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府。
清晨的陽光透過縫隙照進緊閉的窗櫺,漆黑的地板上,男子一席深藍色的長袍坐席地而坐,深邃的眸子一直看着手中長箭。
那是上官兵愛的靈角箭,從慕容亮身上拔下來之後,就一直在他這裡。
昨夜派去刺殺的人一直沒有消息,他知道多半是失敗了,可是他依舊坐在這裡,等一個答案。
腳步聲輕輕的響起,雷長跪坐在外:“王爺,失敗了。”
果真呢。
“五人無一倖免。”雷長見他不說話,繼續道,“雖然失敗了有些可惜,但是王爺放心,武平侯府並沒有察覺是誰指使。”
男子依舊垂着眸子,一言不發,氣氛靜謐的可怕。
“王爺?”
“知道了,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雷長微微一愣,他認得那支箭,那是素安郡主的箭。當初他聽到這個刺殺計劃的時候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畢竟他沒有想到慕容霄會真的捨得下手。可是,一想到那個女人,便覺得自家主子想通了是萬幸。
“出去。”聲音微沉,帶着一絲不悅。
雷長趕緊點頭,悄然退了出去。
慕容霄垂着頭,目光一遍遍將手中的箭羽描摹,連箭身上的傷痕也一遍遍摩挲。
失敗了?他下了如此大的決心要除掉她,居然失敗了?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得不到她,觸不到她,只能遠遠地看,偷偷的想。他一遍遍告訴自己要耐心,這世上沒有徵服不了的女人。他用了自己可以用發的各種手段,可是那樣一個如水的女子,在他的面前卻猶如千年的寒冰,鑿不開,捂不化!
那麼好吧,他放棄了,爲了得到那個至尊之位,爲了守住他苦心經營的一切,他放棄了,放棄她。既然得不到就毀掉好了……
可是,結果……
“爲什麼?”慕容霄喃喃自語,“爲什麼你的眼裡滿滿的都是我的影子,卻可以這樣是我如無物。”
“爲什麼你還要活着……活着跟我繼續糾纏!”如果你現在死了,我傷心幾日便也算了。
“上官愛……”慕容霄腦海裡閃過女子的容顏,忽而大笑起來,笑得自己的心都在顫抖。
“哈哈哈……好!我倒要看看,這老天到底要將我們如何!”男子緊緊地握着手中的箭,深邃的眸子在晨光裡也依舊深不見底。
武平侯府,梅園。
上官愛的右手受了傷,在院子裡靜養。譚氏醒來之後,上官遠峰就即刻解了她的禁足,只是侯府的掌事之權卻沒有提及。如今下毒風波暫歇,卻沒有個說法。侯府上下人心惶惶。
“聽說李管家被京兆尹帶走了。”慕容衝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淡淡道,“他未必知道幕後之人,那把老骨頭扛不了幾日吧。”
何止是李管家,檀香園一半的人都被帶走了,蓮子蓮心都去過衙門走了一遭。蓮子被嚇得不輕,病了。
“如今我這個樣子什麼也做不了了,該如何就如何吧。”上官愛坐在窗前,用左手翻着她那本《佰草集》,慵懶的樣子彷彿昨夜被人刺殺的人不是她。
“武平侯今日一早進宮面聖,看來這件事勢必是要鬧大了。”慕容衝話是這樣說,可是眉梢嘴角的笑意卻彷彿並不在意,“不過慕容霄要殺你,我還真是意外呢。”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沒有說話。在她看來,慕容霄做出什麼薄情寡義的事情都不奇怪,她只是奇怪爲什麼這一次他會這樣着急的除去她。
慕容衝看她不說話,忽然湊了過去:“你又在想什麼。”
女子擡眸,被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嚇了一跳,往後微微一仰,無奈右手右上無法抓住什麼,重心不穩……慕容衝見狀連忙攬住了她的腰身,滿眼都是得逞的笑意。
“怎麼這樣不小心。”
上官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理了理衣襟,淡淡道:“七月中旬就是太后的六十大壽,她老人家的生辰靠近七月半,所以一直不怎麼喜歡過。”忽然想起那一年太后大壽,那是她前世裡第一次參加公宴會,想起當年,女子不禁莞爾,不是因爲高興,而是因爲發現那個時候自己單純的可貴。
“你在笑什麼?”慕容衝好奇道,她這雙清澈的眸子似乎總藏着數不清的秘密。
“沒什麼,只是想着送什麼給太后纔好。”上官愛微微垂眸,“畢竟今年不一樣了,帝后架着,一定是要大肆熱鬧一番的。”
“還有半個月了。”慕容衝鬆開她,坐在一旁慵懶的笑意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上官愛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小姐。”蓮心匆匆進來,“五殿下來了。”說完,慕容玉便大步走了進來。
上官愛微微一愣:“殿下怎麼這樣着急。”還未來得及起身,男子已經大步走來,一把握住了她受傷的手臂,目光一緊。
慕容衝見狀,眉梢一挑:“老五,本王還在這兒呢。”
慕容玉回首看了他一眼,然後鬆開了上官愛:“我聽說你被刺受傷,所以來看看。”
上官愛聞言,鬆了一口氣,剛纔他那個樣子還真是……有點嚇人。
“蓮心,上茶。”女子擡眸,淺淺一笑,“一點皮外傷,已經不礙事了。”
慕容玉看着她,一撩袍子便坐下了:“昨天白天還好好的,怎麼晚上會鬧出那麼大的事情。”
“一時不小心,便踏進了別人的陷阱。”上官愛說的雲淡風輕。
“你知道是誰?”
“還能是誰。”慕容衝把玩着手裡的扇子,幽幽道。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斂,有點不太相信的看着上官愛:“三哥?”
女子莞爾:“看來你們越來越心有靈犀了呢。”
慕容衝一個白眼:“鬼才跟他心有靈犀。”說着便看向上官愛,“你昨晚幫老三殺人滅口,今天又鬧的滿城風雨,究竟想幹什麼。”
“我不想跟慕容霄在這種事情上糾纏,這個男人應該在朝堂上由五殿下堂堂正正的打敗。這樣他纔會輸的一敗塗地。”上官愛淡淡道,“況且,我們現在只知道他是幕後主使,卻不知道這侯府裡面是誰跟他裡應外合。”
慕容玉在上官愛說前半句的時候,心,莫名一動,可是聽到後半句,又不安了起來:“你是說這侯府有三哥的人?”
“昨天的事情,他們配合的天衣無縫。我能活着只能是因爲我命大。”要不是我率先讓阿緋燕府,阿緋又擅自做主去找了慕容衝,恐怕她現在真的已經在奈何橋喝湯了。
慕容衝一雙鳳目微微眯着,問道:“有眉目麼。”
上官愛搖搖頭,一言不發。
慕容玉見狀,也沉默不語。
“不過如今已經鬧的滿城風雨,暫時是不會有什麼動作了。”女子說着示意蓮心扶她起身,可是慕容衝卻先一步扶住了她。上官愛淺淺一笑:“多謝。”
慕容玉見狀,看着她的受傷的手腕:“我聽說昨夜你遇刺,是一個隨從冒死相救的。”
“是之前你送來的那個三流殺手。”慕容衝鬆開手,淡淡道。
“是他?”
“嗯。”上官愛若有所思的走向門外,“傷勢很重,不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在想,先把他留在身邊吧。”
“不可。”慕容玉立即反對,“把他送到你身邊是爲了找出幕後主使之人,是無奈之舉。現在居然要留下此人在你身邊,就太危險了。”
慕容衝見狀,微微挑眉:“可是他救了愛兒。”
“那又如何,他依舊是個居心不良的殺手。”
“難道就不能改過自新麼。”
“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上官愛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爭執,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外面豔陽高照,天氣甚好。女子微微眯着眸子,看着院子裡綠葉匆匆的梅樹,若有所思。
身後原本爭執的兩人一下子就不說話了,看着她略顯纖細的背影,一言不發。
“今年太后生辰,嫡公主會回來祝壽,五妹妹也會華光異彩,兩位殿下還是想想要如何討她老人家的歡心纔是。”女子回眸,莞爾一笑,“畢竟她是我最重要的外祖母,皇上最尊敬的母親。”
一瞬間,兩人看着她絕美的笑容,都忘記剛纔在吵什麼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慕容玉纔想起來:她怎麼知道瑤兒快回來了,我並沒有得到消息。
兩日後,安閣。
上官愛一早得了阿緋的稟報,已經知曉了答案,這個答案於她而言已經並無用處了,但是她還是如約來了。
只是上官愛剛一坐下,對面的人就推給她一盒東西,微微擡眸,有些疑惑。
“這是祛疤消痕的藥膏,傷口結痂之後每日早晚塗抹就不會留下什麼疤痕了。“燕允珏淡淡道。
上官愛微微一愣,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傷口,淺淺一笑:“多謝二哥關心。”
“其實你有雁王他們的關心,我也只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上官愛將那盒藥膏收好,清澈的眸子劃過一絲暖意:“只要是真的關心,就不分什麼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
燕允珏聞言,深深的看她,隨即撇開了目光:“那件事,凝霜說與她無關,爲此還跟我吵了一架。”語氣裡有一絲無奈。
我知道。上官愛微微垂眸:“既然不是便好,否者徒增你我兩家的嫌隙。”
燕允珏看着她,忽然說道:“我以爲你一早知道答案,今日便不會來了。”
上官愛微微一愣,隨即莞爾:“那怎麼行,做戲做全套,萬一二哥沒有發現阿緋呢。”這個男人真是不簡單。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也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分量讓你無條件的信任。”燕允珏似乎並不惱怒她試探他,擡手飲茶,淡淡道:“不過你放心,撇開你我之間的親屬關係,如今你在玉的心中也完全不一樣了……”
微微一頓:“爲了他我也會好好保護你的。”
爲了他?女子眉心微微一動。
那一刻,上官愛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塊名貴的碧玉了。
外面是喧囂的街市,而二樓的茶閣裡卻一時安靜無話。
“你爲什麼這樣喜歡來這裡飲茶。”鬼使神差一般,上官愛忽然問道。
燕允珏赫然擡頭,手中的杯子停在脣邊,不知如何回答。
上官愛一時覺得自己唐突,微微抿脣:“我只是隨意問問。”
“我……”
“小姐。”蓮心忽然進來,打斷了他的話,“大皇子忽然派人來府上,要接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