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
一場秋雨過後，林子裡的鳥兒似乎都起的格外早，嘰嘰喳喳的叫的好不熱鬧。
上官愛昨夜睡得並不好，有些輾轉反則，不知爲何，又夢見從前的一些光景，卻都是關於上官琪的。
一會兒是她進宮的時候，一會兒在梅園時候。一會兒是她抱着剛出生的孩子依偎在慕容霄的懷中，一會兒是她捂着肚子，鮮血淋淋的樣子……前世今生，反反覆覆，讓上官愛在混沌之中更加的分辨不清了。
“三姐姐，琪兒最喜歡三姐姐了……”
“琪兒……”上官愛驟然驚醒，靈臺鮮少的清明。下一刻，看見窗外晨色朦朧，便知道是一場紛亂的夢境。
只是……女子擡手捂着亂跳的胸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沉，這心裡，卻壓抑難受的得很。
“醒了？”身邊一個男子的聲音略帶慵懶，下一刻一隻手臂便纏上了她的腰身，嬰寧了一句，“我好累，再陪我睡一會……”
“……”上官愛側首看向一旁的慕容衝，擡手就想把他推下去，可是想了想，他昨夜救了阿緋一條命，還是忍了。
“乖，把眼睛閉上，再睡一會兒……”慕容衝擡手輕輕的捂住了上官愛的眼睛。嗅到他指尖的香味，上官愛輕輕一嘆，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的時候不知過了多久，只是身邊的慕容衝已經不在了。上官愛睜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牀頂，下意識的摸了摸身邊，許久才緩過神來……自己這是又睡了一覺，慕容衝又去了哪裡。
“主子。”阿璃端了水盆進來的時候，上官愛已經穿好了衣服對鏡梳妝，看見她神色好了些，問道：“阿緋如何了。”
“已經醒了，主子放心。”阿璃將水盆放下，垂眸道，“雲雀姑娘準備了早膳，主子是要在房間裡用麼。”
“不必了。”上官愛隨意的攏了攏長髮，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手巾，隨意的擦了擦臉，“我瞧瞧阿緋，你有看見慕容衝麼。”
阿璃搖搖頭：“好像是出去了，雲雀說讓主子等他回來。”
“現在出去？”上官愛放下手巾往外走，今天是慕容霄和慕容玉對決的日子，昨晚又鬧了那麼一出。都說多事之秋，還真是多事之秋……
上官愛走出門口的腳步微微一頓，擡眸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碧藍如洗。恍然想起今晨的夢境，全是關於上官琪的。
昨晚讓子虎送了她去慕容霄的身邊，難道……是什麼預兆麼？
“主子，你沒事吧。”阿璃關心道。
“沒事。”上官愛回過神，轉身道：“四叔呢，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這夢倒是提醒她了，既然已經過來了，便做好準備，萬一慕容玉輸了呢。
“四老爺約莫在溫泉裡泡着呢。”
“……”上官愛的腳步在阿緋的門前頓了頓，拿出兵符遞給阿璃，“讓他拿着我的兵符去西郊軍營，望風而動。他應該會處理妥當的。”
阿璃微微一怔，接了過來。想了想還是說道：“主子，關於墨影……”
“他既然一心要你們死，我會勸阿緋讓你們儘快離開的。”上官愛回眸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淺淺，“眼下慕容衝在這裡，他們應該不會有空去追你們。”
“可是哥哥是不會離開你的。”
“他會的。”女子抿脣一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柔聲道，“我跟你保證。”
阿璃看着她，忽然一股淚意涌上鼻尖，連忙垂了眸子：“我先去找四老爺……”說完便匆匆的跑了。
上官愛抿了抿脣角，輕輕一嘆，擡手推門而入。一進門便看見阿緋坐在牀上，正側首看來。
“主子。”
“怎麼坐着呢。”上官愛理了理裙襬，走了過去。
“才換了藥，總躺着難受。”阿緋的臉色不太好，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上官愛，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叫主子擔心了。”
“沒事就好。”上官愛坐在牀邊，看着這個陪了自己多年的少年，一時沉默。
“昨晚……那個人是誰，阿璃告訴你了，是不是。”阿緋卻率先開口了。
“嗯。”
“他是我唯一的大哥，也是一直想致我於死地的人。”阿緋說着，清冷的眸子沉了沉，“主子放心，我既然知道他來了……”
“你們走吧。”上官愛驀然打斷了他的話，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在，“趁着他現在無暇顧及你們，你和阿璃走吧。”
少年吃驚的看着她：“主子？”
“昨晚那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發生了，對於你們我更是視如手足。”上官愛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想看到你們因爲我出事，明白麼。”
“我會小心的……”
“阿緋。”女子喚道，“如果你死了……我們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少年心頭一震，驀然握住了她的手，喃喃道：“除了你，我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那就當是爲了我，活下去。”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裡含着淺笑，柔聲道，“等這裡的一切結束了，如果我還在這裡，你們再回來，我等你們。如果我不在這裡了，去翊州找我，我也等你們。”
阿緋深深的看着她：“我害怕……”害怕你出事，害怕我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想說，卻說不出口。
“不怕，我們都會沒事的。”上官愛握着他的手緊了緊，“只要活着，就總會再見的。我答應過你不會忘。”
“不離不棄。”
“嗯，此生不離不棄。”
窗外，秋日的陽光暖暖，聽見少年終於點頭道：“好。”
門外，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已經多久。眼角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叫路過的紅衣男子看了正着。
舒玉傾剛要說什麼，就被阿璃捂住了嘴，一雙清澈的眸子含着淚瞪了他一眼。
舒玉傾含笑的眸子眯了眯，示意自己不會出聲。阿璃這才鬆開手，卻聽男子含笑的聲音說道：“哎呀，阿璃你怎麼站在這裡抹淚呀。”
“……”
阿璃正想撲上去跟他廝殺，身後便傳來的腳步聲，下一刻便見上官愛開了門出來，一眼看見舒玉傾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風情萬種，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原來你在這裡。”
“不然我還能去哪兒。”舒玉傾一雙美目看着她，笑道：“不過我是出去辦了幾天的事情，沒曾想一回來就聽說你來了。”
“這可是我的山莊。”
男子聞言微微挑眉：“我來找你是想託你辦件事兒的。”
“哦？”上官愛側首對阿璃說，“你進去照看他吧。”
聞言，阿璃又瞪了舒玉傾一眼才轉身進屋去。
陽光暖暖，此時靈都城東恐怕都快血流成河了，可是這裡卻像是隔絕了塵世一般，什麼也感覺不到。
上官愛隨着紅衣男子走在寂靜的廊下，聽見他說：“東面似乎已經打起來了，你倒是不着急。”
“也不能說不急，左右還是要等一個結果罷了。”上官愛說着看向他，“原以爲你要傷心好一陣子的。”
男子卻像是不解：“爲何？”
上官愛想說，可是想了想，只是淺淺一笑：“沒什麼。你剛纔說有事找我，什麼事？”
“哦，請你幫我殺一個人。”
“……”女子腳步一頓，一雙含笑的眸子看着他，“伏宇？”
“嗯。”舒玉傾應了一聲，擡頭看着藍天白雲，秋日的陽光灑在他紅色的長袍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
上官愛站在一旁，竟然看着有些出神。記憶裡，舒玉傾雖然臭美一點，嘴巴不饒人一點，但是大多時間還是挺安靜的。以前在金織紡的時候，他總是能靜靜地坐一下午，就爲了繡一朵花兒。
“是因爲珊瑚。”
“原本我打算自己做的，可是忽然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就擱置了。”男子輕聲道，“如今這樣局勢，我也不便進城了，你便代勞吧。”
上官愛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愛她麼。”她是愛你的吧。
舒玉傾似乎聽見什麼奇怪的話，回眸看她：“愛？你怎麼會如此問。”
“那爲什麼……”
“爲什麼……”男子看着她，想了一瞬，擡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約莫是因爲這裡不太舒服吧，我想了想，或許伏宇死了，我會好受一點。”
緋衣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想了想，終究決定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轉身往院子裡的一汪清泉走去：“終究是債，他總要還的，這件事我會處理，你放心。”
舒玉傾看着她的的背影，那樣鮮明的緋色在陽光下恍然讓他以爲看見了珊瑚，心中一動，撇開了眸子道：“多謝。”
“舉手之勞，就當謝你送了我那麼多好東西了。”上官愛看着流水潺潺，波光粼粼的映在她的眼底，心想這裡還真是個好地方。
“你剛纔說的意外，是不是朵蓉。”
舒玉傾聞言一怔，回眸看她：“你怎麼知道。”
“應該說我怎麼才知道。”上官愛望着泉水，嘴角的笑意淺淺，“畢竟她出手殺我也不止一次了，我居然這樣遲鈍。”
“不止一次？”
“說來話長。”上官愛說着擡眸看見遠處慕容衝正往這邊走來，問道，“你們把她如何了。”殺了麼。
那個跟了慕容衝十年有餘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