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鄧麒的憤怒
鄧麒年少輕狂時候雖爲沈茉對自己的愛慕而竊竊自喜過,新婚之時雖爲沈茉的溫柔順從而欣慰不已過,可自打祁玉毅然決然離開鄧家祖居遠赴雲南另嫁薛能,鄧麒左擁右抱的夢想一下子破滅,便不喜歡沈茉了。鄧麒曾經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若早知道是這樣,我寧可帶着玉兒遠走高飛,永不回京城。”
撫寧侯府張燈結綵娶婦也好,沈茉以世孫夫人的身份嫁進鄧家也好,有什麼用?我不回京,不和沈茉圓房,把她孤孤單單扔在鄧家,她能興的起什麼風浪?鄧麒每每想到此處,頓足長嘆,懊悔萬分。
鄧麒大概也是上了年紀,常愛回首往事。越想越覺造化弄人,又時常覺得無限委屈。娶沈茉,我哪裡樂意啊,我睡裡夢裡都是玉兒,常常深夜時分從夢中醒來,一室清冷,滿腹酸楚,形單影隻。
後悔歸後悔,可是沈茉已經娶了,之屏、之翰已經生了,我能怎麼辦?他倆自生下來便尊貴,鄧家上上下下俱是看重,總不能因爲沈家敗落、沈茉陰狠,就把兩個無辜的孩子一棍子打死吧?
鄧麒早已不喜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沈茉,可是對自幼按嫡子、嫡女精心教養長大的之屏和之翰,關懷愛護之情一如往日。之屏是他嬌女,之翰是他愛子,這是不會變的。
“我不是爲沈茉,是爲我親生的孩子,懂不懂?”鄧麒真想追上薛能,好好跟他講講道理,“休了沈茉倒不算什麼,之屏還怎麼嫁,夫家哪能看的起她?之翰還怎麼接手鄧家,做鄧家掌舵人?”
不能爲打老鼠而傷了玉瓶,懂不懂?鄧麒忿忿。
玉兒都嫁給你、替你生兒育女了,薛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她本是我的妻,若不是造化弄人,此時此刻該是我和她長相廝守!
玉兒另嫁,小青雀不能在自己身邊長大……
就這麼着,鄧麒帶着一肚子怒火單人匹馬衝出來,直奔晉王府。他本是想跟青雀發發牢騷的,可惜晉王不給面子,見他臉色不好,直接擋駕,把他拎去書房。
鄧麒在書房坐了半天,慢慢的氣也平了。小青雀都長這麼大了,嫁了人,夫婿還如此溫存體貼,對她關懷的無微不至,做爹的心滿意足。至於之翰的婚事,看他的造化罷,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真走進去見青雀的時候,鄧麒已是心緒大好。知道青雀有喜,自己很快要做外祖父,更是欣喜若狂。傻樂了一會兒,跑去摘櫻桃了。
他興致勃勃的騎馬出了晉王府,抄小路往城外趕。妞妞愛吃酸的,俗話說酸兒辣女,看樣子妞妞是要生個小世子呀,太好了!越想越高興,越跑越快。
走到一個僻靜的小巷時,忽然從路旁竄出一個灰色的人影。鄧麒馬太快,收不住,雖然他急忙勒住馬繮繩,還是把那人絆倒了。
“鬧市縱馬傷人,你還有沒有王法?”“呸!仗着自己有錢有勢 ,拿我們窮人的命不當命!”“這小子穿金戴銀的,平時缺德事一準兒沒少幹,兄弟們,抄傢伙上啊,替天行道!”旁邊一下子竄出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嘴裡嚷着罵着,或是拿打狗棒,或是拿乞討用的破碗破盆,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
打狗棒固然不好抵擋,破碗破盆什麼的也很可怕好不好,砸到人腦袋上,不是玩的。
鄧麒大叫,“是他忽然衝出來的!直衝着我衝過來的!”那被撞的乞丐正倒在地上翻滾j□j,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好像很痛苦,可真是他自己衝上來的啊。
“撞了人,還有理了!”“人模人樣的,不說人話!”“少跟他廢話,狠狠揍他!”乞丐們喝罵着,怪叫着,十幾根竹棒、木棍一齊衝鄧麒刺過來。乞丐們人多勢衆,鄧麒又着了慌,很快被他們拉下馬,提起棍子,沒頭沒腦的招呼。
鄧麒佩着腰刀呢,自然不能由着他們撒野,撥出刀來,舞的虎虎生風,“你們再不住手,休怪我無情!”乞丐們哪裡肯理他,下手越發狠辣。鄧麒見對方人又多,又絲毫不肯講理,心中未免焦燥。
正在這時,溫雅從容的男子聲音響起,“鄧大人莫要着慌,張祜來助您一臂之力。”鄧麒百忙之中擡頭看過去,不遠處是一人一騎,馬上之人如碧天秋月般澄澈瑩淨,不是張祜,卻是哪個?
鄧麒心花怒放,“張祜快來!”張祜這小子功夫好啊,對付這十幾個乞丐,哈哈,小菜一碟!
這十幾個乞丐一聽張祜的名字,大都着了慌。英國公府世子,少年之時便勇冠三軍,幾十名青年壯漢近不得他的身。自己這十幾個人……?還是趕緊跑吧,逃命要緊啊。
一聲呼嘯,十幾名乞丐,連同倒在鄧麒馬前翻滾j□j的那個,分作四個方向,兔子般向外逃竄。
鄧麒頓足,“這幫王八蛋,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跑了!”發足去追。乞丐們分四個方向跑,他大概揀了揀,覺得往北去的那混蛋打他最狠,狠命往北邊追去。
鄧麒狠命追上一個,擡腳一踹,把那人踹的一個趔趄,行走不穩。鄧麒揮起腰刀,豪邁的架在那人頸間,“小子,束手就擒吧!”
攔下一個,剩餘的兩人卻是飛快跑了,趕不及捉住。
“可惜只捉住一個。”鄧麒正在沮喪,不經意間擡眼一瞧,只見後邊、左邊、右邊全是倒下的乞丐,毫無例外的捂着小腿咒罵哭泣。
張祜一襲玄色長衫靜靜站在他們中間,目光清冷。
“這小子暗器使的不壞嘛。”鄧麒數了數人,不能不服氣,“敢情除了我這邊跑的那兩個,其餘的全被他放倒了。”
“你暗器使的這麼好,做什麼要放走兩個?”鄧麒走近張祜,抱怨道。
張祜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你功夫不成,還硬往上湊,純粹是瞎搗亂。你和他們離的那麼近,我若一個不小心誤傷你,怎麼跟小青雀交代。
這會兒晉王府的衛兵也趕來了,見了這陣勢,嚇了一跳。再看看鄧麒臉上有傷,更慌了神,“鄧大爺,殿下見了您這傷,我們全都吃罪不起。”鄧麒好心腸的安慰他們,“放心,我不連累你們。”
張祜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小瓶遞給鄧麒,“擦擦,很好使的。”鄧麒眉開眼笑,“是綠玉膏麼?太好了。”綠玉膏來自西域,樣子好看,治外傷有奇效,且不留疤。不過市面上沒賣的,有銀子也買不着。
清清涼涼的綠玉膏塗上臉頰,鄧麒心中一陣舒服熨貼,“張祜,多謝你啦。我還趕着出城,改天置席酒謝你,請務必賞光。”
他們正說着話,中城兵馬司一個副指揮帶着幾名手下急匆匆趕了過來。這邊雖說僻靜,可乞丐們鬧騰的動靜挺大,這不,把兵馬司的人也招來了。不過兵馬司的人永遠來的這麼是時候:打鬥停歇了,賊人拿住了,他們很盡職盡責的來負責捆人。
這名副指揮姓唐,名凌,極有眼力勁兒,見鄧麒、張祜是這麼個身份,旁邊又站着四五名王府衛兵,狠狠踹了地上的乞丐幾腳,“不長眼的!鄧大爺是你們能冒犯的?”豪邁揮揮手,“綁起來!”小兵們一擁而上,利索的捆人。捆好了,唐凌依着張祜的吩咐,送往順天府。
張祜聽鄧麒說要出城給青雀摘櫻桃,目光復雜的看了他兩眼,“我陪你去,咱們快去快回。”鄧麒過意不去,“這等小事,怎好意思麻煩你?”張祜微笑,“我也想吃櫻桃,鄧大人,摘好櫻桃,請賞我幾粒嚐嚐鮮。”鄧麒哈哈大笑,翻身上馬,“走吧!”鄧麒、張祜在前,幾名衛兵緊緊跟着,出城往莊子裡去。
到了莊子裡,鄧麒不肯假手於人,極好興致的親自去摘。張祜也陪他一起。兩人一邊摘着櫻桃,一邊漫不經心的聊天。
“我覺着那些個乞丐不對勁,專門衝着我來的。”
“對,那不是尋常乞丐,個個有功夫,身手還過的去。”
“我得罪誰了?”
“不管是得罪誰,總之你不能出了門,卻一名護衛也不帶。”
“你不也一名護衛不帶?”
…………
張祜無語。
裝滿一個漂亮的竹編小籃子,鄧麒滿意笑笑,“妞妞一準兒喜歡。”正打算要走,忽然孝心大發,“等等,家母也愛吃。還有,屏姐兒、盈姐兒也愛吃。”重又動手去摘。
張祜要水洗了手,閒閒坐在一旁看着。鄧麒招手叫他,他只是不理會。
“哎,你還沒成親吧?”鄧麒看看成熟的櫻桃不多,摘不出來,索性也不摘了,過來到張祜身邊坐下。
一陣微風吹過,張祜迎着風咪起眼睛,“尚未。”
鄧麒撓撓頭。可憐的屏姐兒,受了沈家的連累,都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還沒婆家。要說起來,張祜這小子可是真不壞,家世無可挑剔,他本人長的又俊美,本事又大,堪稱不世出的將才。
張祜要是娶了屏姐兒……?鄧麒樂了樂,當爹的做夢也會笑醒的。張家,那可是天下第一國公府,別家拍馬也趕不上。
屏姐兒嫁給張祜,往後做了英國公夫人。翰哥兒娶了小阿揚,小兩口和和美美,恩恩愛愛……鄧麒做起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