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地方是淨土?
凌茗瑾來到村莊的第一日,就是一直想着這個問題度過。
雖說村民對凌茗瑾有着讓凌茗瑾莫名其妙的恐懼,但他們對宋初一還是不錯,至少沒有躲着。
收拾好了屋子,凌茗瑾這一日就算是這麼度過了,雖說她覺得這個村子有古怪,但這裡的平靜還是一如既往,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寧,第二天起牀之後,她幫着李老伯把藥材都曬了出來,然後帶着初一去池塘洗了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回到李老伯的院子後,她又做了早飯,李老伯對此坦然自若,凌茗瑾做了,他也不多說一句,沒做,他就知道去做,兩人之間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了二狗子的返回。
二狗子送着安公公到了碼頭才返回,比之村民,二狗子對凌茗瑾的恐懼就少了很多,畢竟二狗子與凌茗瑾也曾走過一段山路,李老伯看他也不睏乏,就讓二狗子帶着凌茗瑾與宋初一去村裡走一趟,他說:“既然來了,就是要在這裡生活下去的,給她介紹一下村民,以後見面也好打招呼。”
二狗子應了一句好,就抱起了宋初一,帶着凌茗瑾出了院子。
村子裡的村民不多,不過房子倒是做得集中,現在正是晌午過後,大多的村民都還在家中,二狗就帶着她從村頭第一戶人家,一直走到了村尾最後一戶人家。
有了一日的冷靜,村民對凌茗瑾的態度要和善了一些,不過那股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恐懼,還是讓凌茗瑾覺得彆扭,認識了村裡所有的村民後,二狗子帶着凌茗瑾回到了李老伯的院子,李老伯正揹着揹簍要去採草藥,凌茗瑾反正無事,就跟了去。
凌茗瑾雖來過這個村子,但也只有在李老伯的院子裡呆過,村子沒去走過,這後山更是沒有來過,李老伯雖看着年邁行動也很遲緩,但上山速度卻是一點不慢,反倒是凌茗瑾身後跟着一個宋初一一直落在他的後頭。
凌茗瑾想既然自己以後都要住在李老伯那裡,他一個老人家,自己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在李老伯採藥之時,她很認真的記下了每種藥草的外形,李老伯見她好學,也是時不時會提點幾句與她說說這些藥草的藥效,在深山老林裡住着,有了頭疼發燒什麼的還是要靠着這些藥草,李老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山採藥,有時村民會來幫忙,有時只有他自己一人上山。
凌茗瑾原本對這些處理外傷治療頭痛發燒之類的藥草就有了解,學習起來自然就快,李老伯纔不過是挖了十株藥草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什麼該採什麼不該採,趁着李老伯歇腳的時候,她將宋初一交給他,自己揹着揹簍拿着鋤頭,在林子裡找了起來。
山村裡的生活,寧靜得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
要不是可以數着日夜更迭,凌茗瑾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山村唯一知道外界消息的途徑,就是通過去青州市集賣貨的獵人那張嘴,凌茗瑾來了這麼久,獵人都還未出山,所以對外界的情況,她一概不知。
寧王北落鏡文,應召入長安,之後就一直住在皇宮沒有離去。
北落斌成爲了禁軍統領大將軍之後,長安越發的安寧,就是血案也很少出現,北落斌也是因此屢屢得到了皇上的嘉獎。
杜鬆回到長安後接管了內庫,依舊是朝堂上那個風光不可一世的杜親王。
衆人關心的安之府依舊是沒有動靜,在長安被議論得如火如荼的北落潛之的話題也漸漸的淡在人們耳後。
長公主每日再府上與面首飲酒作樂,連着內庫的事務都很少過問,但她卻是會常進宮與旦貴妃遊園談話。
天勒臣服,大慶安寧,朝政在皇上的打理之下也是有井有條,這時的大臣,就提出了讓皇上冊立太子。
太子乃是一國之本,早日冊立,對大慶是有利的,而皇上也有四十六了,這個時候冊立太子加以培養,日後就算有突發狀況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羣臣早就憋着這麼個主意,這次終於被人提了出來後羣臣紛紛上奏,皇上審時度勢,只說要好好考慮考慮。
而在不被人注意到的另一頭,漸漸被人忘懷的北落潛之正在安州之內尋找着凌茗瑾的蹤跡,雖他已經不再是都察院的院子,但他還有一身的武藝,他去了一趟一品閣,對着那些雕像喝了一夜的酒。
他已經苦苦尋覓了半月了,至今還沒有凌茗瑾一丁點的消息,正是因爲曾經錯過,如今的他纔會這麼恐懼錯過。
他可以時常聽到百姓談論起長安的情況,現在的長安,現在的大慶,可說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盛,衆人對北落斌有着讚揚敬仰對杜鬆有着羨慕,對北落潛之卻還是隻有唏噓與恐懼。
既然已經放棄,北落潛之就不會再留戀,現在的他,會出沒在各種廉價的小飯館裡淡定的聽着百姓說起都察院的種種與朝廷的種種一笑而過,這次他打算在安州找一個月,爲了節省身上的銀兩也爲了方便,他留宿在一戶人家裡,先給一半房錢,離開的時候再給一半。
在安州大街小巷裡出沒的他,似乎過上了半年前凌茗瑾過的生活,並不繁華的安州有着它自己的寧靜,北落潛之不知疲倦在其中穿梭尋找,一如既往的期待着與凌茗瑾再見的那一天。
長安,從來不是一個誰想靜就能讓它靜下來的地方。
而晉城,卻是永遠沉浸在安靜之中。
蕭明軒日日喝酒練劍,其他的事情拋諸腦後不予理會,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一月有餘,建安公主雖說是他的未婚妻,但他對這個駙馬之位着實沒有興趣,武安侯日日帶着建安公主去練武的時候,他只會遠遠的避開,雖說在一個宅子裡共處了一個月,蕭明軒與建安公主之間說的話可以算得清。
日日聽着鐘鳴梵音,醉在自己世界的蕭明軒心如止水。
但這份寧靜,最終還是被一個從長安傳來的消息打破,他先後收到了兩個消息,時隔不過是半月。
半月前,他收到了柳芊芊送來的消息,說凌茗瑾懷有了身孕,對此,他說不上高興還是痛苦,只能選擇祝福,所以纔會有他的醉生夢死,但這間隔只有半月的另一個消息,卻是讓他從夢中覺醒。
懷孕,滑胎,半月的時間。
他足以想象得到凌茗瑾的痛苦。
而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以北落潛之對太子之位的熱忱,怎會與皇上鬧到被軟禁的地步?
而凌茗瑾現在,到底怎樣了?
收到這個消息的那一日,他從早到晚喝了一天的酒。他寫了一封信回雲翎山莊,讓十長老替他去查這件事情。
建安公主對蕭明軒的印象,就是嗜酒如命,從蕭明軒來晉城的第一天到現在,蕭明軒手中的酒囊就從未放下過,不過建安公主也懶得計較,因爲她也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婚姻,不過是一場政治上的交易。
但一個女子,怎能看着自己的未婚夫爲着別的女人傷神醉生夢死?
建安公主雖不多說,但心中還是有芥蒂,北落斌入長安的消息她也已經得知,爲此她也偷偷高興了好久,她在長安無依無靠,這個哥哥,是她唯一的依仗,當然她也聽說了北落斌目前的處境,雖說北落潛之已經被皇上軟禁無緣帝位,但皇上卻是在北落斌入長安之時將寧王召回了長安,現在朝中大臣爲了太子冊立之事鬧得不可開交,皇上考慮了多日也沒有做出決斷。
建安公主當然是支持北落斌的,但她遠在晉城根本無法助他一臂之力,好在,還有一個人。
司馬大人。
她可以暫緩與蕭明軒之間的婚事,就是因爲司馬大人的話,只要司馬大人出面站在北落斌這一方,皇上絕不會再猶豫在兩人之間搖擺不定拿不定主意。
她寫了一封信,送去了長安。
司馬大人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建安公主寫着一手好看的娟秀隸書,司馬大人拿到了書信後看了半天,最終還是隻把這張賞心悅目的信紙放在了蠟燭上燒成了灰燼。
冊立太子,皇上有着自己的想法,就算是他一干涉不了,皇上在北落斌班師回朝之際召回寧王是爲了什麼?
羣臣因利益遮目看不清,但他可是明白的。
安之府的情況,皇上瞞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就是司馬大人,也不知道安之府那道圍牆後北落潛之的情況,正是如此,司馬大人才會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若是真的只是病重,根本不需要這麼嚴防。也就是說,這裡面,有鬼。
他從不像羣臣一遍認爲皇上召寧王回長安是爲了冊立他成爲太子活着磨練北落斌,他是皇上的老師,皇上的一切都是他教的,這個將他禁錮了一生的學生的想法,司馬大人自認還是可以揣摩一二。
皇上召寧王回長安,就是爲了牽制北落斌。
而這,只會給北落潛之機會。
現在被人遺忘在腦後都認爲不會再與帝位有緣的北落潛之,有了這麼一個大好的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