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兩名士兵同時用劍押着脖子,面上卻沒有絲毫懼意,彷彿抵着他脖子的不是鋒利的刀刃,而是在看一場小孩子間的遊戲。
見到秦夜泠從營帳中出來,那人立即露出一抹溫雅的笑容,彬彬有禮道:“秦世子,許久不見了。”
秦夜泠看着他良久都沒有說話,幾名士兵只能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不虞,卻不知道自家的將軍因何而惱怒。
而且看着這人與秦將軍說話的態度,以及秦將軍到得現在都沉默不語的反應,兩人之間顯然是相識的。
他們的心裡難免有些忐忑,莫不是真的是他們想多了?
最後還是他們三人之中,一個性子最直接的人先開了口,行禮稟告道:“秦將軍,這人自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在城門外來回徘徊,站崗的兄弟覺得他形跡可疑,便對他一直很是留心,所以在他剛剛準備離開的時候,爲保萬一還是將他攔了下來,結果竟然真的從他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搜出了贓物!”
說着,那士兵從袖子裡取出一樣物件,雙手呈遞給秦夜泠,“這枚令牌就是在他的包袱裡搜到的,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東臨國敬王的令牌,這人攜帶着這樣一個貴重的令牌偷偷跑到郾城,一定居心不良!”
短短几句話,士兵就像秦夜泠交代了事情的原委,並且對轍鈞的種種行徑下了定論。
轍鈞幾次都想要打斷他的話,可每當他只要稍微一動,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就會更緊的逼近他,讓他沒有辦法出聲。
但是這也無妨,他量秦夜泠也不敢真的對他如何,畢竟他的未婚妻在這裡,他要是傷了他,那麼以後……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很有底氣的最大原因。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倚仗居然也會有失效的那一天。
因爲在下一刻,秦夜泠便點頭附和了那個說話的士兵,並且善意的補充道:“沒錯,他的確與敬王關係匪淺,因爲他是敬王的親生兒子。”
聽到秦夜泠的這話,三名士兵皆是一愣,隨即而來的是滿腹的驚喜與興奮之情。
他們原本的目的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對北寒安危有威脅的人,可是現在,他們居然歪打正着,捉拿到了這麼大的一個籌碼?
敬王的兒子現在落在了他們的手上,若是以後秦將軍真的能揮兵直搗京都,到時候又何愁敬王不繳械投降?
而他們三人,更會因此被記上一個大功!
但是秦夜泠的聲音很快就打破了這三人的美夢,他冰冷而果斷的命令道:“既然是敵國潛伏來的奸細,那便留不得!先將他帶下去!”
“是!”幾個士兵很快應了,一人抓着一個手臂,連拖帶拉的將他拖走了。
“秦夜泠,你竟然敢這麼對我,要是被我的未婚妻知道了,她一定不會原諒你的!”轍鈞被帶出很遠的距離後,依舊很是不甘心的對秦夜泠喊叫,企圖讓他改變主意。
秦夜泠看着他漸漸在他視線中模糊遠去的背影,眼神幽暗莫測。
而轍鈞直到被人帶到監牢裡看守,還是堅定的認爲秦夜泠只是暫時將自己收押了,正在努力的想辦法讓他出去,他們兩個怎麼說也算是相識一場,可這裡是戰點,衆目睽睽之下他當然不能那麼簡單的就放過他,給自己平添把柄,所以相比而言,牢房纔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這樣,轍鈞一直在牢中安心的等待着,直到午時,牢房外才再次傳來了動靜,是有人用鑰匙開啓牢門的聲音。
他心中一喜,暗自想着自己在這呆了這麼久,這下總算是可以解脫了。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對進來的士兵說上一句話,就被對方帶來的枷鎖給拷上了。
然後他清楚的聽到那士兵用着一種既憐憫又淡然的語氣對他道:“一路走好吧,你放心,等會兒行刑的人是個老手,你不會受太大的痛苦的。”
他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很是仔細的分辨了一下對方的神色,見其面上沒有任何玩笑之色,才驚覺這次秦夜泠是來真的!
等他被衆多士兵看護着,一步一步走到行刑臺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弄不好,他的這條命,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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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不好了閣主!”
這邊,秋霜匆匆忙忙的跑到了白墨冉的帳外,掀開簾子就要往裡衝,恰好與從裡面剛出來的綠綺撞到了一塊,兩人的肩膀都因着衝力而被撞的生疼。
綠綺則顧不上自己身體上的那點疼痛,看到秋霜這般魯莽的行爲,不由斥責出聲:“你小聲些,閣主昨天睡得晚,身體又因爲長時間的不眠不休,現在虛弱到了極點,現在好不容易睡着,被你這麼一吵,怕是又不用睡了!”
“可是,可是……”秋霜被綠綺這麼一訓,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脖子,卻遲遲沒肯收回腳,神色間很是焦慮。
“都發生什麼事了?”白墨冉的聲音自牀榻上傳來,兩個丫頭俱是一愣,齊刷刷的朝她看去。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聽到了帳門口談話的聲音,自己撐了身子坐了起來。
她的臉色顯然不是很好,面色泛白,脣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只是這些在比起夜裡她有的那些症狀時,已經好了太多。
綠綺忍不住瞪了秋霜一眼,便快步的走到了白墨冉的身邊,見她想要起身,便爲她一件一件的穿戴好衣物。
秋霜被綠綺的那一眼瞪的很是不明所以,撇了撇嘴,一雙美目中盈滿了委屈的神色。
“秋霜,你匆匆忙忙的來找我一定有着什麼重要的急事,說吧,又出了什麼事?”
白墨冉在穿戴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從秋霜的身上移開,見到她一連番的反應,料定她必定是事出有因。
“閣主,我今天起身出來以後就聽說,今日一早就有士兵從城門口押了一個人回來,不過半天的時間,就給判了要在鬧市斬首示衆,聽說是東臨國派來的細作,所以好奇之下,我便去看了一眼,卻也真的把我嚇了一跳,因爲那個人竟然是轍鈞!”
好不容易逮到了可以說話的機會,秋霜一鼓作氣的將壓在心底多時的話都給吐了出來,生怕說晚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可以說了。
“什麼?轍鈞?”白墨冉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訝異,綠綺也在這時幫她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衫。
白墨冉急匆匆的走出營帳,看了眼時辰,已經是午時二刻,離行刑已經沒有剩多少時間了。
當機立斷,她催動了全身僅剩下的一絲內力,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刑場奔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轍鈞被兩個強壯的士兵一直壓制着跪在地上,而站在他身後的,就是舉着一柄鋒銳的長刀,隨時可以一刀解決掉他性命的劊子手。
他平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了無能爲力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時辰到。
兩名壓制住他的士兵終於退下,一直插在他後背的罪狀籤也被人取走,在某一個瞬間,他甚至都能聽到刀鋒劃破了長空的撕裂聲,以及真正觸碰到自己脖頸時,那樣寒涼的溫度。
但他最終還是活了下來,在他睜開眼的一剎那,他見到那道白色的纖柔身影,逆着光,踩着萬人的肩膀而來,只爲了從刀鋒之下,挽救他的性命。
那一幕的畫面,他永生難忘。
白墨冉幾步就到達了刑場之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轍鈞,見到對方只是脖子上有點擦傷之時,這才放下了心。
隨之而來的,便是氣怒。
她看向站在轍鈞後面的兩個士兵,語氣冰冷的質問道:“是誰給你們的權利,讓你們可以隨便處決他人的?”
那兩個士兵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既然白墨冉發問了,他們也不敢不回答,畢竟她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亦是她的出現,纔會挽救了他們,所以兩人的語氣還是極爲的恭敬解釋道:“閣主怕是誤會了,就算您借給我們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擅自做主啊!這人的處決是秦將軍親口下的命令,我們只是奉命辦事罷了!”
白墨冉聽了他們的話,身子微微一僵,眸中頓時浮現出了幾分錯愕,卻又很快便被她隱去。
她沒有再過多爲難那兩個士兵,只是對着他們擺擺手,臉色極爲疲憊道:“你們都回去吧,今日之事到此爲止,若是秦將軍問起來,你們只管實話實說,若是他對我的決定有任何意見,儘管讓他來找我!”
“是!”
見白墨冉都這麼說了,那兩個士兵也不好再堅持,只得驅散了還在好奇圍觀的百姓,回去覆命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轍鈞這纔有機會能與白墨冉說上話,卻在轉身看到她臉色的那一刻,所有到嘴邊的話都化爲烏有,直接伸出手去替她把起了脈。
然後沒過多久,他的臉色便變得比她更加的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