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九州的目的何其明顯,頡爵龍琰除掉之後,便是趁亂奪取蠻族和巫族的至寶聖物。
從山門到山頂的路程如何,對他一個準仙來說不就是一眨眼的事。易言成心中一方面想着他讓寧皇嘯去請屠萬城前來,不知道結果如何;另一方面則是寄託於易玄設下的鎮壓,他依稀記得易玄對一代修士的鎮壓中,除了極大的限制道力和執念的使用,而且有一條禁令——凡一代修士不可對後輩中修爲低於自己的修士動手,否則招致天罰。
正因爲如此,駱九州才一直沒有傷害頡爵龍琰,而是千方百計地去破壞他那柄白玉劍。
不過,易言成還是擔心,假如那兩件至寶真的具有非常大的價值的話,說不準駱九州就會鋌而走險。萬一如此,僅憑付雪倩和明曜二人絕對不會是駱九州的對手。
他不知道已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
終於看見了蒼古大殿,他踏上了最後一節臺階
乒!易言成被突如其來的道力震到了臺階上,有順着臺階滾了幾個圈。
頭疼欲裂,他頭上的紅印稍稍有些發燙。這種威力只有準仙才會使用,如果不是兵傀玄印和蠻族之軀,他受到的傷害不可想象。
“那老東西瘋了!”易言成不敢想象駱九州真的動用了準仙的修爲,他從腰間戴上黑麪具,易家留仙步踏出瘋狂攪動四方氣息。
遠在山門口嘆息的老穆,忽然感覺到他背後的匣子開始發生劇烈地異動。
轉瞬之間,易言成破空而至。
所有人都在大殿內,包括寧皇嘯。
唯有駱九州站在蒼古大殿門口,衣衫碎裂,身上幾處劍痕。兩手緊緊握拳,面容沉靜,周身武道之氣息覆蓋山頂,形成鬥勢,其效果赫然有碎山裂天之能。
他的道壓之中藏着虎嘯龍吟,蘊含着天崩地裂。
如此鬥勢壓至,蒼古大殿依舊平靜如水。
只因爲一個沒有面目的人形虛影持劍站在駱九州的面前。他手中的劍竟然是寧皇嘯的敖金。
“屠萬城,你的準仙修爲怎麼沒有被壓制?”駱九州的疑問解釋了他目前處境的原因。
“易玄鎮壓一代之前來找過我,希望我幫他監察南域。我答應了他,因此整個南域修仙聯盟中沒有被鎮壓的一代,獨我一人而已。”虛影解釋道。
駱九州冷笑道:“原來你也和易玄狼狽爲奸。”
“搞清楚,誰纔是奪人法寶的豺狼。”屠萬城回答道,“本就是蠻族和巫族之物,擎天執掌此物萬載,得物無所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駱九州知道此時絕不是擁有完全實力的屠萬城的對手,便放棄了奪寶,反而問道:“好,此事作罷。那且告訴我,易玄爲什麼要鎮壓一代?”
“不知道。”
“不可能,否則你不會這麼就這樣答應他。”
屠萬城沉默片刻,手中用道力凝出一個劍印交給駱九州,緩緩說道:“帶着這個去找宮仲銘,他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不知道爲什麼,易言成感覺屠萬城的聲音很熟悉,好像曾經和他說過話。可他卻實在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場合和這個前輩說過話。
“好。”接下劍印,駱九州悻悻地離開了蒼古劍宮。
片刻,屠萬城一句話也沒交代,他的虛影消失,只剩下敖金倒插在原地。
易言成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繼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月以沉,夜風吹過漫山遍野的綠樹。鬱鬱蔥蔥的葉子在風中搖曳伴隨螢火蟲,發出銀鈴般的清響。晚間的夜靈鷹悄悄守在一顆樹上,像是在等待愛侶一樣,靜靜等待在那兒一動不動。
幾隻羽鴟在地上和紅毛犬糾纏在一起,撲打不停。
山間還是那個山間,月光西移,照在那個灰袍男子沉睡的側臉。
陌生的房樑,陌生的房頂,陌生的房間……
“這裡是哪裡?”這是易言成醒來後四處張望,愣是沒有一個人影。
他走到門外,遠遠便是張燈結綵,慶賀聲不斷,與他這裡呈現鮮明的反差。看着滿天的紅雲盪漾在夜空,紅色的燈籠都是小型的法寶,偶爾還調皮地吐出火舌。
嗩吶、金鑼傳來的喜聲交錯,遠處還有蒼古劍宮的弟子在陪明曜踉踉蹌蹌地醉舞。
這時候,易言成才真正意識到,今天是付雪倩成親的日子。他朝着明曜的新房看去,那裡付雪倩正蓋着紅蓋頭靜靜等待。
只不過易言成只能看到她映照在窗上的影子,看着看着不知不覺就看入神了。時間就這樣被無情地忘記,雲來雲往,白駒過隙。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動過。
明曜在衆人地慶賀聲中慢慢走進他的新房。易言成親眼看着他將房門關上,綾羅紅帳,美人新郎,透過窗戶兩個人影將杯中美酒交錯,一飲而盡,甜言蜜語,似有千萬緣分只待今朝結果。
誰捲起了一陣風,將紅燭吹滅……
易言成這才仰天一笑,他轉身,僵住的脖子發出“咯啦啦”的聲音,然後大踏步地朝着山門那兒走去。
山道上沒什麼人,可以說是理所應當。現在明曜剛剛入洞房,誰會這時候掃了興致,當易言成走到山門後,卻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場景。
這裡可來了不少人……
“看,他人真的來了。”太一玄宗五弟子茉琳說道。
太一玄宗遙桐、茉琳、石白英、徐沐秋四位弟子;青嵐閣傅龍音、遊宮雲、青語蘭、馮寒四位弟子;謫星宗袁歌、沈如鏡兩大弟子,今天消失的三個宗門的五大弟子竟然都出現在這裡。
“靠。”陳廖抱着頭,皺着眉頭,恨恨看着易言成,愣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身旁的凌道桓朝陳廖伸出手,說道:“師弟,要言而有信。”
陳廖一臉不甘願地將錢印拿出來,放在了凌道桓手上。
蹲在地上的老穆大飲一口老酒,笑得樂不可支。
“看來我是想錯了。”太一玄宗的大弟子遙桐看着易言成一笑道。
久違的馮寒和徐沐秋上去打量易言成半天,關心地問道:“易兄,你沒事吧?剛剛去看你的時候,你還在昏迷。”
“無礙無礙,”易言成走過去指着陳廖他們問道:“他們在打什麼賭?”
“這……”馮寒沒敢開口。
陳廖氣沖沖地走過來,圍着易言成走了一圈。抓耳撓腮地說道:“老言,你怎麼會過來呢,付雪倩要和人洞房啦,你要被人戴綠帽子啦,難道就這樣忍氣吞聲?”
“你要我去搶親?”易言成問道。
“就是嘛!我已經和凌道桓商量好了,他說只要你開口,咱們就衝上去,管他明曜還是寧皇嘯,照樣端了!”
易言成古里古怪地看着衆人,問道:“你們不會都是要幫我搶親,所以才聚到這裡來的吧?”
茉琳噗嗤一笑,其他人都同時無語。
這時,易言成朝着那座消失的大山走去。沒有了山的阻隔,月光無所顧忌的灑下銀光,照亮了這一面山壁。他停下腳步,取出一壺酒灑下蒼古山,說道:“都是來看他的吧。”
“我們看了那一戰的留影。”袁歌道,“最後都不約而同地到了這裡。”
遊宮雲走過來說道:“我在來這裡的路上,聽青龍長老說,這一戰千宗又少了四十八位元嬰修士,其餘修士也都重傷。”
“四十八位!”易言成心中唸叨着這個駭人聽聞的數字,轉身看去所有人也都被這個數字所震驚,他淡淡地說出他在追查兇手時的數據:“算上他殺戮千宗的那幾個月,近兩千條人命中有十七位前輩在大型宗門擔任長老時被殺害,如今南域一共少了五十五名元嬰修士。”
看着前方,易言成搖頭道:“在北域十位元嬰可成就地階家族;一個國家中總共也就一百餘位元嬰。頡爵龍琰,他區區一介金丹竟然屠了半個國啊。”
袁歌接着說道:“聽說這一戰,頡爵龍琰一人對敵兩百五十個元嬰前輩以及擎天三代修士中第一高手蘇聽雲。斬殺四十八位元嬰前輩,這固然可惡,可普天之下的金丹有誰能和他相提並論。”
聽到袁歌的感慨,一直蹲着的老穆指着他腳下的這塊地,頗爲不爽地開口道:“何止如此啊,那時天上剛剛打出雷劫,雷道橫行,難以好好發揮劍道;而且他剛剛來到這裡就被你們的駱盟主破了地勢;從頭到尾,都被蘇聽雲那把琴的琴音給干擾了。
天時、地利、人和!即便都不站在他這一邊,只要手中有劍,就敢往前闖,是個真男人,俺敬你!”說完,老穆從舊葫蘆裡倒出些酒在地上。
老穆的話猶如奔雷一樣在傅龍音耳邊炸響。他手持一柄伏龍槍,擡頭看着明月,心中涌起萬千思量。
“呦!呦!”陳廖聽了老穆的話,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不敢相信地說道:“可以啊老穆,老言的那一套你也學會了?”
“哈哈……”凌道桓聽到後忍不住想要笑,可當他還沒笑出聲來,易言成已經用眼神讓他吞回去了。
蒼古山下……
“報告宗主,擎天四堂的偵查部隊已經在這一帶全部搜過,一無所獲。”白窮帶着數十人在山下徘徊了好幾個時辰,便將結果報告給駱九州。
“連屍體的殘渣都沒有?”
白窮搖頭,回答道:“沒有。”
高山遮擋住月光,而現在駱九州的臉卻比山背還要陰暗。他擡頭看着明月,露出了不甘地表情,說道:“明明讓聽雲用鳳淚留他一條殘命,結果還是屍骨無存。千萬年都讓你們呂家熬過去了,耗費了十萬代人創造的劍道神通——驚仙,竟然就這樣失傳,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