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初問熱淚盈眶。主子對她如此信任,她卻成了烏喇那拉氏在主子面前的眼線,並且還把許多情報都透露給了烏喇那拉氏,枉主子如此信任自己。今天發生的事,今天聽到的話,她斷然不會再透露給烏喇那拉氏,她發誓。
寄思拭了拭初問眼角的熱淚,“怎還哭了,是不是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
初問急忙搖頭,臉頰淚水飛濺,“不是,奴婢不怕死。是奴婢辜負了主子的恩情。”
“傻姑娘,別說這般傻話。咳咳……”當頭烈日刺得她雙眼昏花,竟覺得有些眩暈。初問急忙拍了拍她的背,“主子是哪裡不舒服?”
“可能是迷藥的藥效未過吧,沒事的,年將軍不也說十二個時辰後就能恢復自由了嗎。”寄思安慰着,卻覺頭越來越重,初問觸手一摸,不由訝道,“主子你發燒了,額頭燙得很呢。”
她搖了搖頭,風清雲淡道,“沒事的,我睡一會兒就好,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叫醒我。”
這一睡,竟睡到了夜半。初問淚眼朦朧地歡呼道,“主子你終於醒了,你燒得好厲害,全身都滾燙。”四周黑漆漆的,夏蟲鳴叫聲,狼嚎聲,老鼠竄走聲,蛇蟻爬行聲,一聲聲詭異陰森。在她暈睡的這幾個時辰,初問硬着頭皮守候身側寸步不敢離,迷霧將墳山重重包圍,那些聲音漸漸在初問的眼裡變幻成了鬼哭狼嚎。
寄思心疼地握緊初問的手,“難爲你了。”這聲音嘶啞低沉,喉嚨似要冒煙似的又幹又痛,“還有野果子嗎?”
“有的,有的,主子你等一等,奴婢替你擦乾淨。”初問急忙拾起身前一顆野果子往身上用力擦淨,“這果子比較硬,主子你就委屈一下,暫時用這果子充充飢。”
“我不餓,嗓子疼,渴。”從她乾裂的雙脣裡擠出幾個字來,虛弱地接過果子,卻咬不到它分毫。
初問解釋,“這果子太硬了,熟一點的果子晌午時沒了。”
她莞爾一笑,“你替我先咬開。”
“主子不嫌棄嗎?”
她搖頭,“即便不是在這山窮水盡之中,
也不會嫌棄的。”
初問又將果子擦了一遍,興高采烈地咬下一口喂進她嘴裡,“主子慢慢咬,等你的藥效過了就能自由了。可能是浸在水中的時限久了,又沒有乾淨衣衫換洗,所以主子受了涼,這才發燒難受的。”
“主子你快嚼嚼,果子雖硬,但是水分充足。”又咬下一小口,餵給她。甘甜爽口的果汁浸入咽喉時,頓時有一種清涼的感覺,雖緩解不了喉間的刺痛,卻覺舒服多了。寄思突然想起初識初問時,她被辛者庫的人欺負,沒有人敢靠近她,唯有初問在夜深人靜時拿給她一個救命的饅頭,還幫她掃除宮巷。那時候她對初問存有極強的戒備心,冷冰**待她。
這世上,沒有誰的心會像初問這般純粹乾淨。
嚥下一口果子,欣慰而笑,笑容中猶有淚花,“謝謝你。”
初問憨笑,融融月光打在她臉上,襯得她的目光越發清亮,“這是奴婢應當做的。若換作是主子,主子也不會讓奴婢受苦的。”
隱約聽聞不遠處有窸窣響聲,寄思立即噤聲,“噓。”
夜半的墳山淒涼極了,各種屬於深山的怪響聲繞在耳畔,本就詭異陰森。這漸漸靠近的腳步聲,讓人越發心驚膽戰。她與初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盯着傳來腳步聲的方向。初問不由握起身前一塊碎石,準備隨時出擊。
待人影蓋過月光斑駁的雜草,近在眼前時,初問挺身而出,“打死你,打死你……”
“是我,年羹堯,嘶……”
初問立即傻了眼,手中碎石無力垂落,“將軍,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還以爲是無極門的人。”
年羹堯額頭處已被初問磕破,緩緩有血漬溢出。他撫了撫額頭,風輕雲淡道,“只是皮外傷。無極門的人被我朝東邊引去了。他們一定會反覆搜山,只有這裡暫時是安全的。也不知道皇上的人馬什麼時候能趕到。”一邊說道,一邊靠近寄思,“娘妨莫要擔心,臣已經沿路留下了記號,相信皇上會找到咱們的。”
寄思沒有任何反應,倚靠在墳頭上似是睡着了。年羹堯又道,“娘娘
可還安好?娘娘……娘娘?”
初問立即迎上來,拭了拭寄思的額頭,“訝,燒得更厲害了。方纔娘娘還醒着呢。”
年羹堯拭手一摸,不由蹙緊眉頭,“這樣燒下去,會把腦子燒壞的。你在這裡看着娘娘,我去弄些水回來。”這一來二去,花了足足一兩個時辰,才用身上的碎布儲存了清水返回,擰給寄思服下,卻不見她好轉,反而燒得越來越嚴重。如此反覆折騰,年羹堯腿上的傷發了炎,傷勢越發嚴重。而初問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們唯有祈禱救兵快些到來。
天朦朦朧朧時,初問倏地驚醒,竟發現年羹堯不知去向。她膽怯地望了望四周,又不敢喊出聲,只好又回到寄思身邊,小心翼翼地守護主子。寄思的燒絲毫不退,反倒越發加重,好幾次醒了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天大亮的時候,忽見年羹堯一瘸一拐地返回,手裡捧着鮮綠的藥草。他吩咐初問搗碎了給寄思服下。
初問見他筋疲力盡,又逢天大亮了,主動請纓前去墳山外面站哨。
年羹堯適才緩口氣,靠着墳頭閉目養神。
初問哪也不敢去,一直靜守墳山。晌午時分的烈日毒辣辣的,照得人汗流浹背,隱約地看見山下有旌旗飄揚,穿過稀鬆叢林,時隱時現,那定不是無極門的人,“救兵來了。”她欣喜地往回走,欲將喜訊告知主子,卻又覺不妥,萬一不是皇上的人怎麼辦,於是只好靜靜觀望。終於在大軍壓到時,看見爲首的那人騎着棗紅色的俊馬盛氣凌人而來。
他還穿着前夜遇刺的那身藏青長袍,袍上濺滿鮮血,連衣衫都來不及換洗,就趕來救主子了。
那是皇上,是皇上!
初問喜不勝喜,私自朝大軍跑去,撲通一聲跪在馬前,“皇上,您終於來了。”
胤禛急急躍下馬兒,眼裡是驚喜,亦是連夜未眠的紅腫,“辰嬪在何處?”
“娘娘安好,只是受了涼,正高燒着,反而是年將軍傷得重一些。”初問熱淚奪眶,急急解釋道。
蘇培盛上前將她摻扶,“快帶皇上去見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