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傑的傷勢很重,上官遠峻懂得一點外傷的包紮,加上阿璃也在,兩人忙活了一陣才勉強止血。
眼下到處一片混亂,慕容玉受了重傷,慕容蓮又要生了。根本沒有御醫顧得上這裡。
“這樣不行,一定要找個大夫來,他這樣連方子都說不出。”上官遠峻走到上官愛的身邊,輕聲道。他的白袍缺了一角,身上雖然有些溼了,卻並沒有受傷,只有袖口染了一些血跡,還是黃仁傑的。
女子看着跪在牀前泣不成聲的蓮心,眉心微微一動,沉聲道:“阿緋。”眼下也只能去找他了。
阿緋原本站在蓮子身邊,小丫頭伏在他肩頭哭的稀里嘩啦的,彷彿黃仁傑已經去了一般。
“主子。”阿緋驟然抽離,蓮子的身子趔趄了一下,連哭聲也頓了頓,淚眼朦朧的看過來,然後繼續哭着。
上官愛在阿緋的耳邊低語了一聲,男子點頭,匆匆出去了。
“你們都出去吧,辛姑姑和阿璃留下。”下一刻,上官愛緩緩走過去,輕輕的握住了蓮心的手:“我答應你,一定救活他。”
蓮心一怔,擡眸看她。
上官愛擡手拂去她額前的碎髮:“你好好想想,比起他的性命,還有什麼更重要的麼。”
蓮心徒然覺得胸口一緊,眼淚如決堤洪水一般,狠狠點頭:“奴婢知道了。”說着便起身深深地看了黃仁傑一眼。
蓮子見狀,上前扶住了妹妹。兩人相伴着走了出去。
上官遠峻看了上官愛的背影一眼,然後也默默的出去了。聽見辛姑姑說道:“公主,奴婢給您重新包紮一下吧。”
“不用了,四叔包的很好。”
男子的嘴角不自禁的揚了揚,轉身下樓的時候發現對面的上官琪並沒有一起回來。
天英閣。
慕容霄將上官琪放在牀上,女子的青絲被雨水打溼了,貼在臉頰上,襯得她臉上的傷口惹人憐愛。
“我去叫御醫來。”男子說着就要起身,上官琪卻依舊攥着他的袖子,垂眸道:“眼下,哪裡還有御醫顧得上我。”略帶哽咽。
慕容霄想了想,擡手拂開她傷口邊上的頭髮:“那也要處理一下,不然這傷口要是留下來疤痕,就不好了。”
“疤痕又如何。”上官琪手心一緊,垂着的睫毛輕輕一顫,“王爺難道不知道我要嫁給誰麼,柳公子難道真的就如王爺所說,已經不同從前了麼?”
男子微微一怔,沉聲道:“父皇已經點頭了,這門婚事等於是定了。”
“那又如何。”上官琪擡眸看他,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滿是淚水,楚楚可憐,“王爺的心裡,也是應允了麼?”
“五小姐,你逾越了。”
“王爺難道忘記了琪兒的心意了麼。”上官琪不依不饒,“如果王爺忘記了,琪兒寧可求了皇上一生爲四皇子守貞,也不願嫁給那樣一個人。”
慕容霄看着她的淚水劃過她臉上的傷痕,房間裡的其他人不知何時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裡一時之間安靜極了,只能聽見外面的落雨,不那麼大了,卻那樣清晰。
上官琪有些瑟瑟發抖,攥着他的袖子微微靠近了幾分,柔軟的氣息迷亂着慕容霄的心,聽見她略帶哽咽的聲音說道:“王爺,琪兒從前就說過,哪怕只有一點點的位置,王爺心裡有我,我也……”
慕容霄霍然起身,驚了上官琪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王爺?”
“本王要娶的人是你三姐,你要嫁的人是柳文泛,請你記住。”慕容霄說完便轉身要走,聽見身後女子急切道:“王爺以後是要君臨四方的,難不成身邊就只有我三姐一人麼!”
叫腳步微微一頓。
“難不成就只多琪兒一人麼。”
慕容霄手心緊了緊,終究是一言不發大步出去了。
守在門外的兩人都是一愣。聽見慕容霄對甘棠說道:“守着你家小姐。”
“是。”
“雷長,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個御醫過來。”
“是。”雷長應了一聲,不禁問道:“那王爺……”
“今日的事情蹊蹺的很,本王先去天狩閣瞧瞧。”慕容霄說着,便隨手拿了一把傘往樓下走去,心,異常的煩亂。
王爺以後是要君臨四方的,難不成身邊就只有我三姐一人麼!
雨聲淅瀝,上官琪的話揮之不去。他從來沒有想過此生是不是隻要一個上官愛,他想過的只有此身身邊一定要有上官愛。
一定要!
天狩閣。
女子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漸漸地小了。山林裡慢慢的升起了迷霧,籠罩着南山神秘婉約。
屏風後面,響起了一陣窸窣的聲音,有人走來,輕輕的環住了她的腰際,在她耳畔柔聲道:“已經沒事了,死不了。”
上官愛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他是個不錯的大夫,在危險的時候巧妙的避開了要害。”慕容衝低聲道,“不然他根本等不到我來。”
“他幫了我許多。”上官愛輕輕的握着慕容衝的手,“慕容玉如何了。”
“他的腳傷挺嚴重的。”慕容衝眸子不可察覺的沉了沉,擡眸看着窗外,“幾個御醫都說以後可能會不良於行了。”
女子睫毛輕輕一顫:“你怎麼看。”
慕容衝輕輕的扶着她的左肩:“你的胳膊都能好,他的腳應該也可以。”說着眼角瞥了一眼那屏風,“不過要等牀上那個好起來。”
“我會將黃大人舉薦給皇上的。”
“他得了你的恩惠,官運一定亨通。”男子輕輕一笑,“只是慕容玉今天受傷的事情,你不覺得奇怪麼。”
“他應該是故意的。”上官愛說道,“但那又如何,本就是苦肉計,如此皇上心中便更加感念他了。”
慕容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柔聲道:“你的傷口,我給你上點藥。”
“嗯。”上官愛轉身坐在了窗前,一旁的辛姑姑趕緊遞過來一條手巾給慕容衝。
男子纖長的手指輕輕的解開上官愛手臂上的白色錦緞:“今日的事情,你可有頭緒。”
“你是說淨蓮殿的事情還是天狩閣的事情。”
“兩邊吧。”慕容衝漆黑的睫毛微微的垂着,小心翼翼的給上官愛處理傷口。
女子眉心微微的蹙着,似乎有點兒疼,又似乎是因爲在思索什麼。片刻後說道:“約莫是池賢妃和伏悅勾結在一起了,那個慧鏡和尚說的那兩句話是之前那個瘋和尚說過的,伏悅在慕容霄之後找過他。”
“果真是這樣,一丘之貉。”慕容衝俯身爲她仔細的上藥,“你預備如何。”
上官愛輕輕一笑:“那個和尚估計是活不過幾天了,也咬不出什麼人來。至於池賢妃……她不僅算計我,還讓人來天狩閣搶人,總歸是知道忌憚的。”
“哦?”慕容衝微微擡眸看她,嘴角的笑意慵懶而狡黠,“今天闖進來的黑衣人是池賢妃的人。”
“你這幾日有瞧見池鎮麼。”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阿璃的鞭子傷了他的手臂,只要找個機會讓皇上瞧見那傷口,總會生出些君臣嫌隙的。”
“這個簡單,交給我了。”慕容衝說着便掏出了一方玄色的帕子,上面還繡着蓮花的圖樣,小心翼翼的給上官愛繫上。
女子垂眸,微微一愣:“沒有紗布麼?”
“不是。”
“那爲何要用這個。”這是舒玉傾的手藝吧。
慕容衝站起身,笑的格外明媚,擡手將一旁解下的白色錦緞揚了揚:“因爲這個。”
“……”上官愛無奈一笑,“你爲什麼總是在奇怪的地方計較。”
“哪裡奇怪。”男子忽然俯身,一雙星眸近在咫尺,低聲道,“他如今能隨意出入梅園,還能日日陪你下棋,還能爲你包紮傷口,我看着眼熱,不行麼。”
“他是我四叔,是長輩,也是你的長輩。知道麼。”
“不知道。”慕容衝霍然起身,淡淡道,“我只知道他是個男人,還是個笑起來挺討人厭的男人。”
上官愛看着他如此,無奈一笑:“就算是這樣,我總不能繫着你的帕子到處招搖吧。”
慕容衝想了一瞬,然後理所當然道:“那你先繫着,回頭好好收着,日夜不離身,我也便作罷了。”
上官愛終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麼,門口的阿璃推門進來道:“主子,慶王殿下來了。”
慕容衝聞言,微微挑眉:“他今日可是失策了,衆目睽睽之下棄了你救了上官琪。”
上官愛淺淺一笑,沒有理睬他,吩咐道:“讓他在門口等着,再去叫蓮心進來,就說黃大人安然無虞了。”
阿璃聞言,一喜,連忙的轉身去了。
上官愛起身道:“我還讓他把上官琪給帶回去了。”
“哦?”慕容衝含笑看她,滿是寵溺,“你想做什麼。”
“你猜。”上官愛狡黠一笑,擡手就要去解開那帕子,卻聽慕容衝說道:“帶着它。”
“可是慕容霄……”
“我不管。”
“……”上官愛無奈看他,終究轉身道,“姑姑,給我拿披風來。”
“是。”
上官愛看見蓮心和蓮子跌跌撞撞的進來,說道:“小聲點兒,他還沒醒呢,今晚你就在這兒守着她吧,我去琪兒屋裡睡。”
蓮心眼睛都哭腫了,聞言連連點頭:“奴婢謝過小姐,謝過王爺。”
辛姑姑將披風給上官愛穿好,蓋住了那帕子。上官愛回眸看了慕容衝一眼,擡手握了他的手心,男子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依戀弄得心頭一怔,正要握住她的手,卻見她已經轉身離開了。
蓮子蓮心匆匆去了牀邊,慕容衝站在那裡,含笑的眸子,若有所思。
那個和尚說,愛兒的匕首殺過人。可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就那麼幾個,究竟是誰背叛了她。方纔她沒有說,是因爲什麼……沒有注意到,還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