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馬不停蹄的進了鸞鳴宮,安之終於見到了幾個往日裡見到的僕人,走上前,焦急的拉住其中一位,剛要開口,卻見對方滿面詫異的看着自己,不由愣住。
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到嘴邊卻生生嚥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符合現在場景的一句輕問,“我……怎麼了?”
“姑娘,你回來了?”那僕人小心翼翼的問着,似是有些不敢相信,面上依舊帶着詫異。
安之皺皺眉,和身旁的遊絲互看了一眼,回過頭來點了點頭,“我只是出去辦了事,怎麼回來之後都這般問我!”
“辦事?”那僕人一愣,隨之鬆了口氣一般的放鬆下來,說道,“姑娘有所不知,你消失的這幾日,王幾乎將整個魔宮都翻了個遍,所有人都以爲你逃走了,也正是因爲此,魔宮這些日子壓抑的很,幾乎所有人都會一個不小心觸怒王,王更是連着好些時日沒有晨會了。”
“怎麼會這樣?”安之愣愣的看着他,“我明明是出去辦事了……顏又沒有說麼?”
“顏殿下?”那僕人一愣,想了想說道,“沒有沒有,顏殿下什麼也沒有說。不過既然姑娘你回來了,就快去看看王吧!他已經獨自呆在房中好些日子了!我們……都不敢靠近啊!”
“好!”安之點點頭,也來不及去想這各種細節,轉身便要朝着他的寢宮而去,只是才走了兩步便又忽然回過神來,對着那位僕人說道,“幫我給這位姑娘安排個房間,謝謝了。”
“是。”那僕人應聲,轉身欲帶着遊絲離開。
安之擡頭和她對視一眼,示意她放心,接着便轉身朝着華裳那裡而去。
華裳的寢宮就在鸞鳴宮的最裡面,往日裡這個地方會有那麼一兩個人把手,可許是因爲他今日心情的關係,現今的這裡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想到華裳可能誤會自己逃跑,便是一陣的緊張,她不明白顏又爲什麼沒有說她的去向和理由,可現如今,卻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唯一要抓緊去做的,便是趕快到華裳的身邊,即使不求的他的原諒,也要儘快把藥給他擦上。
走至寢宮入口處,安之順着這條長廊一直往裡,卻在快要到了的時候意外的見到了華裳門前跪着的一名淺衣女子,細細看去,竟是懷柔正端着一盤飯菜跪在那裡,嘴上似乎在乞求着什麼。
“王,您開開門,吃些東西吧!”
安之皺皺眉,馬不停蹄的走上前,見到懷柔詫異的轉頭看過來,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滿眼的恨意於厭煩。
她站起身,猛的一步擋在她身前,阻攔着她繼續前進,“賤女人!你還敢回來!”
“我爲什麼不敢回來!”安之大叫着吼回去,她望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確保了華裳聽見她的聲音,便稍稍的放下了心。
心中卻是倍感煩擾,她回來的並不順當,可這一路卻遇到了多番阻撓,着實讓她心煩。
“既然跑了,還有臉回來?”懷柔揚起脖子,高傲的看着她,滿面的鄙夷。
安之沒有心思去聽她這般廢話,更是不想讓她耽誤給華裳的治療,是以在她還要說話的時候便猛地擡手將懷柔推開,一個箭步上前便撞向了房門。
出乎意料的,門非但沒有鎖,還很輕鬆的撞了開,以至於安之在進去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安之回頭,萬分不解的看了看房門,見到懷柔也中也是同樣不解的神色,便忽然放下了心,走上前,趁着那女人還沒反應過來,狠狠的將門關上,一個反鎖,就把她鎖在了外面。
滿意的拍拍手,安之輕笑着轉身,心中卻是萬分的愉悅,叫這女人三番四次的欺辱她!現在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高興的一路向前,當看到了牀榻上那披散下來遮擋住一切的簾布時,安之的心又跟着一沉,凝重着面容走上前,她絲毫沒有害怕,徑直的一手掀開簾子,別在窗後,擡眼,看向牀裡斜靠在邊上滿面蒼白的華裳。
他光潔的臉上長了些許的胡茬,身上只着着一件白色的中衣,長髮披散在肩上,凌亂中帶着一種異樣的美感。
安之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到,她甚至忘記了呼吸,只是看着他藍色的眸子移不開視線,可當她回過神來,才發現,他的眸中,盡是清冷。
皺皺眉,趕忙將另一邊的簾布掀開,她擡起腿跪上牀邊,看着他憔悴的模樣,心疼的有些鼻酸。
“師父……”她輕輕的喚了一聲,見他的眸光漸漸凝起,才稍稍的放下了心。
兀自拿出懷中由赤尾和紫幽草混合而成的藥膏,連帶着準備好的布袋放在一邊,安之擡手上前,拉開他的衣衫,見到那胸口原本拳頭大小的傷痕如今竟然擴散至了整個胸膛,便是不由得一愣,眸中漸紅,一個沒忍住,便落下了一滴淚,順流而下,滴在了他放置在腿上的手上,灼傷一般的讓他不禁微微一動。
“怎麼不好好處理?”安之有些生氣的嗔怪,看着他胸膛上越發擴大的黑色灼傷痕跡,和他越發消瘦蒼白的面色,便是一陣心疼,他一定很難受,沒有人信任的人在身邊照顧,他該是何等的無助?
可他不叫,甚至什麼都不表現出來。
他寧可窩在這牀上等死,也不願意找旁人來幫他一幫。
“反正快死了,處理了又如何。”他忽然開口,聲音嘶啞中帶着冷清,眼睛卻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胡說!”她激動的脫口而出,全然沒了師徒間該有的尊卑之分,可饒是如此,她手中的動作確實輕柔幾近感覺不到。
用手剜起了好大一塊藥膏,細細的抹在他的胸膛,一寸一寸,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她的動作極清,跪坐在牀上單手支撐着整個身體,一隻手擦拭着藥膏,幾乎將身體貼在了他的胸前。
然而這一刻,她並沒有過多的臉紅心跳,她只是太過擔憂,太過心疼,所以全然忘記了那些男女之別,只是一門心思的專注在他的胸膛。
太過專注的後果便是不消片刻,安之的額頭、身上,幾乎都被汗水溼透。
然而出乎意料的,華裳忽然擡起手,修長乾淨的骨指輕輕的劃過她的臉頰,帶下那一刻順流而下的汗珠,輕柔的有些不像話。
安之一愣,停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他。
近在咫尺的面容如此貼近,竟叫她一陣的面紅心跳。
她一個激靈,想要抽回身體,卻忽然被他握住了那滿是藥膏的手腕,帶往身前,湛藍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爲何回來?”
安之一愣,沒想到他也竟是以爲她逃離而去,不由得有些委屈,“我只是出去找解藥,找到了自然會回來。我說過我要帶你回家的,絕不會讓你死!”
華裳皺眉,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可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卻又不得確認,眼前的女子,斷然沒有撒謊。
“當真?”他輕問,自始至終沒有放開她的手,也沒有讓她退離自己身前,這樣怪異的舉動似乎不合常理,可不其然的,他就是無法放開。
安之點點頭,微微動了動手指,輕道,“師父,放開我,藥還沒有擦完。”
華裳默然了半晌,卻最終還是放開了她。安之稍稍的退後了一些,繼續着手中的動作,只是不知爲何,剛剛平淡溫柔的動作卻忽然變得有些急促而顫抖。
感知敏銳的華裳低下頭,看着她滿面嬌紅,不由得嘴角輕勾。
“爲什麼這麼執着,你知道我不可能回去。”
安之頓了頓手中的動作,裝作若無其事的又挖了一塊藥膏,繼續塗抹,面上的表情卻是有些牽強,她說,“這是一個約定,在崑崙頂時候的約定。”
“一個約定?”華裳愣住,卻是沉下眸子,沒有再細問,這一刻開始,便是乖乖的安靜下來,任由她給自己上藥。
可惜,安之的心裡已然不在平靜,她洋裝滿面輕鬆,卻殊不知身上已經在陣陣發抖。
約定?她苦笑,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約定,答案,不過就是三個字而已。
我愛你,這三個字,卻永遠也不能說出口。
無聲的嘆息,安之認認真真的完成着手上的動作,兀自傷心的她並沒有發現頭頂的華裳一直的注目,也沒有發現,自己不經意的情感早已經外泄了出去,被身前的這個男人看的一覽無餘。
只是誰也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不敢說,只是……這些事情,向來不需要太多語言。
各人有個人的打算,安之選擇沉默,他便只是順從。
包紮完畢,安之要華裳好生的休息,前三天尤爲關鍵,若是按時擦藥,不亂動亂吃,大抵三天之後便會開始逐漸好轉,第十日裡便可以恢復如初。
細細的囑咐了幾句,安之便離開了房間,門外的懷柔已然離開,而她也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似乎好像,安之越發覺得,自己在華裳的面前,已經漸漸的不能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