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下,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忽然出現的男人身上。慕容玉的眸子更是染上了一層薄霜,似乎是厭惡。
想起上官愛跟他說的結盟,不知爲何覺得眼前的兩人站在一起就是可笑之極。
“微臣只是在河邊撿到一個人,然後便又遭到一羣黑衣人追殺。”慕容衝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說的雲淡風輕,“這兩日光顧着逃命了,好不容易回來洗去了一身狼狽纔敢來見皇上。”
上官愛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這意思是我這裡已經火燒眉毛了,你還回去沐浴更衣了?
“雁王殿下可是撿到我的侍女了。”上官愛恢復了常色。
慕容衝微微挑眉,側身就看見門口一身狼狽的阿璃撲了過來,一下就撲進了上官愛的懷中,泣不成聲:“主子,奴婢還以爲再見不到了你了。”
上官愛抱着她,可以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漸漸蹙眉:“你受傷了。”
“不礙事了,王爺已經叫人給奴婢上了藥了。”阿璃抹着淚,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還沒意識到此刻嚴肅的氣氛。
“死不了的。”慕容衝依舊含笑,下一刻看向慕容亮卻恨不能千刀萬剮,“老四好手段,一次殺我不成還派人圍剿,虧着本王命大啊,還能活着回來。”
“皇叔你誤會了,我……”
夜風乍起,燈火也跟着舞動,忽明忽暗,叫人覺着慕容衝此刻的表情詭秘異常。
“我也怕自己誤會了什麼,所以太特意找了人來問問。”說着根本就不等慕容亮辯解,就一招手,有人拎着一個重傷的黑衣人進來了。
慕容霄看清了那人的臉,心中一沉,大勢已去了。
“此人你認識吧,他已經招了,皇上還想再聽一遍的話,我可以讓他再招一次。”慕容衝說着,朝着那黑衣人邪魅一笑。
那人見狀,像是看見什麼及其可怕的東西一樣,連連磕頭:“奴才死罪,奉命追殺王爺,奴才死罪……”
“你被何人收買,居然敢誣陷我!”慕容亮臉色通紅,一看就是不太正常的,“父皇……您要相信兒臣,兒臣真的沒有要殺皇叔。”
慕容衝看着慕容亮,嘴角的笑容邪魅而張揚,卻一言不發了。所有人都因爲他的沉默而選擇了沉默。
而現在最讓慕容亮心驚的是慕容淵的沉默,從小到大,他最琢磨不透的不是慕容霄也不是伏皇后,而是他的父皇。
“父皇……”慕容亮無力喚道。
慕容霄已經跪下:“父皇,四弟一定是一時糊塗,請父皇開恩。”他的手心緊緊地攥着,此刻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這兩人在一起,否則後患無窮!
“三哥說的輕巧,眼下這樣的情形我們還真不知道四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慕容玉一如既往的一副清冷模樣,目光卻從上官愛的臉上掠過,“究竟是皇叔連累的郡主,還是郡主連累了皇叔。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老五你……”慕容亮急火攻心,他明白大勢已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居然從牀上滾了下來,狼狽至極:“父皇,他不過是個外人,他憑什麼能得到連我也不能得到的恩寵,父皇……兒臣不服,不服啊……”
慕容淵看着重傷的兒子,又看了看慕容衝,終於無奈一嘆:“你真是糊塗啊。”
“皇……”上官璟聽到這裡已經是怒不可遏,慕容玉那句兩者兼有更是驚了他,他不明白,自己那個弱不禁風的三妹哪裡得罪了他,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上官遠峰默默的拉住了兒子的手臂,看到這裡,事態的發展已經容不得他一個臣子多說什麼了。他看着上官愛,總覺得她的身後有一股漩渦在攪動。
奪嫡。
當年他一路走來,他知道身邊的這位陛下最深的忌諱,也知道眼前這幾個孩子今後的坎坷。他只希望,那股漩渦不要害了上官一族,不要對不起他所犧牲的一切。
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聽見皇帝沉聲道:“四皇子慕容亮,刺殺雁王,罪不可恕。念他是一念之差,封秦王,流放秦地,府兵不得超過一千,不長兵,不握權,不得傳召不得入靈都。由鎮西大將軍伏光親自看管執行。”
“父皇……”慕容亮一個踉蹌跪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您真的不要兒臣了麼?”
慕容淵深深的看他,起身道:“你便留在南山養傷不必隨行回去了,霄兒,你派人送他去秦州。”
慕容霄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可是大局已定,只能俯首:“是,兒臣領命。”他不知道,回去之後如何跟皇后解釋。
慕容衝,你我勢不兩立!
天還沒有全亮,皇上的決定就已經驚醒了行宮所有人。
“你說什麼!”
“小姐,四殿下被流放了。”碧兒重複了一遍,心驚膽戰道,“小姐,咱們對付郡主,她下一個會不會……”
“閉嘴!”上官琪還坐在牀上,昨晚聽說上官愛要面聖,她一夜未眠,臉色有些難看,“她沒有證據能把我怎麼樣!你把嘴巴給我閉嚴實了,不然我先收拾了你。”
碧兒聞言,緊緊地抿着脣,不敢再說一個字。
“小姐。”桃兒小心翼翼的進來,“四殿下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聞言,上官琪渾身一個激靈,一把奪過那封信:“這個時候他還寫信給我做什麼!”說完匆匆看完,啼笑皆非,“真是笑話,還想我去見他最後一面,沒用的男人!”
桃兒和碧兒相視一眼,不敢說話。
“給我燒了。”
桃兒聞言,趕緊上前接過來,用燭火點燃。
上官琪看着那封信燃成灰燼,只覺得心中害怕,忽然問道:“上官愛回來麼?”
“已經回來了,看樣子還沒好全。”
“快,給我件披風,我去看看她。”女子趕忙下牀,披上了披風便匆匆去了對門。
刺殺事件鬧的是風風雨雨,皇帝的鑾駕晚了好些日才起駕回靈都。
上官愛大病初癒,蕙妃體恤特意賞賜了一副車架,四匹駿馬,偌大的馬車上有一張軟牀還有一個烹茶的茶几,很是華貴舒適。
此刻上官愛懶懶的倚在軟榻上,一旁的蓮子還在給阿璃上藥。那晚之後上官愛才知道,阿璃以一敵十,右臂的後肩胛骨中了一刀,深可見骨。慕容亮顯然是下了殺手要他們主僕有去無回!
“回去之後你就好生養着,知道麼。”
“主子,奴婢可以……”阿璃有些緊張道,又弄疼了傷口,她在害怕,害怕自己沒用了就會被上官愛拋棄。
蓮子立馬就緊張了起來:“你不要動,還在上藥呀。”真是的,她最害怕這樣血淋淋的傷口了,現在還在手抖。
上官愛看着她,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是你們以前的主子,不會放棄你了。”說着緩緩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我跟阿緋說過,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
阿璃聞言,鼻子一酸,眼淚又啪嗒啪嗒落了下來,卻趕緊伸手抹掉了:“主子,上官琪這次暗害主子,要不要奴婢……”
“不用了。”上官琪自她回來之後只哭哭啼啼的出現了一次,之後就沒找過她,連回程都沒有跟她一起。
“她畢竟沒有露出什麼馬腳,依舊是我的好妹妹。”上官愛薇薇睜開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有流光在轉動,“回去之後就是三弟的滿月酒,有的忙了。”
“小姐,這次大小姐會回來麼?”蓮子眨了眨眼,憤憤道:“她還真是白眼狼,要是不是小姐她能做什麼周夫人了。”
馬車稍微有些顛簸,上官愛換了個姿勢趴在軟墊上:“是要好好聊聊了,不過不着急。”
靈都。
一場蕭瑟的細雨過後,天終於切切實實的冷了下來,池雨兒怕幼子着涼,早早的就叫下人準備了冬衣和炭火。
今日的天氣還算好,上官琳趴在搖籃邊上哄弟弟入睡,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一旁池氏則低頭做着針線。陽光暖暖,好一副慈母孝子圖。
“四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來了。”阿緋進來通報。
上官琳聞聲,擡眼看了他一眼,然後撇過頭不滿道:“她們來做什麼。”
“琳兒。”池雨兒嗔了她一句,然後放下針線起身去迎。
“哎呀,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倒是叫妹妹委屈了。”譚氏笑容滿面的進來,身後的沈媽媽和韓媽媽則是捧了滿手的禮物。
“兩位姐姐這是做什麼。”
“今天是曉兒滿月的日子,雖然老爺遲遲沒有回來,但咱們心意還是要到的。”譚氏笑的高貴大方。
聽見身旁的劉氏附和:“是啊,這些是給三公子一片心意,等老爺回來,咱們再擇吉日補辦酒席也是一樣的。”
池氏聞言,只能謝道:“如此,那就多謝兩位姐姐了。”說着對下人道,“看茶。”
譚氏跟劉氏剛落座,就有人匆匆進來,幾人一看竟然是隨行去南山的單青。
“夫人。”單青一身風塵僕僕。
譚氏見狀一喜:“可是老爺回來了?”
“回夫人,老爺還有三五日便能回府,特意叫屬下傳訊,叫安排三公子的滿月酒。”
“太好了,老爺可算是要回來了。”劉氏笑道。
譚氏也欣慰的看着一旁的池氏:“總算是平安回來了。”說着看向單青,“你也勞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單青聞言卻依舊站在那裡,擲地有聲道:“夫人,三小姐被皇上欽封正二品素安郡主,一切待遇隨公主,老爺的意思是要和三公子一道熱鬧一番。”
一句話,瞬間激起千層浪。
聽見上官琳歡呼雀躍的聲音,譚氏只覺得異常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