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茗瑾問過蕭明軒,是多年的老病難以根治。
“難得有閒碰到盛事,自然要去,你呢?你現在可是都察院的科目,想來也是忙了。”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起那個賭約,那個不攻自破沒有輸贏的賭約,白公子不再是青州時期的白公子,凌茗瑾也不是當時月下的凌茗瑾,現在一個是內庫管事,一個是都察院科目,兩人,終於都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白公子想入長安,現在入了,凌茗瑾想要安穩,現在安穩了,誰也沒有落難,兩人都笑在最燦爛的時候。
“沒有,明日我也會去,明軒該也會去,你們兩人終於可以見上一面了。”
“下午的時候他倒是來了一趟。”白公子苦笑的捏了捏衣袖繼續說道:“還是你離開青州的時候他去青州找過我,現在他已經是半年沒回臨城了。”
“該是要回了,他與柳家的小姐柳芊芊有了婚約。”凌茗瑾看着那顆參天的梧桐,不解爲何樹幹上估計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刀痕。
“婚約?你聽誰說的?”白公子愕然偏頭,若真是有婚約蕭明軒豈會不與他說,而且以蕭峰的脾氣,若真是蕭明軒有了婚約,恐怕現在滿天下都會知道,豈不知蕭明軒之所以離家出走,便是因爲他爹要逼他娶親。
“他自己說的啊!”凌茗瑾方開始語氣堅定,說完自己也有些迷糊了起來,似乎蕭明軒並未與她說婚約,當時在柳府的談話,也未說明。
“他倒是與我說過你爲何入了長安的事,他與柳家小姐的婚約早已取消,本就只是兩家長輩的口頭協議,你切莫再與人說,免得傷了柳家小姐的名聲。”
凌茗瑾似是懂了的點了點頭,續而又糊塗的搖了搖頭,怎麼婚約取消了蕭明軒沒與自己說?
“看來明軒並未與你說起過,緣分這個東西,真是神奇,我自小認識明軒,還是第一次看他爲了一個女子喝醉。”
白公子見凌茗瑾神情恍惚,自顧自的說着。
凌茗瑾將這話聽了進去,想象到了蕭明軒手拿酒袋子仰頭痛飲的模樣。
“他本是爲了躲家裡未他安排的婚事離家出走,卻不想碰到了你,若不是他對凌姑娘有請,以他的性子,豈會去與柳家小姐訂下婚約,那時我在青州見你,也心覺是個有趣的人,蕭明軒素來喜歡熱鬧,想來這便就是緣分了。”
凌茗瑾還沉浸在自己的恍惚中,蕭明軒爲了她去江城與北落潛之談判這事她是知道的,爲了她答應了兩位長輩的要求與柳芊芊成婚這事她也是知道的,她也曾懊惱過也曾悔過,但今天第一次聽人淡淡說起蕭明軒的這些傻事,她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明軒自小就沒有兄弟姐妹,與叔伯家的小弟姐妹又處不來,偏偏又生了個愛熱鬧的性子,當時他便是天天纏着我,凌姑娘,你是聰明人,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是懂的,明軒對你有情,不知你…………”出於面對一個女子的含蓄,白公子問得並不直接。
凌茗瑾緘默,她順着白公子的話在想,想蕭明軒兒時的生活。
“你大概也是懂得明軒的一片心意的,以前你朝不保夕故作忽視也是自然,但現在你已經是都察院科目,雖說身份不怎的光明,但卻早已不是以前的通緝犯,只要明軒是真的喜歡你,他還是有辦法讓蕭伯父同意的,一切,還在你,他是不敢與你說這些的,不然今日下午也不會在我這喝得大醉。”
“他喝醉了?”凌茗瑾猛的擡頭,心裡最柔軟的一處被觸動。
“嗯,還是我叫了一頂轎子擡回去的。”白公子笑得甚是欣慰。
“你可有空?”凌茗瑾突然做了一個動作,讓白公子挑眉苦笑了下,她擦了擦有些酸澀的鼻頭。
“有空,可是要我陪你去蕭家別院?”
“嗯。”
凌茗瑾起身。
白公子起身,他有些戲謔的打量着身前的女子,他從來都不覺得凌茗瑾長得漂亮,凌茗瑾的長相也就只有長安憶婢女的檔次,但他對凌茗瑾的欣賞是無來由的,就像是見到她就覺得順眼順心舒服,青州匆匆一別,他將她放在心裡,蕭明軒自小是孤獨的,他也是孤獨的,他的一家,只有他一個人,雖然做着皮肉的生意,但他的心裡還從未放下過一個女子,漂亮的他見得多了,氣質的他也見得多了,許是見得太多,他始終都找不到心儀之人。
細想,其實他要求並不高,就算他見到了大慶第一美人長公主他也沒有覺得驚豔,由此可見他並不在意美貌,見到端莊溫婉的皇后也是目光平淡,足以可見他對氣質這東西也沒有太多硬指標要求,他求的,只是一個貼心明白自己心意的人。
拋開一切,他的要求很簡單,但這個世道,這個逐欲的世道不簡單,現在的女子,不是他所求,雖與凌茗瑾也曾有過那麼一點感覺,但自從他知道蕭明軒爲了她放棄了一切的時候,他也就放下了。
朋友妻不可欺。
他終究,也不是一個適合婚姻的人,他的病,只有五年,五年,他要得到的東西很多,沒有時間去爲了感情花費時間。
見到蕭明軒的時候,柳芊芊正在喂他喝醒酒湯,柳芊芊這個大慶第二美人,挽着袖子,一頭如瀑的黑髮也束了起來,這一身清爽的打扮,倒是別有一番味道,更加讓人覺得冷冽,更加英氣。
這般英姿颯爽,凌茗瑾更是喜歡,她走上了前問道:“他好些了沒?”
柳芊芊擡頭冷視,有些無力的說道:“醉得厲害,想來一時是醒不了了。”
“哦。芊芊我與你介紹,這是明軒的好友白公子。”
白公子對着柳芊芊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
柳芊芊看着白公子蒼白的臉,也是點了點頭。
白公子沒有詫異驚豔她的美色,她也沒有好奇這白公子是怎樣的身份。
一切,這麼自然,又這麼不自然。
在蕭家別院坐了一會兒,凌茗瑾便起身離去,白公子也起身作陪。
深秋入夜早,長安的千家萬戶早已點起了燈,照得大街上好不淒涼,這條街並不熱鬧,商鋪也就兩三間,除卻有些宅子門外的燈籠就再沒了其他照明。
一路凌茗瑾漫不經心的走着,之前在白公子府上他與她說的那些話不停的在她腦海裡迴響,她有些愧疚,這幾天,她也就見了蕭明軒兩次,兩次都匆匆,雖然身份變了,但她原先的那些情緒還是未變,若是真的要娶自己,蕭明軒要犧牲多少她是知道的。
她對他的情意,早已埋葬在了安州那座宅子裡。
蕭明軒與她,不會有外乎友情外的其他東西了,不會,也不想。有些人對自己好,自己卻不會以身相許,這是知己,凌茗瑾只有蕭明軒這麼一個知己。
“看得出那位柳姑娘對明軒是有些情意的,難怪明軒會這麼苦惱。”許是覺得氣氛太冷清,白公子又說起了方纔他的觀察。
“長安憶出了命案,這事你知道嗎?”一直渾渾噩噩的凌茗瑾想起了一件正事。
“知道。”白公子淺笑的嘴角拉聳了下去。
“蘇勝可有來找過你?”凌茗瑾不敢說得太明,只好從旁側擊。
“來了,還帶來了重禮,這事與北落潛之有關?”白公子挑眉注視着凌茗瑾臉上的神情。
“你怎麼想?”凌茗瑾微微低頭,沒有否認就是默認。
“我自然是沒答應,雖然長安憶是青樓,但比一些東西卻要有情有義得多,而且長安憶現在是小紅在管着,我尊重她的選擇。”白公子笑得極是慷慨大義。
確實,他現在不在長安憶,不發表看法也是情有可原,凌茗瑾知道北落潛之更深處的打算,若是白公子答應了蘇勝此事,在外人看來他便是倒到了大皇子一派,現在白公子在長安對五位皇子是同等對待就是不想惹麻煩,白公子的這個選擇,雖然可能要承擔蘇勝與皇后的怒火,但比之皇上的怒火,卻是風險小很多。
而且這對長安百姓來說,還是一個有情有義正義的選擇,白公子現在聲勢正旺,若是再填了一條不畏強權是非黑白分明的消息,恐怕會再上一層樓,得罪了蘇家與皇后,得到了皇上的心安與百姓的讚賞,兩相抵過。
北落潛之聰明,白公子更不笨,兩人之間的較量,牽扯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與白公子的身份,現在對白公子而言,最重要的是皇上對他的態度,他可以得罪大皇子得罪皇后,但不能讓皇上再厭惡自己,這是皇權集中的大慶,皇上便是天,只要皇上覺得他是對的,他就是對的,反正,無論他做什麼,都只是徒勞。
“我一直都想不透,你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北落潛之?”苦苦糾纏了五年,到現在還水火不容,凌茗瑾本就是不懂其中緣由之人,有此一問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