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萬里路,拔劍起長歌,化作飛鳥,展開雙翅,手中長劍劃過樹梢砍下了無數鬆芒,上山的路,她走得尤爲艱難。
但這艱難,阻不斷她的決心,今夜本是她的判斷失誤而引來了這樣的殺身之禍,她不可以死,安影更不能因她而死,既不想死,就必須奮力一戰。
體內內力迅速枯竭,方纔那一聲長嘯讓她心脈熱血逆流涌上了咽喉,強壓着口中腥味而帶來的厭惡感,她緊咬着牙關,硬是沒讓一滴血流下來。
束髮的繩子被樹枝勾斷,三千黑髮在她身後拉出了一條流動的黑色瀑布,一身在風中獵獵作響的黑衣,像是這黑幕裡的一部分,又像是這翠綠松樹之上的一顆松果,夜風習習,長髮如瀑,黑衣如流,這般和諧。
唯一的不和諧,是她那凌厲的眼神與手中的那柄泛着寒芒的長劍。
今夜一戰,她無法留名,事實上她每次殺人從來都不會留下自己的名字,她做不成一個嫺靜的女子,但卻是一個合格的殺手,就算在這黑幕籠罩之下,她也能辨別得出那一縷殺氣的所在。
近了,越來越近了,她逆流而上,卻絲毫不懼怕自己一去再也不能回。
她深知自己的敵手有着怎樣的長處,用力撕下黑衣兩角,將破布塞到耳中。
置之死地而後生,她從來都不缺勇氣。
與矮老翁揪鬥的安影神情嚴峻,矮老翁劍法一般,但那詭異的身法卻是是難敵,方纔又凌茗瑾配合左右夾攻還輕鬆一些,現在凌茗瑾一走,他就越發的覺得矮老翁這身法難以敵對。
身法再詭異,也不過是障眼法,也不過是無法猜測,安影內力深厚,這些年出任務更是積下了深厚的經驗,他殺去的人裡也不乏身法詭異之人,他深信自己可有殺了這個矮老翁,但要的是時間,現在的形勢之下顯然他最缺的是時間。
雙目死死的盯着化作了虛影的矮老翁試圖在他的身影裡找出可循之處,手中的劍不由多想的一一刺在了矮老翁的死穴所在,但凌厲的劍每每全力刺出卻是無功而回,矮老翁這是在拖延時間,已經來了一個音波功高手,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今夜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凝眸,出劍,再出劍,再出劍………………
逆流而上踏空而行的凌茗瑾,終於與那前來相助矮老翁的人打上了照面,同樣是一個鶴髮老翁,不過卻比之矮老翁要高了許多,肥碩的身軀難掩他雙目的精明凌厲,皮肉鬆懈的臉龐之上滿滿堆着怒氣:“不知死活的東西。”
一聲冷哼,伴着一聲長嘯,縱是早用了破布塞住了雙耳,凌茗瑾還是被這一聲長嘯震得鮮血沸騰。
來吧,既然來了,就留下性命,她無暇去與胖老翁討論不知死活,她只知要破了音波功,就必須近到胖老翁的身前,用殺招打破他運功的時間。
明月之下,她踏空而行,凌空飛掠,手中長劍直指胖老翁,另一手上緊握的銀針係數發出。
銀針細小而無聲,被胖老翁長嘯一喝而生生阻斷斬了銳勢而落下了空中。
而凌茗瑾的劍,隨即而至。
胖老翁音波功爲長,但不是就說他學的單單就只有音波功,有些常識的都知道,要習音波功還要有所成就,就必須積攢下一身深厚的內力,胖老翁雖不擅長外家武功套路,但單憑着這一身深厚內力,也足以讓他輕鬆避過凌茗瑾的這一劍。
凌茗瑾比不詫異,她早已料到會是如此,內力深厚又如何,不過是長了她四十多歲纔有了今日的成就。
反身,出劍,兩枚銀針,一同出手。
胖老翁被纏得不能運氣發功,只得用內力去震開這兩枚銀針。
凌茗瑾身形如鬼魅,在胖老翁身側不斷遊走不斷出擊,胖老翁雖覺凌茗瑾難纏,但也可以應付得來。
緊咬牙關,凌茗瑾強忍壓下了心頭沸騰涌上咽喉的鮮血,而後又是一招招殺招出了手。
曾常景德告訴她,要殺死一個人的辦法有很多,全看你的選擇,凌茗瑾此時顯然是無法憑藉自己的真實本事而戰勝胖老翁,費了些功夫後,她只得咬了咬牙下了決心。
殺手從來不會對毒物陌生,很多必要的時候,毒物是他們更好更便捷解決麻煩的方式。
而她的銀針之上,就抹着劇毒。
她倒是無懼,因爲她本就有解藥。
但這獨門配製的解藥,胖老翁卻不會有。此毒物若是一進入體內,就算只有這銀針針頭上抹着的一點,也足以迅速讓一個健壯的漢子失去行動能力。
銀針發出數枚,最好的也只是刺破了胖老翁的衣衫,若是想刺入他的皮膚,就必須用狠法子。
狠,凌茗瑾咬着牙,目露兇光。
伸向腰間的手迅速掏出了兩枚銀針射向了胖老翁。
胖老翁翻身避過,正在他要出手之時,凌茗瑾卻已經飛身而至。
這次迎向他的不是劍,而是凌茗瑾的肉掌。
肉掌?果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胖老翁冷笑一聲,將體內殘留不到三成的內力運到了右掌之上。
兩隻肉掌,一隻皮肉鬆弛,一隻潔白掌心有着黃色的老繭,無聲的碰撞,卻打亂了四周平穩的空氣引發了一股扭曲的氣流。
氣流拂過樹梢,削落了無數鬆芒。
氣流拂過凌茗瑾身後的黑髮,削下了一縷縷青絲。
縱然身後滄海桑田,兩人卻都未有一絲一毫的分神。
這等拼內力的時候,自然是由不得分神,胖老翁嘴角帶着冷笑,在他看來,凌茗瑾年紀輕輕與自己這個活了六十多歲的老頭子拼內力,純粹是找死。
冷笑,夾着屬於雲翎山莊的高傲,夾着屬於勝利者的冷漠。
他濁黃的雙眼之內,凌茗瑾亦揚起了脣角。
凌茗瑾脣角的那道血痕,讓胖老翁看得格外刺眼,明明已經是窮途末路,眼前的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他覺得憤怒,覺得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是在挑戰他的忍耐度。
於是,他悶哼一聲,將自己全身所有的內力,都運到了右掌之上。
可是,怎麼,胖老翁嘴角冷笑凝滯,緊皺成一團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絲的慌張,他無法運起他的內力,因爲,有東西再他體內吞噬破壞着他的心脈,若是他強行運氣,只會落得一生癱瘓。
“有毒。”他慌忙收回內力退後兩步,與凌茗瑾迎對的掌心之上,一團烏黑,他是老江湖,豈能不知這種東西是什麼。
看着胖老問滿是憤怒不甘的雙眼,凌茗瑾冷笑一聲道了一句承認。
胖老翁迅速退後兩步落在樹枝之上盤坐運氣,而凌茗瑾卻未再做停留直接向着山下而去,她是擁有此藥物唯一解藥的人,豈會不知這藥物的頑強,沒有一日的功夫,就算是蕭峰也別想輕易逼出這已經深入了肺腑之中的毒物。
方纔她用盡全力拼的胖老翁奮力而迎,便是要讓毒物深入他的肺腑之中讓他再難運氣。
可同樣,這毒物,同樣深入了她的肺腑之中。
仰頭,嚥下了手中的一顆黑色小藥丸,苦澀的藥味夾着鮮血的腥味,讓她緊皺着臉,她這一生,最怕的就是吃藥。
手心,有着一團烏黑。
左手手掌做拳並出食指點手臂內側天府穴,隨即她左手化掌狠狠擊向了自己右手掌心。
一枚烏黑的銀針,從手背破出,射在了一顆松樹樹幹之上。
方纔,她便就是用着這樣的法子,騙得胖老翁與自己對掌。
烏黑的血不斷從傷口滴出,凌茗瑾不予理會直接奔向了安影與那矮老翁揪鬥之處。
矮老翁這一身詭異身法極是適合近戰,安影雖刺中了他幾次,但也未傷到皮肉。
凌茗瑾飛身而至,右手負在身後。
“老頭,你看不去看看那個糟老頭,你再不去,他可就要死了。”她併爲加入打鬥,以她目前的狀態也只能是給安影添亂子,常景德說了戰勝敵人很多種手辦法裡的一種,就是如凌茗瑾現在所做的這般,亂其心智。
矮老翁雖未說話,目光裡卻出現了一絲慌亂,他是知道凌茗瑾與胖老翁對戰的,現在凌茗瑾安然返回,而身後卻沒了別的動靜,難不成真的…………
“你再有遲疑,他便就真的沒救了,他內力深厚,也架不住我這要人命的毒藥啊!!”凌茗瑾一身身開懷大笑,笑得矮老翁心中煩緒頓生,連着一下就被安影刺中了衣衫。
“雲翎山莊的人,也不過是如此,我們雖不知死活,但你們卻是不顧族人的死活。”凌茗瑾又是一身冷笑,笑得安影都不免打了一個寒顫。
矮老翁心緒大亂再無心戀戰想要儘快解決,安影卻又苦苦糾纏連出殺招,矮老翁這一亂,就讓安影鑽了空子。
長劍,終於在刺出了兩百二十八次之後,刺中了矮老翁的身軀,雖不是要處,但卻也算得是真真正正的將矮老翁打在了下風。
凌茗瑾心叫了一聲好,嘴上卻是依舊不冷不熱的說道:“嘖嘖嘖,都說雲翎山莊武學天下第一,也不過是如此。”
矮老翁一聽更是惱怒,一張老臉更是漲得通紅,明明方纔還是自己等佔了上風,現在卻被兩個小兒後生壓住了局面,這要是傳了出去,雲翎山莊的威嚴何在,面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