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侯府,夜色夜色深沉。
劉氏跪坐在地上,一臉哀求的看着大夫人。
“你說。”上官遠峰指着香兒,“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香兒滿眼都是驚恐的看向一旁的譚氏,帶着哭腔說道:“是三夫人要奴婢調換了小姐的酒,但是奴婢真的不知道那酒裡有什麼……”
“不知道?”上官遠峰面色如霜,“不是下毒還是爲了什麼。”
香兒拼命的咬脣,聽見譚氏冷冷道:“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是二小姐,二小姐要嫁給五殿下,所以在殿下的酒裡動了手腳。二小姐怕郡主礙事,所以只是叫奴婢給郡主換了烈酒。奴婢真的沒有下毒,真的……”
“玥兒居然……”上官遠峰已經氣急,“這個孽畜,還不死心!”
“老爺……”劉氏想給女兒辯解,卻聽譚氏問道:“那四夫人的酒呢?”她已然緩過神來,打定主意要讓劉氏頂罪。
香兒已經泣不成聲:“那酒有什麼問題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是……”下面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上官愛見狀,淡淡道:“爹爹,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窮寇莫追,現在還不到和譚氏撕破臉的時候。
譚氏深深的看了一眼上官愛,隨即一臉心痛的看着三夫人,眼中竟然有淚光:“妹妹,真的是你麼?你怎麼這樣糊塗。”
“雯兒。”上官遠峰目光復雜的看着劉氏。
遙遠的記憶被一下子勾起,劉雯擡頭,淚眼朦朧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忽然覺得他離自己好遠,下意識的她想要辯解:“老爺,不是的,我……我……”可是她說不出口。
她還有玥兒……
“她有瑁兒,現在又有曉兒,妾身不服,爲什麼我的玥兒就要嫁給別人爲妾……老爺,你答應過我會好好考慮玥兒的婚事,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沒有轉圜!”劉氏爬過去抓住了上官遠峰的袍子,哭的臉上的妝都花了,“老爺,念在我們多年的情分,念在我一時糊塗……”
“蛇蠍婦人,你的一時糊塗等於要了雨兒的命!”上官遠峰擡腿就給她一腳,劉氏一個踉蹌滾在了地上,狼狽不堪。
“還我孃的命來!”上官琳已經怒不可遏,手中的短劍直接刺向了劉氏的胸膛,衆人都是一驚。
忽然有人衝了進來,一把抱住了劉氏,那把短劍便深深的刺進了她的肩膀……
“娘。”上官玥緊緊地抱着劉氏,心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娘……”
“玥……玥兒……”劉氏回過神,看見女兒受傷,淒厲的哭了起來,“你怎麼跑來了!”
“娘,事到如今我們母女誰還能跑得掉麼。”上官玥忍着淚水,回頭瞪着上官琳,“你娘還沒死呢,你要是殺了我娘,我不會放過你!”
上官琳被她眼中的絕望驚了一下,連連後退,手裡的短劍“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刃的鮮血冰冷刺目。
“老爺,一切都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好,您看在玥兒是您的親生女兒,請繞過她這一回,所有的罪過我來承擔。”劉氏緊緊地抱着上官玥,像是生命一般,“是我沒用,都是我的錯……”
“妹妹,你糊塗啊。”譚氏嘆了一聲,側首拭淚。
上官遠峰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倆,心中一軟,可是池雨兒卻中毒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他又不能忍受。
“雯兒,是我不好,讓你做妾。”男子的聲音略顯沙啞,“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上官遠峰的三夫人,搬去北苑的清修堂吧,日日爲雨兒祈福,若有一日她醒了,你便自由了。”
“老爺……”劉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爲了他,她不顧父母的反對給他做妾,爲了他,她寧願對大夫人俯首帖耳,爲了他,她甚至讓自己的女兒一次次失望……
可這就是自己的結局麼!
“爹,你要娘出家?這怎麼可以!”上官玥歇斯底里的喊着,身子卻忍不住在顫抖。
聽見上官遠峰說道:“玥兒,今日的事情你太讓我失望了,回去自己院子裡思過吧。”
“爹!”
上官愛緊緊地扶着蓮心的胳膊,此刻心裡微微一鬆,便覺得渾身無力。
“爹爹……”最後呢喃一聲便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西北風起了,寒冬一至。
那晚之後,上官愛高燒兩日,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等到退了燒卻依舊臥牀不起。這日子一過就是大半個月。
“小姐,香兒被夫人趕出門了。”蓮心端了藥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言不發的阿緋。
站在牀邊的阿璃看了一眼哥哥,伸手把藥碗端給上官愛:“主子小心燙。”
上官愛點點頭,問道:“你的傷好了?”
“嗯。”阿緋忽然跪下,“是我無能,連累了主子。”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上官愛低頭吹了吹,一口喝了下去,連眉毛都皺在一起了,“這樣苦,還要喝多久。”
“大夫說小姐今年都要好好修養,不然會落下病根的。”蓮心說着拿過空碗,“不過過兩日會給小姐換滋補的藥方,會好很多。”
上官愛聞言點點頭,看向跪在那裡的阿緋:“你知道香兒是喜歡你的?”
男子跪在那裡,一言不發。
“母親是不會讓她活着的。”女子擡手將耳畔的碎髮拂開,“我也不會讓她活着。”
“奴才去辦。”阿緋沉聲道,異常堅定。
蓮心驚訝的看着阿緋,上官愛卻淺淺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讓她心愛的人去殺了她。”
“她出賣主子就該死。”阿緋擡頭看她,“在阿緋心裡只有主子。”
一句話,上官愛眼中的笑意更深,輕輕說了句:“去吧,不要讓她太痛苦了。”
“是。”阿緋應了一聲,便起身出去了。
蓮子從外面進來,不知道阿緋是去幹什麼了,回頭看了一眼,根本就來不及問,嘟囔了一句:“催命啊,跑那麼快。”
“怎麼了?”上官愛問了一句。
蓮子這才說道:“小姐,大夫人來了。”
“她來做什麼。”蓮心微微蹙眉,“小姐如今養病謝客,不如不要見了。”
“她是自家人,總歸是要見的。”上官愛伸手拉了拉被子,“請母親進來,蓮心上茶。”
“是。”
不一會兒,譚氏便帶着一羣下人走了進來,看見上官愛依舊臥牀,關切道:“如今還不能下牀走動麼?”說着便走到牀邊,自然而然的拉起了她的手,“怎麼手還是涼的,這院子裡的下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聽見譚氏微怒,一旁的阿璃默默的跪了下去。
上官愛見狀,乖巧一笑:”母親錯怪他們了,是女兒身子不好,好好調理就沒事了。”說着看向外間那些個捧着東西的奴才,疑惑道:“這些……”
譚氏這才恍然笑道:“你啊,這些日子閉門謝客,那些個禮物都送去了檀香園,我給你收着呢。看看,就快放不下了,所以趕緊給你送來了。”
“真是勞煩母親了。”
這時蓮心端了茶水進來,看了那些下人一眼,便快步走來:“夫人請用茶。”
“嗯。”譚氏端了杯子,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我跟小愛好好說說話。”
蓮心聞言看了一眼上官愛,聽見女子柔聲道:“你們都出去吧,蓮心去把那些東西清算進庫房。”
“是。”蓮心應了一聲,便跟一旁的阿璃領着那些個下人出去了。
一室寂靜。
“小愛是聰明人,我也就開門見山了。”譚氏放下手裡的杯子,“你怎麼知道毒是劉氏下的。”
“女兒不知道,女兒只知道,事到如今母親一定會推三姨娘出去而已。”
譚氏聞言,微微挑眉:“你那一日放過我,是爲了什麼。”
女子淺笑,一臉的乖巧:“您是我母親,是武寧侯府的三品夫人,這還不夠麼。”
譚氏深深的看她,似乎想要看出什麼。良久才聽見她說:“小愛,那日的事情母親並沒有要牽扯你,你酒裡的合~歡散我真的不知情。”
是麼?難道不是要我被慕容玉懷疑,然後上官玥纔會無故受害失貞麼?畢竟時候查起來,我體內有毒,上官玥卻並沒有。
“母親,女兒一心是相信你的。畢竟念在當年您跟家母的姐妹情分,您也會照拂我的,不是麼。”上官愛說的真切,任誰看了都是一個乖巧孝順的女兒。
譚氏這才稍稍送了一口氣,又復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就好,如今四夫人還沒有醒,你也臥病,玥兒又那個樣子,真是叫我~操心啊。”
“母親放心,會好的。”上官愛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不過二姐那日的作爲真的是太……叫人難以啓齒了,母親還是早作打算,不要讓二姐再想不開了纔是。”
一想到上官玥的無能,譚氏臉色微微一沉。
“母親,二姐那樣喜歡五殿下,不如……”
“小愛怎麼糊塗了,她的婚事是宸妃娘娘做主的。”譚氏說着起身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要好好養病,儘快好起來纔是。”
上官愛乖巧道:“女兒知道了。”
譚氏滿意的點點頭:“對了,香兒那個賤婢被我給打發了,你這園子裡缺人,我回頭讓韓媽媽給你送兩個得力的丫頭來。”
上官愛聞言,依舊淺淺的笑着:“那就謝謝母親了。”
譚氏聽見她如此說,便又囑咐了兩句,心滿意足的出去了。
上官愛看着外面溫暖的陽光,靠在牀上,微微出神。
“小姐。”蓮心進來,小聲道,“東西點好了。”
“嗯。”
“大夫人她是不是惹小姐不高興了?”
“她?還不配。”上官愛收回目光,“我只是在想,二姐就快出嫁了,我該送什麼禮物她什麼禮物纔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