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思苦笑,“將軍本就是良將之才,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年羹堯也一陣苦笑,“良將之才又有什麼用,若容得臣選擇,臣寧願做一個平凡人,娶自己心愛的女子爲妻,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寄思明白他所指爲何,卻佯裝不懂,“納蘭姑娘學識淵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將軍真是郎才女貌。若有一天,皇上準你告老還鄉,倒也能了你一樁心願。”
年羹堯叉開話題道,“娘娘,此次無極門的事,還望您不要向皇上提起。早前皇上還是雍親王時,傾慕月荷的男子刺殺過他,也是因爲他加入了無極門,皇上纔沒有辦法捉拿他。若是讓皇上知道是無極門的人劫走了娘娘,必定也會懷疑到月荷身上。刺殺皇上,劫走嬪妃,那是殺頭之罪,不僅月荷會因爲受罪,連年家也逃脫不了受罰。”
聽來並不無道理,卻讓寄思十分爲難,“這……”
“皇貴妃那邊,臣必定會全力阻攔,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還望娘娘留條活路。”年羹堯誠懇地哀求,眼裡流離明滅的是對她寄予的深深信任。
寄思咬了咬脣,“得將軍處處維護,實乃本宮榮幸。若是牽連年家一門命脈,本宮願意退步。年皇貴妃有兄如此,夫復何求。卻不知是爲何,本是同父同母,稟xing怎如何截然不同。”她望着漸漸躍向半空的旭日,自嘲地笑了,“大抵是入了宮門的女人,都身不由己吧。”
年羹堯望着她,憐惜道,“娘娘看得如此透徹,不苦嗎?”
“真正的苦楚不是身處險境,而是深深受着一個人,卻無法陪伴他。若不能陪伴在胤禛身邊,那纔是苦海無邊。”她的臉上猶有疲倦笑意,看旭日東昇,看朝霞滿天,那些漫爛與光輝一如她此時的榮耀,得胤禛寵愛,得胤禛信任,多麼美好。而這些,都必須用性命換取,稍不注意不是死在情敵手中,就是死在自己心愛男人的手裡。
“娘娘的xing子,不適合留在後宮。可娘娘又是如此執著之人。”年羹堯嘆道,寄思回笑,“不是還有將軍在嗎。執
念是苦,亦是幸事,能否看開全憑心境。將軍說本宮執著,那將軍又何嘗不是。”
年羹堯苦笑,“娘娘不也說執念是苦亦是幸嗎?”
他們相視而笑,笑着笑着,彼此眼裡竟有了淚。
趁着無極門的人未追上山之前,年羹堯就近摘了野果子給大家充機,而寄思的藥效未過,依舊四肢無力,連走動一步都是妄想。初問只好寸步不離地守着她,而年羹堯則在二十米開外站哨。墳地就處高地,山下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查覺。
午時的時候,年羹堯匆忙返回,“快扶娘娘躲一躲,無極門的人搜上山了,他們不取娘娘人頭,是不會罷休的,我們只能堅持到救兵到來,才能離開這裡。”
初問不由扶着寄思躲到墳後頭。年羹堯望了望四周,搖頭道,“不行,這樣會被發現的。虧得這幾座墳頭被盜墓賊挖掘過,扶着娘娘從洞口裡躲進去。”
寄思與初問相視一望,異口同聲,“躲進墳裡?”
“爲了安全起見,委屈娘娘了。”年羹堯點頭道。
寄思手扶墓碑,朝初問點點頭道,“聽將軍的,躲進墳裡。盜墓賊能進,我們爲何不能救。放心吧,只要心誠,亡魂不會爲難咱們。”待他們都躲進墳裡,隱約能聽聞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無極門的人漸漸近了,他發話搜山,那聲音寄思辨認清晰,確實是無極門的首領。而這個時候,卻從洞口處看見年羹堯還未藏進墳裡,“年大哥,還不快躲起來。”墳墓的洞口狹小,只能一人容身,她與初問不得不分開躲藏。就在年羹堯身後亦有一座被盜過的墳,他卻邁步走開,“娘娘不要出聲,我去掩一掩外面的血跡,很快就回來。”
刺鼻黴味環繞周遭,嗆得寄思忍禁不住要咳嗽,她一手捂緊嘴,一手支撐地面,不知怎的竟按住了一隻老鼠的尾巴,驚得那老鼠唧唧直叫。噁心腐爛的氣味從狹窄的空間見縫cha針地傳來,她直想作嘔。
年羹堯還未返回,她提心吊膽地張望,卻隱約從墓碑交疊的縫隙處看見無極門的人駐足前方
。
“首領,前面是一座荒蕪的墳山。”
“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進墳山搜索。”
荒蕪的草叢被衆人踏得窸窣作響,一聲一聲似響在寄思心底,讓人恐慌發麻。
一雙雲頭長靴在墳前來回走動,隱約有寒冷劍光折射進墳裡,迫得她不敢睜眼,屏住呼吸不停祈求――唯願年大哥平安無事。
“首領,這裡沒有任何發現。”
“再仔細搜搜。”
荒蕪草叢被踐踏的聲音漸漸將墳山包圍,聽這聲音無極門的人大概還有十餘人。他們一定急於找到她,否則誓死不歸。寄思不敢出聲,緊緊捂着嘴,直到那窸窣聲漸行漸遠。最後四周都陷入寂靜,唯能聽見夏日裡鳴蟬高歌的聲音,這才長長吸一口氣,卻嗆了一口黴氣入喉。
一股刺痛遽然入喉,她不得不咳嗽起來,彷彿要嘔心瀝血,也無法咳出那股腐爛的黴氣。
初問聽聞咳嗽聲,急忙從墳裡爬出來,頂着一頭的蛛絲細塵拉住她的手,“主子,快出來。”
“在那邊,快追。”遠處,無極門的人揚聲大喊,倏地響起混亂的步伐聲,那步伐聲卻越發遠去,最後消失。初問與寄思這才同時鬆一口氣,“是年將軍,爲了不讓我們暴露,他去引開無極門的人了。”
初問扶着她從洞裡出來,一邊替她拂去髻間蛛絲,一邊擔憂道,“無極門的人能放過年將軍嗎?”
寄思眼裡愁雲滿布,“年將軍如此做,傷勢必會加重。若真是年月荷僱了無極門的人,將軍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初問點點頭,“希望將軍平安無事。”
寄思坐在雜草叢中,拭去初問滿臉的蛛絲和塵土,吩咐道,“年月荷與無極門的事,要替將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了,明白嗎?”
“奴婢明白,主子和將軍都是重情重義的人,初問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寄思輕輕颳了刮初問髒兮兮的鼻尖,溫和地笑道,“你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傻丫頭啊,跟着我出生入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