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得以和姝姝姐姐一起午休的小胖丫,不過去了趟淨室,回來就看到個大字型攤在牀上的姝姝姐姐,捂着肚子笑的停不下來。
小胖丫也沒喊人來幫忙,她自己又是給趙靈姝脫鞋,又是費力將趙靈姝搬到牀上。
期間的困難和折騰自不用說,只說好不容易得以躺在牀上,小胖丫纔剛有了睡意,就有一個胳膊“啪嘰”砸過來。
她忍着沒動,又一會兒,“啪嘰”一條大腿又過來了。
小胖丫整個陷入趙靈姝的“包圍”中,甜蜜的不要不要的,就這般忍着強不適睡着了。
但纔剛陷入夢鄉,她就被身邊痛苦的聲音驚醒了。
沒有緩衝時間,小胖丫一屁股坐起來就往外喊,“快來人,快來人!姝姝姐姐出事了。”
說到最後,小胖丫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
趙靈姝的意識陷入昏迷中。
她起了滿身的紅疹,兩隻手還在不停地挖着自己的喉嚨。
這模樣像是犯了病,又像是對某種東西起了非常嚴重的過敏症狀。
她這模樣很恐怖,直接把小胖丫給嚇哭了。
但小胖丫還是強打起精神,將趙靈姝的頭抱在了自己腿上,兩隻手也用力抓住她的手,防止趙靈姝將自己的臉抓破相。
“姐姐你怎麼了?姐姐你快醒醒。”
“哐當”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邊撞開。
飛羽和紅葉急速跑進來,緊隨其後的是金嬤嬤和劉嬤嬤兩位老人。
幾人先後到了跟前,看到趙靈姝這模樣,俱都嚇的不輕。
飛羽擡手就將趙靈姝先打暈過去,劉嬤嬤見狀顫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到底是怎麼了?我們姑娘怎麼了?”
金嬤嬤滿面憂心,“大姑娘這是急症,咱們得儘快送醫。”
金嬤嬤越着急,面上的表情就越平靜,“現在去附近請大夫明顯來不及,不清楚大姑娘的病情,也不好貿然給她用藥。爲今之計,是儘快讓人往殿下那裡去一趟。”
秦王體內有毒,這麼些年來與毒共生。他又傷了腿,每逢陰天下雨腿腳必定疼痛虛腫。
帝后心疼幼子,又是因爲他們之過,導致秦王常年飽受病痛折磨,爲此聖安帝和皇后特意安排了太醫在秦王身側隨行。
兩名太醫都是太醫院中的佼佼者,興許對姑娘的急症有辦法。
小胖丫一聽此言,趕緊吩咐飛羽,“你親自跑一趟,務必將六哥身邊的御醫請過來。”
飛羽應了一聲“是”就竄了出去。
室內的人沒有因爲她的離去安心,反倒愈發焦灼。
小胖丫喃喃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姐姐怎麼就這樣了?難道我真是個掃把星,誰和我親近,我就害誰。母親已經被我害死了,我又害了姝姝姐姐。”
“姑娘別說胡話,姝姝姑娘這模樣,明顯是對什麼東西過敏了。姑娘且想想,之前姝姝姑娘和您在一起時,有沒有瞞着下人吃過什麼東西。”
小胖丫垂着淚努力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金嬤嬤又問紅葉和劉嬤嬤,“你們伺候大姑娘的時間長,可知道大姑娘對什麼東西過敏?”
“有!有!”
劉嬤嬤爬到牀邊,攥住趙靈姝的手,迫不及待的說:“我們家姑娘對梔子花的花粉過敏,但不嚴重,平時花粉粘到皮膚上,姑娘都沒事兒。若花粉進到嘴巴里,姑娘就喉嚨腫大,渾身起紅疹……”
話說到這裡,劉嬤嬤說不下去了。
因爲姑娘剛纔的模樣,和梔子花過敏一模一樣。
但是,自從知道姑娘梔子花過敏以後,府裡所有的梔子花全都除去了。平日裡用食,姑娘和夫人也儘可能謹慎。
要說有意外,就是今天在別院中用了一頓午膳……
金嬤嬤見劉嬤嬤看過來,思考片刻搖了搖頭,“今天的午膳是我盯着做的,裡邊沒有任何與花卉有關的東西。”
“那怎麼會,怎麼會……”
“應該和午膳無關,若是姑娘是午膳時吃進了梔子花粉,不會等到現在纔出現異樣。”
兩人說話的時候,小胖丫突然叫出了聲,“姐姐的身體好燙,呼吸也好重,姐姐是不是發燒了?”
金嬤嬤和劉嬤嬤聽見了,顧不得說其他,趕緊更仔細的查看。
這一檢查,劉嬤嬤就覺得姑娘的手果真燙的驚人,臉也紅的厲害。她臉上的紅疹越發鼓脹,在光線的映照下,甚至微微發亮。
“姑娘,我的姑娘,您到底是怎麼了?”
“冰塊,快去取些冰來給大姑娘冷敷。”
“端溫水來,先給大姑娘擦洗。”
“再取一套新的衣衫鞋襪來,將大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換一遍。”
“這房間不能待了,且換到別的房間去……”
金嬤嬤一通指揮,衆人有了事情做,總算沒那麼慌亂了。
就在衆人忙着給趙靈姝擦洗換衣時,飛羽已經到了秦王別院。
徐橋聽到下人來報,說是肅王府的丫鬟過來了,他趕緊將人接進來。
有主子上午說過的話,徐橋也擔心是不是那位宛瑜姑娘身體不適。
好消息:宛瑜姑娘沒事兒。
壞消息:有事兒的是那位昌順侯府的大姑娘。
不是,她怎麼就出事了?
午膳前她不還活蹦亂跳,將自家殿下氣的要在門口豎牌子,以後不許她進王府別院?
怎麼就一頓飯的功夫,她就倒下了?
徐橋不知道要不要將這消息告訴殿下,但飛羽要借殿下身邊的御醫,這件事他卻做不了主。
正在徐橋琢磨,是現在喚醒午休的殿下,然後挨一頓臭罵,或是趁機讓那位大姑娘吃些教訓長長記性時,屋內響起了秦孝章磁啞低沉的聲音,帶着明顯的不悅:“在外邊嘀嘀咕咕什麼,有什麼話進來說。”
徐橋不敢耽擱,趕緊帶着飛羽進了門,“噗通”一聲跪在屋內,然後噼裡啪啦將事情如實一說。
秦孝章起身的動作頓在原地,蹙緊眉頭問,“你說誰昏迷了?”
徐橋用胳膊肘搗了搗飛羽,飛羽忙道,“是昌順侯府的大姑娘。”
又把發病時間,發病病狀等仔細一說。末了說明來意,“懇請借殿下身邊的御醫一用。”
秦孝章一口應下,“去吧,兩人都帶過去。”
徐橋正準備帶飛羽去尋太醫,秦孝章又制止了他的動作,“你伺候本王起身……到底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親自過去看看情況。”
徐橋:“……是。”
等秦王帶着衆人到了肅王府別院,此時趙靈姝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她痛苦的咬着牙,手腳並用往自己身上招呼。
小胖丫不是她的對手,阻擋時差點被她抓破臉,嚇得金嬤嬤趕緊把她換下來,換力氣更大的丫鬟死死摁住趙靈姝。
秦王過來時,屋裡正鬧做一團。
紅葉和劉嬤嬤又是急又是哭,小胖丫也悔的不得了,覺得肯定是在別院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才導致姐姐犯病。
金嬤嬤既要安撫啜泣的主子,又要指揮下人在趙靈姝嘴裡橫一根筷子,以免大姑娘疼極了咬到舌頭。
屋裡亂的堪比菜市場,以至於秦孝章從外邊進來,看見此景眉眼中溢滿濃濃的怒氣。
衆人看見秦王過來,呆怔過後趕緊跪下行禮,屋裡這才安靜下來。
秦孝章沒理會衆人,帶着兩名御醫直接進了內室,趙靈姝此時正好掙脫丫鬟的束縛,狼狽的從牀上滾下來。
身後的丫鬟來抓她,趙靈姝直接揮了一巴掌過去。若非秦孝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巴掌差點打在他臉上。
“這麼大力氣,可見你也沒什麼不舒……”
剩下的話秦孝章沒說出口,因爲他看見了趙靈姝那張滿是紅疹的臉。
他眼皮子狂跳幾下,直接將趙靈姝丟到牀上去。
午膳前見她時,她還是個杏眼桃腮、柔美姝豔的女嬌娥。麪皮白皙生光,脾性張揚熱烈,耀眼的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
現在看她,她面上一片斑駁,眉眼中都是痛苦。她臉部虛腫,人看着好似也腫了幾圈。
若不是對她有幾分熟悉,他險些認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似乎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趙靈姝一把抓住秦孝章,“癢,好癢。我喉、喉嚨,疼,好疼……”
一邊說着話,趙靈姝用力一咬,就要去咬自己的舌頭。
秦孝章條件反射把胳膊伸了過去,趙靈姝猛的下口,那猩紅的血液竟順着秦孝章胳膊流下來。
“殿,殿下,殿下你受傷了。”
秦孝章另一隻手及時鉗制住趙靈姝的下頜,將自己的胳膊從她嘴裡拿出來。
不是怕受這皮肉之苦,是他的血她喝不得。
“張御醫,大姑娘脣上沾了我的血……”
張御醫抹了一把臉上汗,不敢再耽擱,一邊快速往趙靈姝身上下針,一邊回道:“大姑娘沾到的只是很少的一點,並不足以對大姑娘造成影響。殿下放心,不會對大姑娘造成妨礙的。”
秦孝章“嗯”了一聲,退後一步,將他身前的地方讓出來,讓另一位御醫也過來看看情況。
兩位御醫忙着給趙靈姝下針和看診的時候,秦孝章走到外室,冷眼睨着衆人,“到底怎麼回事兒,金嬤嬤仔細說說。”
金嬤嬤恭敬行了個禮,一五一十把更詳細的情況彙報了。
包括但不僅限於,姝姝姑娘對梔子花花粉過敏,但只口服過敏,皮膚觸碰無事;姝姝姑娘午膳都用了什麼,何時發病的,症狀如何,何時加重的,他們如何處理的。
到底是宮裡出來的嬤嬤,言語謹慎又條理分明,行事也還算妥帖周到,讓秦孝章緊繃的身體,微微鬆懈一些。
*
兩個太醫同時施力,趙靈姝很快就安靜下來。
她現在被紮成個馬蜂窩,除了眼睛能動,渾身上下再動不了一點。
趙靈姝的意識一點點清明下來,眼巴巴的看着給她診脈的御醫。
不愧是宮裡的太醫,都沒用上正經的本事,身上螞蟻啃噬一樣鑽心的疼痛就減輕許多,似乎就連喘息都沒那麼痛苦困難了。
兩個御醫交頭接耳幾句,這才走出內室。
趙靈姝隱隱約約聽到幾句問話,“你們可給姑娘梳洗過?姑娘現在穿的衣裳,是新換的,還是……”
金嬤嬤意識到什麼,心中暗悔。
剛纔只想着,儘可能避開所有危險源頭,卻沒想到,她那些操作有可能給御醫尋找病原增加困難。
金嬤嬤忙將她吩咐過的事情重複一遍,又讓人去將趙靈姝的外衫和鞋襪拿來,還將御醫引去隔壁廂房查看情況。
御醫仔細檢查過,得到滿意答案,這纔到秦孝章跟前覆命。
方纔住的廂房中沒有任何不妥,但趙靈姝的衣衫鞋襪都被仔細浸泡過,不出預料,問題就出在這衣裳上。
劉嬤嬤不太相信這個結果,畢竟梔子花香濃郁,若姑娘的衣裳被梔子花的汁液浸泡過,她們不會聞不出來。
再來,姑娘的衣裳都是院子裡的一個婆子清洗的。
那婆子早年重病,被兒子兒媳趕到大街上等死,是夫人心善,將她帶回府醫治,又在她的身體康復後,給了她一份差事,讓她在姑娘的院子裡漿洗衣衫。
能在姑娘的衣裳上動手腳的,除了那婆子,再無其他。
劉嬤嬤不相信人心會如此險惡,她說,“可是,我家姑娘的衣裳上只有薰香的味道,並無梔子花香。況且,我家姑娘只有口服了梔子花粉,纔會過敏,花粉沾到皮膚上,以往都是無礙的。”
太醫看出了她的身份,耐心解釋說:“之所以聞不出梔子花香,是大姑娘的衣衫被薰香仔細薰過。時日愈久,那梔子花香的味道愈淡,漸漸便只聞得出薰香的味道。”
“二來,浸泡衣裳的花粉濃度過強,足以對本就花粉過敏的大姑娘產生威脅。”
“三來,最大的問題出在姑娘穿的綾襪上。姑娘腳上的綾襪被藥液仔細浸泡過,具體是何種藥液,我等現在只能確認其中的一、兩種,更具體的,卻要等仔細查看後才知。若無意外,就是這藥液先延緩了姑娘過敏的時間,又加重了姑娘過敏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