,凌茗瑾很是擔憂。
後日,也就是明日了。
看着白雪皚皚掩蓋的行軍區,凌茗瑾哈了一口氣暖了暖雙手,不過是數百米的距離,她卻永遠也不可能走過去。
一夜,過得很快,如彈指一瞬間。
好在,下了一夜的雪終於是在天亮的時候停了。
若不是想得太多,凌茗瑾覺得自己今日也不會頭疼。
安影摸了摸她的額頭,說發燒了。
商隊啓程在即,凌茗瑾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在找了一個大夫開了幾貼藥之後,她跟隨者安影進入了商隊。
商隊有着各種各樣的商人,有賣玉器的,有賣東皮草的,有賣大慶有而草原沒有的特色佐料的,更有甚者是賣胭脂水粉的。
安影與凌茗瑾兩人的組合在商隊中很不起眼,因爲他們的貨很尋常,人也尋常,也不愛說話,與那些樂呵呵說道着的商人處不到一起。
商隊必須由守城的士兵檢查之後才能放行,凌茗瑾與安影足足等了有半日,纔等到士兵走到了自己的馬車前。
凌茗瑾看了一眼城樓,並未見到蕭峰蕭明軒或者北落霖豎。
待得檢查過後,他們便就驅動馬車,緩緩出了城。
城外的寒風,更是猖狂,除了商隊的保衛隊,大多的客商都是架着馬車走得很慢。
雖說是冬季,但草原上的狼卻不會冬眠,隨在馬車四周的保衛隊說,若是單獨如草原,只怕沒走幾步,就會引來羣狼圍攻。
誰都知道,草原的狼,比人還要兇悍,凌茗瑾聽着保衛隊的話,扭頭看着漸行漸遠的玉門城。
在茫茫白雪之中,那一道城牆格外引人注目。
城樓之上,一面書寫着大大的‘慶’字的黃色的旗幟隨風飄揚。
“總算平安出來了。”安影一邊架着馬車一邊拿出了腰間的酒囊喝了一口,“你發燒了,進去坐着。”
凌茗瑾點了點頭,鑽進了馬車。
…………………………
商隊出城,是每隔半月就會有的事情,不單單是大慶的商隊會去草原,草原也會組織商隊到大慶來,士兵對此習如往常。
接替了安樂侯位子的蕭峰這兩日都呆在軍機府中,他雖武藝過人,但畢竟沒行軍打仗過,更別說朝廷裡的事情比不得雲翎山莊,所以就算是他,也要好好學一學如何治理三軍打理軍中事務。
蕭明軒好不容易得了清閒,這兩日隨着北落霖豎在軍中游走也見識聽說到了不少的事情。
玉門不比長安,蕭明軒又不是軍中人物,他的那些事情,三軍中並無人知曉。
北落霖豎向來就是負責與軍方番邦打交道的,與士兵說起話來很有一套,那日的犒賞篝火大會也是有聲有色讓士兵熱血沸騰。
北落霖豎此行,也不單單爲了犒賞三軍,草原臣服草原大汗來長安進貢之後,大慶還一直未派人前去安撫,北落霖豎是這方面的熟手,這樣的事情皇上自然是要吩咐他去做。
這幾日北落霖豎在軍中游走,也是爲了從士兵口中得知更多關於草原的事情。
玉門與臨城長安都不同,蕭明軒還是第一次與三軍接觸,他也是一個熱血漢子,這兩日被士兵熱血所激勵的他越發覺得報效國家纔是男人的責任。
蕭峰對他這個想法不斥責也不認同,只是任由着他去折騰。
轉眼,五日已過。
北落霖豎看着天色,最終決定出發。
“何不等雪化了再去?”蕭峰問道。
“玉門的雪,一下就是半月,要等化那要等到開春,侯爺多與我選一些精銳護送便可。”
北落霖豎多次出入番邦,這樣的事情早已輕車熟路。
“那再等一日,我現在讓人就去挑選三軍精銳。”
北落霖豎道了一句好。
一日的時間過得飛快,第二天還飄着雪的時候蕭峰一句挑選出了兩百名精銳。
此次北落霖豎帶來的那二十輛馬車中,有兩輛是要送往草原以表大慶友好心意的,蕭峰給這兩百人一一配了一匹馬,又給她們不備足了口糧,才召集了三軍爲北落霖豎召開了一次送行大會。
北落霖豎是一個很會調動氣氛的人,沒說幾句話,臺下的士兵就一個個歡欣鼓舞了起來。當着三軍的面,蕭峰與被北落霖豎說了祝詞,然後將代表大慶的一面黃色旗幟交給了北落霖豎。
之後,北落霖豎便就率領着這兩百精銳開拔出了城。
蕭明軒本是要隨着去的,但在蕭峰嚴令呵責之下也只能忍了下來。他也知道,草原不是一個好去處,北落霖豎每次在番邦出入,都是冒着極大的風險的。
北落霖豎走了之後,蕭峰就寫了一封奏報命人快馬加鞭送去了長安。
就算再晶瑩雪白的雪,也掩蓋不住這人世間的黑暗。
誰也沒想到,北落霖豎這一去,就是一個變數。
……%……………………
從沙鎮出發趕了半月的北落潛之,總算回到了長安。
聽到北落鏡文封王封地的消息,他沉默了許久。
杜鬆這麼快下手確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聽着北落鏡文被封王的原因,他才恍然大悟,不是杜鬆太有手段,而是北落鏡文太沒腦子,居然讓杜鬆鑽了這麼大的空子。
不過他也懶得去查此事,北落鏡文封王對他而言也是有着莫大的好處的,現下五位皇子已經只剩了三位,太子之位的角逐,將會在三人中誕生,北落霖豎現在去了玉門,北落斌鎮守在沙鎮,而他,是離着皇上最近的一個。
這是多大的優勢啊!可偏偏北落霖豎卻讓這樣的優勢成了壓死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豬是怎麼死的?笨死的。
這是凌茗瑾與他說的冷笑話。
想到這,他撲哧一笑,一臉陰寒化作全無。
“院長,子絮郡主在外求見。”
北落潛之一揚眉,說道:“讓她進來。”
子絮一身雪白,雪得可與這白雪化爲一體,若不是她緩緩朝着北落潛之走進恐怕誰也不會覺得這是一個女子一個人。
美人美景,北落潛之卻是皺了皺眉。
他是最不喜歡白色的。
子絮款款而入,站在了北落潛之身前。
“有消息了?”
子絮笑着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
被子絮貼身存放的書信,還透着幾分溫熱,北落潛之不假思索打開。
看了許久,他才擡頭與子絮說道:“辛苦你了。”
子絮含笑點頭。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去找你的。”
北落潛之看都未看一眼子絮雙眸裡的風情,子絮停之抿了抿嘴脣,轉身離去。
“去叫楊夜華來。”
子絮一走,北落潛之就發出了這樣的命令。
楊夜華本正在照看自己店裡的生意,聽得消息,趕忙關了門趕往了安之府。
“院長。”
“你替我,去草原一趟。”
是草原,不是玉門。
楊夜華一愣,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北落潛之一招手,命人取來了紙墨筆寫了一行字摺好放到了一個空信封之中。
“即刻動身,等到了玉門,打開這個信封。”
楊夜華不敢再問,一拱手接過了信封匆匆離去。
枯樹覆雪,積雪夾在枯草之中,雪地裡不時有三兩隻老鴉在上行走覓食撲翅。
除了馬蹄聲,這段時日凌茗瑾聽得最多的恐怕就是呼呼的風聲。
商隊除了每日午時會停下來生活做飯之外大多的時間都在趕路,夜時藉助火把與雪光月光,也可以看清腳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