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把劍握在長公主的手裡,更是無堅不摧。
有蕭峰之勇,加之長公主之謀,這天下,還有誰是他們的對手?
長公主不但是要把北落斌逼到死角落,而且是要讓他永遠不能翻身,能對自己的親侄子下這樣的狠手,她這個做姑姑的是何其的心狠手辣。
先是在外散播謠言污了北落斌的名頭,後又讓蕭峰給北落斌蓋了這一頂帽子,真正別有心思的人走上了正道光明正大師出有名,北落斌反而是落得聲名狼藉遺臭萬年。
北落斌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姑姑,會這般的把他往死裡逼。
他料到了開頭,卻沒料到長公主還有這樣的能力安排了這麼一個結尾。
長安的消息已經被封鎖,蕭峰這十萬大軍以勤王之名包圍皇宮,將北落斌釘在了造反逆賊的恥辱柱上,北落斌就算有一百張嘴也是說不清黑白的,長公主步步緊逼,等的就是這一天。
而一向隱忍的北落斌那一時的猶豫,成了讓他見血封喉的那一味毒藥。
金統領被蕭峰斬於劍下,守在皇宮宮門處的禁軍一時之間都亂了套,有人已經匆匆跑去了宮中稟告北落斌,而另有人則是拔出了劍勇往直前。
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螳臂怎麼擋車?自不量力。
有禁軍已經吹響了警示的號角聲。
先前那一聲鼓響一直縈繞在北落斌心頭,這一聲聲號角聲,直接炸在了他的腦中。
他的猜測始終成真,是杜鬆來了?還是另有其人?
他一向小心謹慎不讓自己出一點差錯,就算是今時今日被逼到如此境地也束手束腳不敢貿然一擊。
禁軍來報:“護國侯率領玉門十萬大軍包圍皇宮,自稱前來勤王護駕。”
護國侯。
羣臣喧譁了起來。
“玉門到長安最少得需十日的時間,蕭峰是何時收到的消息?”羣臣雖被困宮中,但言論還是自由,蕭峰的突然出現,讓他們着實是覺得詫異。
這十多日,他們日日忙着與長公主商議各地的突發事件與各地官吏呈上來的摺子,雖說不能離開皇宮,但也念想這是爲了顧及到朝廷的安穩也就都沒有往作亂方面去想,但長公主曾有幾句話讓他們茅塞頓開,雖說外頭的消息傳不進來,但他們也可以從宮中緊張的形勢判斷出一件事情,那就是晉王北落斌已經有了反意。
長公主這是多日一樣是日日呆在皇宮與他們一般,長公主是皇上口諭定下來的暫掌朝政之人,所以他們懷疑到了北落斌,卻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與他們一般爲國事操勞的長公主。
被困在甕裡焦慮焦躁的他們,從未想過自己已經成了長公主的靶子。北落斌造反這一可能實在是太有可能,可能到了大多的人都已經不去懷疑爲何這麼多天北落斌還是遲遲沒有動作。有人提出了懷疑,但這種懷疑的聲音很快的就淹沒在羣臣之中。
那是有人解釋,說這是晉王懼於長公主的威嚴。
長公主的威嚴,莫說是北落斌,就是羣臣都是畏懼的,這十多日,長公主勤勤懇懇爲國爲民操勞因爲贏得了許多大臣的認可,而這一說法,更是博得了羣臣對長公主的信任,隱隱行成了一股以長公主爲頭的陣型勢力。
當然,羣臣中的太子一黨也在想,太子療養多日,也是該恢復過來了,但他們也擔憂,以太子目前的勢力,是無法與北落斌匹敵的。
現在好了,護國侯蕭峰來了。
蕭峰是誰、江湖第一人,雲翎山莊的莊主,鎮守玉門的護國侯,他率領十萬兵馬不遠萬里來到長安勤王護駕,這是太子的福音啊。
沒有人會主意到,螳螂的背後,總是有那麼一隻黃雀。
長公主的聰明天下皆知,她要去設一個局,誰又看得破?
勤王護駕,羣臣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北落斌。
十多日了,他們也擔心家中的妻兒父母,聽得終於是有人知道了北落斌的意圖,他們終於是爲自己鬆了一口氣,爲太子鬆了一口氣,爲大慶鬆了一口氣。
可任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個局的背後,到底是誰的雙手在操控着。
長公主花了十多日的時間爲北落斌編織的這一頂造反的帽子,終究,穩穩的落在了北落斌的頭上,他就是想要摘掉,也沒了這個可能。
就像二十年前,她編織了杜依依紅袖出牆與平南王珠胎暗結的帽子,穩穩的落在了皇上頭上讓他被此一困就是二十年。
人心不可料,不可測,不可估算。
長公主要做的事情,沒人可以阻攔,就算是她在治國方面有天賦的哥哥也不行,就算是在三軍中享有軍神之名的平南王也不行。
她,北落詞,姓北落,生是皇家的人,就該享有皇家人該有的權力。
憑什麼這三寸江山不能有她的一份?憑什麼這天下不該是有能者擔起?憑什麼要因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就將自己打入這樣的深淵?
聰明的人,從來不甘被別人束縛,卻往往會作繭自縛。
慶安宮偏殿,北落潛之看着被風吹斜的雨線,任雨水打溼了自己的衣襟。
十天爲期,總會有人先動起來,長安,這次是要真的亂了。
遠在青州的她,現在還好嗎?
雨水冰涼,絲絲涼意沁入皮膚,讓北落潛之生出了幾分寒意。
北落斌就站在屋門口,無數禁軍從各處彙集而來,這些禁軍原先經過北落斌的整頓,在他整頓之後戰鬥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就算如此,他們也不是十萬大軍的對手。
看北落斌這情形,來的人不是他的人。
北落潛之蹙了蹙眉,手從被雨水打溼的窗臺上抹過,來的大軍,是姑姑的人?
當真,是一場好戲。北落潛之悻悻一笑,將手上的水甩了去。
這一出好戲,他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誰有能力成爲大慶的王。
成王敗寇,誰會是贏家誰會是輸家,就要看誰有手段手段夠狠了,就現在看來,長公主表現出的決心,可比瞻前顧後的北落斌要大很多。
養了多日,北落潛之的手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無趣之餘他會試着去握棍子練練自己的手,就如藥聖所說,他這隻手已經算是半廢了,他有足夠握起筷子的力道,但卻無法將棍子武起來,就算他有一身絕世的武藝,也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當然,他最擔心的是自己體內的毒,杜鬆是如何被百日白頭折磨的他可是一清二楚,他好不容易纔盼到今日,可決不能因此而先凌茗瑾一步撒手人寰。
百日白頭的毒,他一定要解。
藥聖會日日來替他換藥,他研製的新藥還是沒有消息,這幾日,北落潛之也未見到杜鬆入宮,長公主與北落斌之間的這一場爭鬥是在蓄勢待發,十萬大軍,他很難想象,一旦踏破了宮門,那會是怎樣的一場血戰。
北落斌雖束手束腳瞻前顧後,但卻也不是傻子,這麼多天,他就不信北落斌不會做一手準備,北落斌那顆指揮十二萬大軍的虎符,相信早已送出了長安。
兩軍交匯,只是時間的問題。
到時候的血流成河,誰又願見到?想父皇一世英明,卻在這個時候敗在了自己的妹妹與兒子手中,若是有一日他醒了過來,定然是生不如死的吧!
慶安宮前,北落斌已經集合了可調動的禁軍,蕭峰在斬殺了金統領之後就開始衝入皇宮,兩方會在金殿前交匯,到時候,就是一場惡戰。
杜鬆,你怎麼還沒來呢?北落斌也是在戰場上歷經生死的,今日一戰,他就算只有百人,也絕不會膽怯,他只會不甘,不甘輸的如此的狼狽不堪身敗名裂。
想他堂堂五皇子,手握十二萬兵馬,收服天勒,立下赫赫威名,假以時日,就是平南王那樣的人物,如今要死在這裡,他不甘心。
但貴妃聽聞了號角聲急急忙忙的趕到了慶安宮,見北落斌正在集結禁軍,她趕忙上了前:“可是宮門出了什麼事?”
“母后,護國侯率領十萬大軍包圍皇宮,他要反了。”北落斌心頭一股氣從鼻孔呼出,心情沉重。
“護國侯蕭峰?他不是遠在玉門,怎地來得這麼快?杜鬆呢?”旦貴妃焦急的緊了緊手中的絹帕。
“現在只希望杜鬆不要出岔子了,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家人。”北落斌怎會就這麼讓杜鬆離去,杜鬆的死穴在哪裡?他很清楚。除了百日白頭的病,就是他家中的那位妻子柳芊芊,就在杜鬆命人護送着柳芊芊離去的時候,他已經命人將柳芊芊帶了回來。
柳芊芊去的是東宮,這個時候北落斌怎會忘記東宮,就算他死,也不能看着東宮做大。
就在剛纔他聽到那一聲鼓響的時候,他已經派了自己最得力的暗侍衛,前往東宮,行刺太子。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東宮,療養了多日的太子臉上總算有了一絲血色,那日藥聖放血可真是狠啊,那幾大碗血,差點就要了他的命,在長安人心惶惶的這幾日,他也沒能安生。
不知什麼時候,東宮之外,就多了一隊禁軍,說是長安動亂唯恐有變來保護他的安全,他也知道,這些人就是來監視他的,外頭的情況,他身爲太子多多少少也會知道一些,北落斌造反,長公主與羣臣被困在宮中,北落斌命人包圍了東宮而沒有殺了自己這個太子,也是唯恐一時激起了民憤,磨刀不誤砍柴工,殺人的刀,北落斌也是要慢慢磨的。
羣臣被困,東宮被圍,太子根本反抗不得,蘇家人曾幾次試圖讓人闖進東宮帶走他,到都是於事無補。
身在動亂中,卻又如此平靜,太子每一日,似乎都感覺得到北落斌架在他脖子上那把鋼刀是如何的冰涼徹骨。
他要放手一搏,所以纔會回到長安,他成功的登上了太子之位,本以爲就是高枕無憂的時候了,卻不想這個時候有了這樣的事情,他這個太子,做得還真是窩囊。
“呵呵,始終還是來了。”聽着從皇宮那裡傳來的號角聲,一身繡着五爪蟒龍杏黃色王服的太子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來,這號角聲,是禁軍在察覺到危險之下才會吹響的,十日,北落斌讓他活了十天,他也爲之努力了十天,卻最終還是這麼一個殘忍的結果。
就在他起身之時,東宮之外,闖入了一隊人。
一隊黑衣人。
是蘇家的人?太子歡喜了起來。可瞬間,他又發現這些人的不同,這些人手中,都有一把刀,明晃晃的刀,沒有沾血,說明他們不是殺了禁軍闖進來的,而是禁軍將他們放進來的。
“你們是誰派來的?”北落鏡文慌忙轉身在樑柱之上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長公主派我們前來,收了你這條命。”東宮雖已經被北落斌控制,但宮裡還有知曉此事而被困其中的內侍,長公主給北落斌戴了一頂帽子,北落斌也就要給長公主戴上這麼一頂帽子。
既然要亂,就越亂越好,既然真相已經沒人得知,那就徹底將其抹黑了好。
他做不成聖人成了亂臣賊子,長公主也別想當這個聖人。
刀與劍交接,擦出了火花。
“定是北落斌派你們來的是不是?”北落鏡文雖修養了十日身體大好,但比之這些訓練有素身體結實武藝不俗的黑衣人來說卻是不堪一擊。
劍,砰的一聲落地。
“長公主英明睿智,她設的局誰又能看破?而今護國侯包圍皇宮,若是晉王要造反,爲何要捨近求遠不去調動天險山的十二萬大軍?皇上昏迷不過十多日,護國侯是如何提早就得知皇上會昏迷不醒長安動亂打着勤王護駕的名頭不遠萬里來到長安?你今日死了,就是自己蠢死的。”帶頭的那個黑衣人臉上蒙着黑巾,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這一番話,北落鏡文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可是,他不信。
“北落斌狼子野心,還要推到姑姑的頭上。”北落鏡文握着被震得發抖的手的手腕,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如此,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說着,黑衣人眉頭一皺,手中的刀隨即動了起來。
北落鏡文沒了武器,只能在大殿之中奔走。
黑衣人一隊人有十人。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正在大殿中躲避奔跑着的北落鏡文。
一將功成萬骨枯,不管是長公主還是北落斌要奪位,北落鏡文這個太子,必須是要殺了的,當初長公主問杜鬆誰會是太子,杜鬆給不出回答,長公主卻是堅信北落鏡文會成爲太子。
因爲比之北落斌的驍勇,文弱的北落鏡文成爲太子,更好擺佈。
北落鏡文,終究要爲了他的利慾薰心而付出鮮血的代價。
總還會有一些人,跌倒在自己要走的那一條道路上,併爲此送上了性命。
北落鏡文是堂堂太子,入主東宮,明日之君,今日,卻要因此而喪命,早知如此,還不如在青州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寧王,北落鏡文捂着胸口那一截破體而出的劍頭,苦笑着,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