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齊看着寧上陌離開的背影,第一次沒有開口挽留。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懼,又有種淡淡的慍怒。這兩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真的讓容齊的心情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他怔怔的看着寧上陌離開的方向,連齊陌已經怯生生的站在了門前都沒有發現。
直到齊陌開口叫了他一聲,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父皇……母后怎麼了?”齊陌眼裡有些不解,爲什麼一轉眼,母后就不見了呢?
“你母親有些不舒服,要出宮好好休息。”容齊沉默了下,看着齊陌,緩聲開口道。
“不舒服請太醫啊。”齊陌疑惑的看着容齊,“我可以去看她麼?”
“……不可以。”容齊看着齊陌,走了過去,牽起了他的手,“你要和父皇回宮了。”
既然寧上陌要自己空間,好,他給。他倒是要看看,這寧上陌,究竟是能夠想清楚些什麼來!
寧上陌出了順天府的時候,整個人有些懵。
她這一個人,竟然是順利的出來了?這個事實真的讓寧上陌倍感荒唐和諷刺。
向來跟在自己身邊的青令和青衣去宮裡給自己拿東西去了。阿善又去審問犯人去了。沒想到她這當皇后這麼久,這得用的人,竟然只有三個人而已。
寧上陌怔怔的回頭看了那府衙的牌子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隨意的找了個方向擡腳便走。
她哪裡是沒有得用的人,不過是因爲某些顧慮,無法去用吧。寧上陌勾脣一笑,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如何。
大概是身居高位久了,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也不過是那什麼商戶罷了。
寧上陌這離開的爽快又幹脆。再加上這容齊負氣離開了,竟是堵着氣沒有去問寧上陌究竟是去了哪裡,還以爲她去那安國侯府裡邊想事情去了。
這林小姐見皇上來了,自然是退了下去,以爲這皇后會跟着皇上一道離開,倒也沒有多在意這事情。
這兩邊都各自以爲寧上陌跟着對方走了,倒是讓寧上陌獨自離開的順暢。
等到青令和青衣大包小包的帶着東西去了安國侯府之後,和那半天沒反應過來的林小姐大眼瞪小眼了許久,這才驚恐的發現,皇后娘娘竟然沒有在這裡?!
青令和青衣還能夠安慰自己,或許是和皇后錯過了,皇后已經和皇上回了宮也說不定。
可是即便是這般安慰自己,倆人的心也是跳個不停,彷彿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一般。
兩個人將大包小包直接甩在了安國侯府,轉身就跑回宮找寧上陌去了。
只是這次還真的是讓這倆人是失望了。
這皇宮裡邊只有偷摸跑到皇后寢宮抱着寧上陌的枕頭睡得香甜的小太子,和關在御書房裡邊生悶氣喝悶酒的皇上。
皇后人呢?沒有。
在知道皇后並沒有回宮之後,青令和青衣腿一軟,徹底沒了力氣,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
漓靖的這幾年,算是風起雲涌的幾年。
新皇初立,勵精圖治,銳意進取,不僅改革了以往死板的官僚制度,讓很容易就成爲封疆大吏的巡撫算是銷聲匿跡了。當年進京述職的七位巡撫,到最後,竟然只有一位陳大人笑到了最後,剩下的幾位死的死,貶的貶,原來有多風光,這收場就有多慘淡。
這皇帝也努力在提高女姓的地位,不僅遴選女官進入了朝堂,也鼓勵這寡婦再嫁,在這朝堂之上,竟然也能夠看見幾位女性的身影了。雖然職位或許不能夠算是高,但是前途無量,未嘗沒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這一切切,都與前朝的景象完全不同了。
若說這位皇帝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或許就是這後宮的子嗣,着實是稀薄了些。
現在宮內也僅僅只有皇后和一位皇貴妃存在。
雖然太子已立,但是畢竟是子嗣稀薄。皇后五年前生了孩子之後就傷了身子,聽說和生下來的孩子在那別莊療養,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
宮內事務,全然交給了皇貴妃處理。
近些年,這京中更是在傳,皇后的身子更加弱了些,皇貴妃怕是要更進一步了。
詩寧兒聽到這話的時候,正在與青令交代那南巡應當備置的物件。宮女這話還沒說到一半,就直接給青令一巴掌扇到了臉上去了。
“貴妃娘娘還是要管好這底下的人,這麼些年了,還是這般識人不清,那眼睛怕是真的有些問題了。”青令冷嗤一聲,看着有些發傻的詩寧兒一眼,還是緩緩的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奴婢該回殿下身邊了。”
說完,也不等詩寧兒反應,轉身就走了。真的是半點面子都不給這詩寧兒。
詩寧兒怔怔的看着青令離開的方向,終於回過神來,看向邊上捂着臉蛋,泫然欲泣的宮女。
這宮女是她最近這幾個月很是得她喜歡的。嘴巴甜,會說話。這日子太苦了,總要多聽些好聽的話。
只是可惜了……
詩寧兒嘆了口氣,淡聲道:“來人。”
“娘娘有何吩咐?”外邊很快就來了倆位管事嬤嬤。
“把這人送到阿善姑姑那邊去吧。”詩寧兒笑了聲,語氣很是平淡,“拔了舌頭便好。”
“娘娘!娘娘饒命!”那宮女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她一下子就跪了下來,看着詩寧兒,臉上滿是驚慌失措。
這往常看上去最是和善的皇貴妃娘娘,狠心起來,竟是如此的狠心。
“怪就怪你不會說話。青令說的對,這麼些年了,我這眼睛還真是有些問題。”詩寧兒搖了搖頭,隨意擺了擺手,“趕緊拉出去吧,莫要礙眼了。”
管事嬤嬤麻利的上前堵了那宮女的嘴,直接拖了出去。
詩寧兒怔怔的看着沒有關上的門,嘆了口氣。
真是沒想到,現在的自己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了,拔舌這樣的話,眼睛都不眨的說了出來。
這還是原來那個總是會被嚇哭的自己麼?
若是皇后娘娘現在還在,想必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吧?
只是皇后娘娘,你究竟是在哪裡呢?詩寧兒眼裡含上一絲憂愁來,覺得自己又想哭了。
這下倒好,把青令又得罪了也不知道什麼又該說些什麼纔再哄回來了。
她知道這青令和青衣甚至那阿善都是在堤防自己呢。生怕自己搶了皇后的位置。原來那和善的樣子,在寧上陌離開之後,也瞬間沒了。
若不是沒了自己,這後宮主事也沒有個上臺面的人,她們又如何會理自己?
這沒了寧上陌,她們之間,哪裡有半點情誼可講?
詩寧兒苦笑一聲,就連自己的阿言,也被太子殿下討厭了呢……
她被如此這般嚴防死守,心裡那苦澀滋味自然是不必多說。但是沒辦法,誰讓自己是後宮中唯一的女人呢。
皇帝的女人……
想到容齊,詩寧兒臉上閃過一絲異色,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她不能再想了,這想多了,心就要亂了。
這廂青令氣沖沖的走出了這皇貴妃的寢宮,哪怕邊上的宮女太監紛紛向她行禮,她也沒有半點回應,臉上的怒色絲毫不改。
別以爲她沒有看出來,這個詩寧兒,終究還是離了心!
若是沒有皇后當年的提拔和愛護,哪裡有如今詩寧兒這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好日子!?
她可是看見了,這詩寧兒宮裡的擺設,可是一日比一日要好了!有些逾制了的物件,最近這一年,也是越發的多了!
想想皇后寢宮那冷清的樣子,在看看詩寧兒這寢宮的樣子,青令這心裡驚怒交加,更加惱火了些。
“青令姑姑。”施言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算是叫住了青令。
青令一怔,一扭頭,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神情冷淡,看着很是有些可憐的施言。
現在明明是上課的時辰……
青令沉默了下,還是把自己心裡的那點火給壓了下去,勉強笑了笑:“原來是言公子,今日怎麼下課的這般早?”
“……太子殿下最近有些不太願意看見我,我特地找先生告了假。過些日子再去。”施言沉默了下,還是老實的把話給說了出來。
青令一時間也無言以對。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了。
她知道施言無辜,是被遷怒了。可是太子也是可憐的。看見施言就會想起詩寧兒,太子一日日懂事,他心裡只有寧上陌是他的母親。是這漓靖的皇后。
可是眼下詩寧兒這個風頭正旺,齊陌如何能夠忍受呢。
這宮中就算是不那麼捧高踩低,但是難免還是有些變化的。有些太監巴結起施言來,比對太子殿下還要殷勤。
青令有時候都會因爲看見了施言而生氣,更不用說現在也不過七歲的太子殿下了。
“太子心善,不欲遷怒到言公子。”青令笑了笑,漫不經心的撩了下頭髮,“以皇貴妃娘娘現在的能力,大可幫着言公子找到一個何用的先生的。青令在這裡多嘴一句。往後言公子還是少到太子殿下面前出現了。”
這宮裡除了皇上,也只有太子這一個主子了,青令自然是要向着太子的。
“我不會離開太子殿下的。”施言搖了搖頭,語氣很是堅決,“我是太子殿下的伴讀。”
畢竟還是個孩子,就算是再聰明,最近這段日子被齊陌數次冷落,還是慌了神,希望能夠讓青令給自己說說好話呢。
可是青令比齊陌恐怕還要對施言印象壞呢,哪裡會說什麼好話啊。
“伴讀還是拘着言公子了,看貴妃娘娘的意思,您怕是要當個國舅爺呢。”青令扯扯嘴脣,再也未看那施言,轉身就走。
施言愣愣的擡頭看着青令離開的方向,有些委屈的眨眨眼,突然有些想哭了。
爲什麼呢?爲什麼太子殿下,就不願意再理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