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機谷外的古道漫漫,初夏驕陽驅散一切寒冷,萬物正是盛開之時,一路上綠樹成蔭,芳草萋萋。易言成與付雪倩兩人雙雙走在這條古道上,藍衣仙子紗衣隨風,致使風中帶有微香。
易言成灰衣依舊,這顏色實在不稱景,但他手中提着一壺梅花釀,隆冬寒氣與酒氣協調地混合在一起,從酒壺中、易言成的口中吐出。他踉踉蹌蹌的姿態左搖右擺,單臂向後一甩,衣服跟着發出凜冽的鼓動聲。
“窖藏四季二十年,夏啓冬釀寒復見。皓潔怎只天上有,百花亦可襯明月。”即興高呼,這幾天實在憋得慌,在太乙真境裡面修行衍道是多麼枯燥乏味,一別月餘,終於再次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易言成豈不快哉。
付雪倩遙望側面沿途的湖光山色,也終於微微上揚了嘴角。
“紅塵有色,山色,水色,美人色;凡間有意,心意,情意,憐人意。娘子,這凡塵的美景賽得過修仙之念否?”易言成猛然回頭反問付雪倩。
付雪倩沒有當即反駁,往另一個側面看去,再道:“易言成,你既然這麼喜歡山水,還來佔我便宜。”
聽見付雪倩回答,他大嘆一口氣,搖頭笑道:“你散功重修,我修道不修仙。如今你我都是沒有道力的凡人,我不怕你打我,自然敢說。”
“哼。”付雪倩不置一詞。
過了良久,兩人目前雖然都是凡人,不過皆是擁有着修仙之體,步行的速度極快。
“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裡麼?”易言成開口問道。
“廢話,我怎麼可能知道!”不問道還好,一問之下易言成自己反倒吃癟,付雪倩反脣相譏後兩臂橫放胸前,沒好氣地說:“是要找陳廖那三個人會合吧。”
“嗬……”易言成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那一聲聽得出是驚呼。
乾奇道是算得上老的古道,哪怕是在這個仙人滿天飛的時代還是有人給他取了名字。古道遠處通達的是前往南域的東面,而前方的碎玉峽是必經之路,也是一處值得稱道的景觀。
峽谷兩邊石壁凹凸不平,其中不少石刺從石壁上長出。久而久之,山上落下來的石塊被石刺自然擊碎,墜落過程中經歷數次擊碎,石塊已經細如石粉,灑在石壁上。水流沿壁而下,沖刷石粉,陽光照耀之下,恰似夏日飛雪白玉賜福的奇景。
來來往往御劍的修士們若無事經過,常常會收劍步行一覽。
同時七百鄉鎮中的白玉鎮也由此而得名。
進入碎玉峽後,兩人發現遠處的白玉鎮人聲鼎沸,喧譁之聲震耳欲聾。易言成不禁冷哼道:“我以爲南域的白玉鎮會是文人雅士的清淨地,想不到啊。”說歸說,他還是往着那個喧譁的小鎮子走去。
當要正式進入白玉鎮前,易言成擡起手攔住了左邊的付雪倩。“等等。”說完,他右手中莫名出現了一支符筆,上面的硃砂鮮豔如血。左手用力抓起付雪倩的手臂,用右手腕推開她的袖子,肌膚凝脂絲滑如無物,法衣衣袖一下子滑到了手肘處,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同時符筆已經畫出了一道符籙。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毫無半點猶豫。
“這”付雪倩立刻就感覺到自己的道力中有極小的一部分被抽走,覆蓋在骨骼的表面。“符籙透骨,你的修爲怎麼可能畫出七品符籙。”畢竟是文書堂的執事弟子付雪倩的涉獵也算是頗多。
最日常的照明符,聚火符,離水符……,攻擊或輔助都不過一到三品;消耗道力催發的大型道術刻印的符籙評價也就在四到六品之間;七到九品的符籙各有神效,不但對道力的要求很高,一般沒有特定的符印相助或圖紙以及修爲的修士也無法做到。
“這次天機谷一行,易某也受益匪淺啊,至於圖紙我有的是。”易言成不禁感嘆道。
“北域易王朝怎麼會沒有圖紙。以前也是這樣,我很奇怪你沒有道力是怎麼打開儲物袋的?七品符籙也不是天地靈氣可以操控的,非道力不可。可你不是沒道力麼?”付雪倩秋水眼一橫,犀利地問道。
“這……”易言成久久地盯着付雪倩,但是未曾回答。“這個符籙呢,用途是隱藏我們的骨齡,我們沒有道力,還是做個完完全全的凡人來的安全。”
最終,他選擇了轉移話題。
不過,付雪倩貌似也不加以追問,先行一步。本就是在鎮口附近逗留,不到一百步,兩人已經走進了鎮口,不少人往同一個方向涌去。白玉鎮不大,跟着人流很快就能到達喧譁聲的源頭。
“我們創立金玉堂,方便廣野宗在管轄地招收弟子發佈宗門命令等事宜,鄉親們,要報名的快來,不然就走了!”一個絡腮鬍子的彪形大漢向着四周大吼。
鎮子裡的人都圍在鎮中心的幾個漢子身上,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就是這個絡腮鬍子的彪形大漢。易言成兩人並肩走進人羣,男子灰袍凜冽,女子藍衣款款,器宇軒昂的姿態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夫俗子。
所有人第一眼都這樣想,絡腮鬍子的大漢也是這樣想的。
“來、來、來!”絡腮鬍大漢對着易言成喝道,“這位兄弟,在下邵帥,見兄弟一表人才,一看就非池中物,可已有宗門?”邵帥熱情地走過去,大手握住易言成的手腕,表情變得詫異,但是很快就被激動給代替。
易言成知道他此舉是在測自己的骨齡,對此裝作不知的樣子。
“在下與未婚妻剛剛從家中出來雲遊,家父的確有交代讓我拜入天寶宗學習商修之道。”易言成面露膽怯,恭敬地作揖道。
邵帥望着付雪倩,也有着一時間的不知所措,大誇易言成好福氣。大笑的邵帥用粗大的手臂勾住了易言成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小兄弟是私奔出來的吧。”
易言成滿目驚異,邵帥見此笑得更歡了。“邵兄是怎麼看出的?”
“誰家兒子云遊還帶個姑娘的,肯定是私奔。”邵帥笑道,他語氣關心地說:“老弟,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相信老弟的一定有逼不得已爲之的苦衷,不會說出去的。”
“多謝,邵大哥,多謝!”易言成感激地說道。
邵帥給了同伴一個眼神,並且向着外面的人說道:“這位老弟和他的媳婦初來乍到,我邵帥坐鎮金玉堂,他便是我金玉堂的人了。回頭宗門招人,他就是我們的兄弟,要報名的就快去登記,不然就滾!”
易言成大驚,連忙拉住邵帥問道:“邵大哥這,我們夫婦是要趕往天寶宗做商修,可不是廣野宗。”回頭看着人羣已經涌去登記,那個寫着“金玉堂”的幡布被人羣捲起的風吹動。
“老弟,沒事!天寶宗和廣野宗差不多,只要能踏入仙門,還怕沒機會做商修麼。你年紀輕不知道,凡塵的人想修仙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輕則十幾年的機遇,重則數十年的經營,如今你碰到哥哥我,也算咱們有緣。”邵帥與易言成勾肩搭背,好言相勸道,“不知道兄弟怎麼稱呼,弟妹怎麼稱呼啊。”他目不斜視像是鄰居打趣的語氣問道。
易言成將一旁的付雪倩拉過來,看一眼“金玉堂”的幡布。恭敬地說道:“在下王鈺,內子葉倩。”
邵帥一聽大笑,“王兄弟的名正是對上了我金玉堂金玉二字,看來老弟遇到我是老天爺的安排。”
被全鎮矚目着的付雪倩不解得看着易言成,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用眼神表示了她的不滿。易言成不語,滿是應和之聲。不好意思地說道:“邵兄是在不好意思啊,我娘子出門太久,是時候去投宿了。”
“兄弟你說哪裡話,你信不信哥哥我。”
“自然相信。”易言成怯懦地說道。
絡腮鬍子的大漢邵帥關懷地說道:“那你就跟哥哥我走!”
“這怎麼好意思呢。”易言成推卻道。
“人與人之間貴在信任,你信我,我信你!老弟你也不像是壞人,跟我走吧。桂子,和我帶着這兄弟和他媳婦去院裡。”說完,大漢不容易言成的反應一把從後將兩人熱情地推過去。
付雪倩看着迎面而來並且笑容滿面下露出胸毛和狐臭,不免的沒有給他好臉色看,結果易言成嗔怒喝道:“娘子咱們出來不容易,你怎麼還不知好歹呢。”
這一句是在讓付雪倩氣不打一處來,接下去易言成更加過分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將自己扯到身邊跟着邵帥和他的幾個弟兄來到了一處大院。
帶到院中易言成忽然止步,前門的邵帥和桂子幾個渾然不覺,還在前面走着。
待有段距離後,易言成貪婪地吸了口院裡的空氣,懷念地低聲自言自語道:“凡塵,我又回來了!”將頭右轉,發現付雪倩看着自己的側臉出神,笑道:“我知道我很帥,但是接下去有比我的帥更好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