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鹿……鹿流血淚了!”
衆人皆是一驚,紛紛看去。果真看見那鹿頭流下了兩行血淚。慕容淵目光微微一沉,聽見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
“是啊,太詭異了。”
“莫不是什麼凶兆吧……”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遠遠地看過去,目光沉了沉,聽見上官遠峻低聲道:“你怎麼看。”
女子輕輕一笑:“我倒要看看他們唱的什麼戲。”
那些和尚原本就是團座在香案前的,被那斷樑震得四散,一身塵土。此刻都紛紛圍了上去,仔細的看着那鹿頭。領頭的和尚攆着佛珠雙手合十,臉色很是難看的樣子,一遍遍的念着經文。
慕容淵終於沉聲道:“大師,究竟是怎麼回事。”
“陛下。”那和尚緩緩睜開眼睛,起身道,“此乃災厄之像,鹿流血淚,橫樑斷裂,此乃大凶……大凶啊。”說着又十分沉痛的模樣,閉目唸經。
一句話,激起了千層浪。
上官遠峻微微眯起了眸子,小聲問上官愛:“你與佛光寺熟悉,這和尚你認得麼。”
女子搖搖頭:“原本聽說應該是副住持慧明大師主持此番祈福的,這位大師……”女子沉吟片刻,一手捂着胳膊上的傷口道,“或許是因爲我平日裡也不在寺裡走動吧,當真眼生。”說着落在了慕容玉的身上。
此刻御醫已經將他安置在了一旁,那左腳似乎是有些麻煩,慕容玉疼的滿頭大汗,那御醫也是滿頭大汗。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沉了沉,往後退了退,儘量避開了那落下的無根水。按照道理說,慕容玉事先有準備,應該不至於被壓傷,還傷勢頗重纔對。
“他說是凶兆,你覺得會是個什麼凶兆法。”上官遠峻像是在問上官愛,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笑。
“此番凶兆,大師何解……咳咳……”燕貴妃嗆了一口塵,咳嗽了兩聲道。方纔她跟池賢妃還有慕容瑤已經退到了一邊,橫樑掉下來的時候,驚了衆人,不知道是哪個推了她一把,好在燕允珏及時拉住了她。
只是……慕容玉受了傷,叫她好生心疼。
慕容淵也是沉默的看着那一直唸經的和尚,似乎也是同一個疑問。大殿之上,衆人也紛紛安靜了下來,似乎都很在乎這個答案。
過了許久,那大師纔將經文唸完,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那雄鹿的眼,沉痛道:“此番雷雨陣陣,上天示警,並非是陛下德政有失,而是……這大殿之上,有貴人命帶凶煞,觸怒了天顏。”
“凶煞?”慕容淵微微斂目,繃着下巴不再說話。
池賢妃聞言,一臉的擔憂:“那大師,可能知道究竟是哪個貴人呢。”
“四月主兇。”那和尚攆着佛珠緩緩走到香案前,看着那被震的有些歪的香爐,擡手輕輕的拂過香爐的邊緣,沉吟道,“方纔在佛前上香的人中,有人是四月生辰,乃是命帶凶煞之人。”
電石火花之間,慕容沖和燕允珏還有慕容玉,幾乎是同一時間想起了一個人——上官愛。
四月十四生辰!
女子一襲月色長袍,一縷青絲散在耳畔,站在上官遠峻和赫連巍之間,一雙清澈的眸子含着淺笑,看着那和尚:原來,真是衝着我來的。
只是究竟是誰主使的呢?叫她一起上香的人是慕容淵,可是池賢妃卻在自己的耳畔說的那句話,顯然是別有用心的。至於那鹿是慕容霄獵來的,準備的卻是柳徵的禮部……而她自己的生辰,也是正經過過的,不算什麼秘密。此刻大家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片刻之後恐怕大多數人都是想起來她的生辰了。
慕容霄深邃的眸子看着上官愛,手心微微一緊,下一刻便感覺到懷中的上官琪幽幽的轉醒了,那神色卻依舊混沌。
“你醒了。”醒了就好,慕容霄想將她交給御醫,剛纔情急之下,他就近救了上官琪,衆目睽睽之下棄了上官愛,當真是失策了。
上官琪似乎意識到他要走,倚在他懷中默默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虛弱蹙眉的模樣楚楚可憐的望着他。
慕容霄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你到旁邊休息一下,你姐姐也受傷了。”說着就將她交給了一旁的甘棠。
上官琪一雙美目微微一蹙,戀戀不捨的看着他朝着上官愛的方向去了,微微咬脣,咳嗽了兩聲便撇開了目光:只是受傷了……還真是命大。
慕容淵的目光落在那鹿的血淚上,中就覺得而近日詭異的很,還是問道:“方纔你們幾個,誰是四月生辰。”
一瞬間,知情者都微微的垂下了眸子。
上官愛心中冷冷一笑,微微上前一步,卻被上官遠峻和赫連巍同事拉住了。聽見赫連巍沉聲道:“你做什麼。”
“瞞不住的。”本也不是什麼秘密。
“你可知道,此番這個和尚的話要是坐實了,你就是死罪。”上官遠峻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緊,嘴角的笑意不再。
上官愛淺淺一笑,輕輕地拂開了他的手:“那也要他有這個本事坐實才是。”說着微微擡眸便對上了上官遠峰擔憂的目光。
“是臣女。”上官愛清冷的聲音仿若清泉,和着殿裡殿外的雨聲甚是清晰,“臣女是四月十四生辰。”
這一句生生的頓住了慕容霄走來的步子。
上官遠峰手心緊了緊,看了一眼女兒,然後輕聲問一旁的柳徵:“那鹿頭怎麼回事。”負責殺鹿和供奉的都是禮部的人,“難不成柳兄想害死小女麼。”
“上官兄稍安勿躁。”柳徵也是疑惑的很,“明月是侯府的兒媳,五小姐又要嫁入我柳府,我圖什麼。”
上官遠峰的目光沉了沉,又落在了女兒身上,聽見上官遠崇低聲咒道:“奶奶的,關三丫頭什麼事。”
“素安。”慕容淵想了想,“你確實是四月生的。”也確實不是個柔順的人。
上官愛剛纔死裡逃生,此刻有些狼狽,卻還是大方得體的笑着:“臣女四月所生也不是什麼秘密,出生之後母親早逝,更加不是什麼秘密。”說着目光落在那和尚身上,“這位大師確定是我引來了災厄麼?”
那和尚擡眸看了上官愛一眼,隨即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連連後退,直到撞在了香案之上,喃喃道:“魑魅魍魎,魑魅魍魎……施主大煞,應在鬼魅魍魎之地,怎會在此。”
聞言,衆人都是一驚,幾乎是能動的都默默的往後挪了挪。
上官愛眼中的笑意一斂,這話耳熟的很。這個和尚要不就是高僧,要不就是聽人說了什麼。思及此,此番這件事,心中又多了個懷疑的人。
伏悅。
當初慕容霄承認抓過那個曾經說她是天生鳳格的瘋和尚,之後上官愛就派人去找過,發現那和尚後來跟伏悅有點交集。加上伏悅一直是恨自己入骨。但是她如今勢單力薄,要做這件事一定會好找別人幫忙……池賢妃?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此番以後再慢慢計較,這個和尚,這樣一鬧說不定會毀了自己的計劃,着實可惡!
“大師的意思是,我乃不祥之人,今日的一切都是因爲我在這裡,是麼?”
那和尚驚慌的點了點頭:“公主身上懷揣利器,且還是沾着亡者鮮血的煞氣。”說着還不忘閉目唸經,彷彿上官愛真的是什麼索命的惡鬼一般。
這回上官愛倒是有些驚訝了,這和尚說的應該是她隨身攜帶的紅綠寶石的十字匕首。這匕首確實是捅過不少人,但是正兒八經殺過的人……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知道這件事的人,還真是少之又少。
看來,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了。
“素安。”慕容淵的聲音不由得沉了三分,此番事大,他不得不生出了幾分忌憚。
上官愛聞言,緩緩的跪在了慕容淵的跟前,垂首道:“臣女知曉皇上心繫天下,不願爲了臣女一人冒險,但是臣女冤枉。”那一縷別在耳後的青絲又復垂落了下來,襯得女子的側顏,有些落寞。
“冤枉?”池賢妃微微一愣,疑惑道,“公主一向厲害,莫不是要與佛祖對峙麼。”
“那倒不至於。”上官愛擡眸看着慕容淵,“臣女只要證明兩點就好,其一,這個和尚不可信。其二,這個鹿頭不可信。不是麼,皇上。”
慕容淵一雙深邃的眸子靜靜地看着她,點了點頭:“事關重大,你最好能解釋清楚。”
女子微微垂首:“是。”說着忽然從袖中取出了那把匕首,然手託在了掌中,“大師說的可是這把匕首。”
那和尚看了一眼,斷出了個形狀來,點了點頭:“正是,這匕首煞氣太重,怨念太重。”
“那就不對了吧,這匕首可是由佛光寺的住持方丈親自渡化過的,如今是佛器了。”上官愛握着那把匕首,不急不緩道,“而且這匕首是我父親親手做給我防身之用,上面的紅綠寶石更加是我母親朝和公主生前所愛之物,怎會是煞器。”
上官遠峰聞言,連忙上前道:“皇上,小女所言句句屬實。”
那和尚唸了一句“阿彌陀佛”說道:“公主莫要狡辯了,即便這是佛器了,那若不是公主命中帶煞,這鹿爲何會流下血淚,這粱爲何會伴雷而落呢。”
上官愛聞言,微微沉吟了片刻,似乎真的在思索這個問題。衆人也是議論紛紛起來,想來素安公主不祥,逃不了了。
“這橫樑爲何回會倒塌,之前雪災,連着落雪十日,或是不堪重負,誰又知曉。”女子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坐在了那留着血淚的鹿頭上,說道:“至於那鹿爲何會流下血淚,我想有一個人或許會知道。”
慕容淵深深地看她:“誰。”也不去管那窟窿了的屋頂,以及那偶爾落下的琉璃瓦礫。
“大理寺的莫名,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