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亮的哭聲被凌厲的風聲吹散在耳旁,看着百里玉步伐停頓,難以抉擇,水卿衣心跳如擂鼓,希望百里玉不要過來。
可她明白,這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自己再一次牽連他,渾身被無力感緊緊的包裹,勒的她要窒息。
看着楚慕瑾臉上刺眼的笑,水卿衣眼底燃燒着熾熱的火焰,恨不得將他焚盡。
忽而,腦子裡靈光閃動,想到蒼焰真經裡的第五層,可以衝破穴道,雖然她現在只練到第四層,衝破穴道有點難度,可看到百里玉深深的望着她,眼底閃過某種堅毅的決定,跨步朝君塵梟走去。
水卿衣死死的咬着脣,不斷的默唸着口訣,看到他步伐越來越快,水卿衣脣瓣飛快的蠕動,就在百里玉走到崖邊之時,水卿衣‘噗呲’一聲,噴灑出一口鮮血。
百里玉腳步一頓,緊攥的掌心被指頭劃破,鮮紅的血液順着指縫滲透出,看着君塵梟身上的繩索因他的掙扎割破一根,飛身踏在刀巖上,一支利箭射斷君塵梟身上的繩索,百里玉顧暇不了身後鋪天蓋地的殺氣,幾十支朝他後背射來箭羽。
水卿衣看着利箭即將要射穿百里玉,心彷彿要跳出來,登時封住的穴道一熱,氣血朝頭涌去,溢出一口鮮血,掙斷繩索,飛速抓着百里玉的手臂,防止他墜落,一手揮動着紅綢,捲起箭羽朝埋伏在下的黑衣人射去。
“噗——”利箭刺破**的聲音,黑衣人墜落下去,鋒利的刀巖從後背貫穿前胸,死狀極慘。
水卿衣嘴角露出邪佞的笑,一縷殷紅順着嘴角,滴落到衣襟口,腳踏在刀巖上借力把百里玉甩上崖,水卿衣射出幾枚銅板,凌厲的射出割斷吊着黑衣人的繩索,聽着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水卿衣臉上的笑意加深,不顧腳底被刀巖劃破的上,足尖一蹬,躍上崖,便瞧見楚慕瑾與百里玉打的難分難捨。
“玉,你讓開!”水卿衣眸子裡蓄滿寒冰,她與楚慕瑾的仇,該是時候有個了結。
百里玉稍稍猶豫,總是退開身,溫雅的叮囑道:“小心些!”
水卿衣頷首,面若覆霜的盯着楚慕瑾,仿若要將他凌遲。
“衣衣,我還是小瞧了你!”楚慕瑾冰封的眼底晦暗難明,未曾料到她竟能衝破穴道。
“楚慕瑾,小瞧一個人的代價,往往都很慘烈,尤其是小瞧了我。”話落,水卿衣不再廢話,掏出懷裡的匕首,對着楚慕瑾的胸口刺去,在他面前虛晃,腳下飛速的轉動,快的只讓楚慕瑾捕捉到殘影,眼花繚亂。
水卿衣瞧着楚慕瑾隨着她的轉動,跟着無意識的轉圈,轉的頭暈目眩,臉上露出殘忍充滿狠意的笑,毫不留情的對着他的胸口刺下去。
“噗!”利器刺破骨肉聲,溫熱的血液濺滿一臉,水卿衣不給楚慕瑾任何反擊的機會,手上用力,匕首更深的沒入楚慕瑾的胸膛,運氣內力把他步步逼到崖邊。
水卿衣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隱忍的攥緊拳頭,壓抑住體內翻涌的氣血,她強行衝破穴道,封存在體內的雄厚內勁爲她所用,纔會讓楚慕瑾毫無招架之力,也消耗不掉,損了內臟。
“楚慕瑾,你這麼喜歡這裡,我便成全與你,讓你永世落居。”水卿衣湛藍的眼變得通紅嗜血,提腳踹在楚慕瑾的腹部,快速的扯掉他腰間象徵身份的玉佩,眉間胭脂痣妖冶異常,邪魅的笑着如惡魔的看着楚慕瑾不可置信的模樣直直墜落!
火紅的裙裾在狂風中飛舞,腳下一連串殷紅的腳印,如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嬈刺目。
百里玉收緊臂彎裡的孩子,擔憂的看着站在崖邊纖弱的身姿,仿若下一刻,便會隨風歸去。
“唔…”喉間腥甜勢不可擋的衝出牙關,水卿衣彎身捂着嘴,鮮紅的血液,滴滴被風吹落崖底,如滴滴血淚,揮灑在矗立不朽的刀巖上,染上點點斑駁的紅梅。
水卿衣撕下半截衣袖,背對着百里玉擦乾淨,素手一揚,火紅的紅袖飄飛,水卿衣搖搖欲墜的轉身,面色蒼白,眸底的懶散不耐斂去,情深繾倦的笑望着百里玉說道:“這一次,是我救你!”
百里玉心緊緊的揪痛,看着她蒼白的隨時要倒下的模樣,一步一步的朝她伸手走去。
“換我守護你。”
“好!”水卿衣嬌媚的笑容燦若桃李,白皙染血的手放入百里玉手心,納入他懷裡,溫柔的說道:“玉,我困了,你要好好守着我,不要我醒來是被雪臨那幫亂臣賊子給拋下枯骨巖底,陪楚慕瑾那狗賊做伴。”
百里玉眼裡有些澀意,看着這樣的她,他寧願她沒心沒肺的活着,至少她是開心的。
“好!”百里玉嗓音暗啞,望着她的睡顏,緊了緊她塞進手心的玉佩,抱着一大一小離去。
……
南宮淺妝睜開眼,望着火紅色帷帳,混亂的思緒歸攏,霍然坐起身,腳上因她動作太大,撕扯到傷口,傳來鑽心的痛。
蹙眉看着包裹成糉子的腳,微微虛了口氣,枕着手臂倒在枕頭上,側頭看着空無一人的內殿,想着她這次昏睡了多久,百里玉有沒有事,雪臨國的隨臣有何反應。
試探的運力,那股雄厚的內勁探不到,她不知道那日怎麼會突然爆發,可後遺症太厲害,心口還有些隱隱作痛。
“冷霧!”水卿衣試探的喊着,猜測冷霧是否守在門口。
果不其然,殿外響起匆忙的腳步聲,不一會,冷霧紫色身影閃進殿內,眼底閃過喜色:“主子,身體可有不適的地方?”
水卿衣搖頭,閉着眼回想着崖上發生的一切,輕聲問道:“百里玉和孩子如何?”
“主子,孩子病重,宮中太醫束手無策,大主子等不及您醒來,連夜帶着孩子去了神醫谷。”冷霧想到孩子身上一片片的疙瘩,臉上潮紅,頭髮都燒的有些微黃,微微心疼。
水卿衣點頭,百里玉腳底也受了傷,估計顧不上包紮了,摸着牀頭的玉佩,微微一怔,他把東西留下了?
“主子,皇后娘娘來過一趟,您未醒便離開了,召見了宣王。”冷霧覺得皇后很奇怪,明明該與令貴妃敵對纔是,可她們之間的氣氛很詭異,不像敵人,亦不像朋友。
“更衣!”水卿衣眉頭一動,坐起身,睨了眼腳上的傷口,覺得她這輩子註定是無法平靜,肆意江湖。
既然,她不動,那些人也想方設法的下套讓她跳,何不化被動爲主動?
“主子…”冷霧憂心忡忡的看着水卿衣受傷的雙腳。
“冷霧,我不能等了,也等不起了,若不主動出擊,只有坐以待斃,我不想嘗失去的滋味,所以要把握時機。”水卿衣下牀,咬牙忍受着腳底板傳來的痛楚,這點痛與百里玉承受的太輕太輕,若都受不起,何以與他比肩?
“主子,大主子讓您好好休養。”冷霧規勸,主子的腳上太深,若又破裂,一時難以痊癒。
“不用多言。”水卿衣鐵了心,她本來想要在南詔站穩了腳再動手,如今看來等不得了,想到那日赫連雨抓住的女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找人盯着赫連雨!”
那日去太白樓,她一找到三樓,便不見赫連尋的蹤影,可桌上的茶水依舊冒着熱氣,儼然是前腳剛離開,若是如此,她來時定會在樓下遇到,若說是她沒注意錯開,那麼小二的話讓她確定赫連尋在躲她,特定叮囑小二有人來問便托出太傅府的消息。
心裡冷笑,若太傅府有人找赫連尋,擺明是想暗中聯手對付她,豈會明目張膽,弄得人盡皆知?
她不明白赫連尋爲何躲她,但希望他是真的撇清了與太傅府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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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卿衣特地換好一身大紅宮裝,略上淡妝,一步一步輕緩卻堅定的朝御書房走去。
門口的小德子公公瞧見長樂公主臉色蒼白的緩緩行來,裹着白紗的腳被血紅侵透,觸目驚心,連忙小跑着進去通報。
水卿衣看着虛掩的門扉,直接推開進去,看到高坐之上的水澈與水千鳶,目光堅定的踏進殿內,走至殿中央。
“衣兒,你快坐下。”水澈看着水卿衣腳上一片血紅,驚得霍然站起,佈下高階,扶着水卿衣坐下。
“父皇,衣兒有事與你相商。”水卿衣慘白着臉推開水澈的手,筆直的站立在殿中央說道:“父皇不答應,衣兒就長站不走。”
這是她唯一的契機,利用水澈對她的關愛。
雖然他曾說過南詔可以讓她爲女帝,可有些話總歸只能聽聽,不能往心裡去。何況,水芊鳶與她好似不在同一條展現,不贊同她掌握權勢,有她在水澈耳邊吹風,很多事情都不利於她。
“衣兒,你有什麼事情父皇都答應你,別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水澈看着她腳上的鮮血依舊不斷的暈染淡淡擴散的血痕,心裡揪痛,這丫頭就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父皇,你過往說的話,可算數?”水卿衣冷肅的問道,目光直直的盯着水澈,不錯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父皇的話對你何時都起效。”水澈看着這個與愛人長得一個模樣的女子,有憐惜、有愧疚、有疼寵,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跟前,彌補十五年的空白期。
水卿衣蒼白失去血色的脣微揚,清淺的說道:“父皇,南詔江山能者居之,兒臣想要與父皇分憂,奈何身爲女兒身,可正是如此,因着受盡父皇寵愛,陰暗角落裡的蛆蟲蠢蠢欲動,兒臣儼然成了與他們爭食的對頭,恨不得殺之後快。”說到這,水卿衣眼角餘光撇向水千鳶,見她始終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可她緊攥着裙襬的手,泄漏她的不安。
“經歷生死,兒臣明白,在白骨鋪就的華美宮中,光是有父皇的疼寵不夠,反而成了催命毒藥,若要活下去,勢必要掌控權勢。”水卿衣微微停頓,觀察水澈聽到她這話的反應。
“不愧是朕的孩兒,虎父無犬子!”水澈狂妄的大笑,一臉讚賞的看着水卿衣說道:“衣兒,父皇的一切將來都是留給你,只要你快樂無憂,若你覺得開心,即便要父皇退位讓賢,也無嘗不可。”
孩兒?
水卿衣有一瞬回不過神來,他的孩兒?是他把自己當成親生,還是真的是他的女兒?
“父皇雄才大略,若在天下之爭隱退,是一大憾事,兒臣願擔任太尉一職,與父皇一同拓展我南詔疆土。”水卿衣一番豪言壯志,頗有率領千軍萬馬,指點江山的霸氣。
水澈眸子裡閃過奇異的光芒,欣賞的看着這個比水冥赫較爲出色的女兒,滿心歡喜。
高坐之上的水芊鳶坐不住了,眸子裡滑過暗芒,一臉憂色的起身,走到水卿衣跟前,憐愛的說道:“衣兒,休得胡說,女子家就該養在深閨,而不是上朝堂拋頭露面,何況,宮中有明律,後宮女子不得干政,存心爲難你父皇麼?”
水卿衣臉上漾着的淺笑一斂,沉臉說道:“母后,十餘年的沉睡,不是消磨了歲月,同時磨去了你身上的氣概,誰說女子不如男?母后當年可是一人橫掃千軍,救父皇突破重圍,就算是男兒也難以企及,若不是被狗皇帝下藥囚禁,如何會與父皇分離?現在兒臣要爲父皇分憂解難,母后該高興纔是,父皇會有更多空閒的時辰陪着你!”
水卿衣如碧海藍天的眸子,毫不掩飾的打量着水芊鳶,看的水芊鳶心提到了嗓子眼,隨後,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
“衣兒,母后不是這個意思,正是因爲太過出色,纔會招來許多橫禍,母后不想你走上舊路。”水芊鳶語重心長的教誨,儼然是一副慈母的模樣。
“母后,兒臣養在深宮,足不出戶,爲何滿身傷痕?若避,陰謀禍事遠離,那也是好的,可終究現實殘忍,既然遵守本分也是別人眼中釘肉中刺,我何不就翻身主導,釘他白骨皴裂,刺她體無完膚,也好落實我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水卿衣眼底寒氣凝聚爲一點,幻化成鋒利的冰錐,刺向水芊鳶的胸口,口無遮攔的說道:“母后,你的性子實在相差太大,兒臣之前誤以爲你是沉睡,引起性格大變,可如今看來,不單單是如此,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若您是之前的您,都願意爲了兒臣豁去性命,爲何一個小小的官職也百般阻擾?”
“這…”水芊鳶被堵的啞口無言,殷紅的脣瓣蠕動,終是閉嘴不語,多說多錯,沉默有時是最好的回答,但有時,也是無話可說的默認!
“衣兒,不要爲難你母后。”水澈出言袒護,寬慰的捏着水芊鳶的手心,毫不猶豫的說道:“太尉一職空了半月有餘,御史大夫與丞相引薦曹將軍,衣兒若想謀這官職,父皇給壓下去就是。”
“澈哥哥,你也要與衣兒一起胡鬧?”水芊鳶鳳眼凌厲的掃向水澈,對與水卿衣的求職,半點不肯鬆動。
水澈要勸慰水芊鳶,可狹長的桃花眼,對上那雙如幽深暗潭的鳳眸,情緒有些鬆動。
“父皇,兒臣掌握龍虎令,實權在手,官職只不過就是個頭銜,讓兒臣開闊視野,領略父皇的將相之才,守護父皇的萬里山河。”水卿衣把那一幕變化盡收眼底,原來是攝魂術,看來真的是個假的,如若不然,爲何要如此迷惑住父皇?
那麼她究竟是誰派來的人?
水卿衣突兀的開口,打斷了水芊鳶的攝魂術,水澈眼一眨,便回過神來,有一瞬的迷惘,隨即恢復清明。
“鳶兒,你莫要掛心,衣兒有抱負好,我們的孩子定然不會是尋常女子。”說着,水澈眼底閃過溫和的笑意,對水卿衣說道:“別太固執,好好回宮休養,腳上好了,父皇會讓你上朝。”
“是。”水卿衣目地達到,心情自然愉悅,欠身告退,走出門,便聽到水芊鳶怒斥道:“澈哥哥,你太胡來,衣兒的傳言不好,雖說她是我的女兒,不該說出這樣的話,可是爲了南詔,臣妾就不得不說,衣兒從小在雪臨日子怕是不好過,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只會一點三腳貓功夫,如何擔任三公之一?朝臣倒是又該彈劾,於我們和衣兒都不利。”
水澈沒料到水芊鳶反應如此大,毫不在意的揮手道:“我信得過衣兒,她不會讓我失望,就算如你所言,衣兒沒有能力勝任,只要她開心,南詔給她玩玩又如何,遲早都是屬於她的。”
“你——”水芊鳶氣的跺腳,咬脣說道:“澈哥哥,龍虎令你不是答應鳶兒給宣王,隨後我們三人去遊玩?這下倒好,非但沒有提,反而還給衣兒謀個官職,怎有空閒陪我們散心?”
“鳶兒,衣兒說得對,你與過往相差甚大,有時候朕都覺着你不是鳶兒…”水澈嘆息,不明白疼孩子如命的鳶兒爲何會處處與孩子爲難,若是過往的鳶兒,即使他不願給,也會用暴力壓迫他答應衣兒的請求。
“我…澈哥哥,鳶兒死過一次,頓悟了好些事情,所以不願衣兒與我一樣,紅顏薄命。”說着,眼底流露出哀傷,轉身離去。
水卿衣嘴角勾出冷笑,看來她還不死心啊!
……
晨曦宮內,令貴妃憤怒的打砸掉一個花瓶,碎片濺傷了跪在地上的宮婢,忍着臉上的痛楚,瑟瑟發抖。
“滾,給本宮滾出去!”令貴妃滿臉怒容,呵斥着跪在地上的宮婢,陰沉的看着桌上的信伐,心裡躁亂,雙手一揮,桌上的茶具噼裡啪啦的砸爛一地。
從那晚行動開始,她便坐在宮中等好消息,可她的暗衛傳來消息,楚慕瑾親自抓到君塵梟和水卿衣,卻沒料到他擅自更改計劃,想要坑殺百里玉,導致明明勝券在握的局勢倒戈,敗得一塌糊塗,甚至失去了蹤影。
“娘娘,那賤人受傷回來,而雪臨皇沒有蹤影,奴婢斗膽猜想,會不會是…”說到這,嬤嬤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令貴妃神色一正,溪溪的思索,越想越覺可能,但是沒有找到楚慕瑾的屍首,無法指證水卿衣。恨不得嘔出一口血,這段時日她耗費心思,都未能除去那賤人,反而使她生活的愈發如魚得水。
“娘娘,國師大人…”
“住嘴!”令貴妃眸光驟然一冷,警告的掃了一眼嬤嬤,嚇得嬤嬤渾身顫抖,在不敢多言。
“嬤嬤,你隨在本宮身邊多年,也算得上本宮的半個母親,心裡已經把你當親人看待,有些話就該爛在肚子裡頭!”令貴妃陰柔的話語,細膩溫和的說道,可聽在嬤嬤的耳中,卻猶如催命符一般恐懼。
令貴妃她越怒死得越慘,她若一反常態細膩溫和,那麼定是起了殺心。
“奴婢謹記。”嬤嬤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見令貴妃沒有開口,硬着頭皮說道:“奴婢打探到暗帝的孩子中了奇毒,渾身浮腫起疹,高燒不退,於是就去打聽,聽聞那孩子剛到南詔,因着水土不服染了風寒,咳嗽不止,請了大夫治病,吃了幾副藥,不見好轉,反而冒出紅疹,和奴婢那沒福的孫兒一樣的病症。”
“哦?”令貴妃好似來了興致,挺直了身子,等着嬤嬤接下來的話。
“是藥疹,若用錯藥,只會導致病情越發嚴重,輕者失明,重者殞命。”
用錯藥?
令貴妃眼底閃過了然,“藥疹能查探出?”
“藥疹與麻疹無二,很容易混淆,不知神醫谷的人會不會查出,若是當成麻疹醫治,孩子多半廢了。”嬤嬤語氣裡夾雜這哀傷,卻又透着喜色。
令貴妃眸子裡閃過深沉,正尋思着那所謂的風寒是楚慕瑾所致,還是巧合?
“娘娘,不好了。”忽而,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宮婢,慌張的小跑着進來。
令貴妃陰厲的望着喘着粗氣的人,熟知的人,定當發現這是發怒的徵兆。
“賤蹄子,莽莽撞撞,衝撞到娘娘金體,扒了你的皮。”嬤嬤抖動着臉上的肥肉,尖刻狠辣的訓斥。
宮婢一抖,哆嗦的說道:“娘娘,御書房傳來消息,皇上封長樂公主爲太尉,傷好就任。”
“啪!”一掌拍在桌上,令貴妃臉上滿是憤怒,對水卿衣的恨更是深了一分,揮袖起身道:“國師大人該出關了!”
……
而此時,一隊人馬朝南詔王都疾馳而來,爲首的人紅衣惑人,墨發被風吹亂飛散在身後,望着越來越近的城門,妖媚的眼透露着深深的思念。
“籲——”拉住繮繩,北轅塵望着王都二字,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闊別多日,她變化頗大,如今是南詔公主,不知遇見他,可否願意相認?
“世子,我們先進去匯合?”隨在身後的季雲恭敬的問道,彼時他是雪臨將軍,取代了南宮傲天,對北轅塵半點不敢逾越。
北轅塵頷首,氣質出塵,紅衣豔麗奪目,引起路人紛紛側目。
“走!”北轅塵斂眸,一拍馬屁股,駿馬如離鉉的箭飛馳而去。
到了行宮,隨楚慕瑾來的使臣,跪拜在門口迎接。“世子,皇上已失蹤三日,爲搜找到蹤影,微臣懷疑是被南詔抓捕。”
“哦?”北轅塵淺啜一口熱茶,驅散疲倦感,冷淡的問道:“當時皇上有何事?”
使臣們一聽,面面相覷,不知當講不當講,可見北轅塵渾身散發出攝人的威嚴,趕忙說道:“皇上從到南詔便開始佈局抓拿長樂公主,最後幕僚讓皇上從北蒼暗帝下手,劫持暗帝兒子,引誘長樂公主,後來一去便沒有了訊息。”事無鉅細的全盤托出。
北轅塵心一沉,抓拿妝兒麼?
“季將軍,你帶人去東郊宅院查看線索,務必要找到人!”北轅塵雷厲風行,略微沉吟,便把任務給分配好,吩咐侍衛準備沐浴香湯,轉身去了他的屋子。
收拾妥當,已是傍晚時分,北轅塵不停歇的朝宮中而去。
望着她所住的宮殿,北轅塵翩然而立在屋頂上,遲疑着是否要相見,相見後該說些什麼話,她會不會已經忘記了他?
“古人即來,爲何不現身?”正在他糾結之時,輕盈空靈的嗓音自殿內傳來。
北轅塵苦笑,原來早就被發現了。
“妝兒!”北轅塵身影一閃,便出現在殿內,看着她雙腳包裹着雪白的白紗,側躺在軟榻之上,執卷閱覽公文,暈黃的燭火打在她身上,紅衣流淌着琉璃的光澤,如斷線的珍珠在上面滾動,煞是好看。
“嘖嘖,你們楚家人都是不講究信用之人。”水卿衣淡淡的瞥了一眼北轅塵,搖頭感嘆。
北轅塵冷漠疏離的眼底閃耀着點點星光,爲她這般輕鬆的口吻,而不是帶着面具與他公式化交談,疏離拒之千里。
“我不姓楚。”北轅塵晴朗溫軟的答道,還是與他印象中的人兒一樣,未曾改變,他慶幸!
“體內流淌着姓楚的血液,只是一個姓氏而已,有何差別?”水卿衣不以爲然,她有點遷怒的意思,凡是與楚慕瑾扯上邊的,她一律不待見,可這個文雅淡泊的男子呢?
“妝兒,姓楚的流淌北轅的血液,與我無關。”北轅塵溫文爾雅的說道,言外之意便是我的血脈與姓楚的沒有關係,所以,你不能隔離我。
水卿衣一怔,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見她愛理不理,北轅塵眼底閃過失落,她把他與楚慕瑾一概而論了。
“妝兒…”
“北轅塵,你我都知你此番前來的目地,你有着守護楚氏江山的責任,我是南詔公主,總有一日會在戰場相對,所以,我們維持現狀不是很好?”水卿衣如今明白,什麼都要靠實力靠拳頭說話,逢場作戲,耍些小聰明脫困,只是解決一時的危機困難,反而惹到那個黑心的醋罈子。
果真,毛老頭的話不錯:槍桿子底下出政策。
那麼,她便是拳頭之下講道理!
沒有對與錯,高與低,只有拳頭夠不夠硬,後臺夠不夠強大。
“妝兒,我本來與父王約定好,等皇上回國,我便脫離世子身份,脫離北轅家,可世事無常,沒料到他出事。”北轅塵清冷如銀輝的眸子閃過淡淡的憂愁,滿眼認真的看着南宮淺妝說道:“不管何時何地,我都不願、也不會與你敵對。”
即使有那麼一天,我便背起一切,站在你身後!
哪怕,永遠只能望着你的背影…
“即使,我殺了楚慕瑾?”水卿衣望着與她一樣身着紅衣的男子,不明白他的心思想法,也不想明白,雖然她曾經被他所救,不代表她就無條件答應他任何要求。“你不是雪臨國世子,也不能隨在我身邊,這會造成我的困擾。”
不能給的,就不能答應,她想到那個人說累了的時候,心猛的有一瞬幾乎要停止跳動,他不願的她就遠離。
北轅塵心中一震,任由苦澀在心尖蔓延,困擾麼?原來這樣也不行?
“妝兒,你殺了楚慕瑾也無礙。”北轅塵眉宇間的硃砂失去往日灼灼光華,俊美無儔的臉上縈繞着哀愁。“我不會成爲你的困擾,不會讓你與百里玉誤會。”只要遠遠的看着就好。
水卿衣長而捲翹的眼睫半遮,她不明白北轅塵爲何就突然對她上心了,而且很固執,眼角斜睨着躺在身畔的玉佩,勾脣一笑:“北轅世子,楚慕瑾確實爲我所殺,死在枯骨巖,我想讓你成爲雪臨的皇,在你有生之年不得對南詔出兵。”
北轅塵錯愕,她讓他掌控雪臨?
“妝兒,你明白我要的不是這些虛浮光影,只想安靜的守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北轅塵耳尖微紅,他從未曾說過這般露骨之話,上次大約也是心急,纔會一鼓作氣的說出來,卻沒料到遭到她的拒絕。
“若我希望你做雪臨的皇呢?”水卿衣覺得她自己有些卑鄙,但是不能心軟,雪臨需要有人掌政,而那人必須是她的人,目前沒有好的人選,如今只能利用北轅塵。
北轅塵靜立在水卿衣一米遠,卻如同隔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守在她身邊是奢侈,那麼她想要做的,他便替她完成。
“好!”輕而飄渺的話,格外的堅定。
水卿衣斂去眼底錯綜複雜的神色,擡眼,沒有任何一絲表情的說道:“你知道我再利用你。”
“妝兒,只要是你要做的,我便答應。”北轅塵心中隱隱一痛,目光灼灼的望着水卿衣,似乎要將她的容貌刻在心底,蒼白得笑道:“這一生我都理智自控,不會做出危險且沒有回報的事,這是我唯一想要放肆自己,循着自己的心去做。”
水卿衣眼底漾着波瀾,北轅塵太傻,而她不需要這樣的傻子,只會再次成爲她的弱點,閉了閉眼,冷冽的說道:“我要你娶管樂爲後,你可答應。”
北轅塵臉色微變,絲絲泛白,抿着脣,注視水卿衣許久才道:“妝兒,你可開心?”
水卿衣蹙眉,卻也輕輕點頭。
“好。”北轅塵淡淡的開口,攏在袖口的手緊緊的攥住,心,不可抑止的緊縮,摩挲着乾澀的疼。
水卿衣有一瞬反應不過來,愣了愣,明白他答應自己要娶管樂,水卿衣面色緩和,斷然是不能讓他真的娶,到時候該是毀了那個女子,對北轅塵頗有些頭痛。
“你不用娶她,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吧,雪臨現在是一堆爛攤子,我只能給你楚慕瑾的信物,讓雪臨的暗樁幫助你,但是能不能安穩的坐上皇位,那還要看你自己的本事。”說着,水卿衣拿着玉佩拋擲給北轅塵。
北轅塵接住玉佩,望着水卿衣欲言又止,轉身,離開。
水卿衣看着北轅塵的背影漸漸被黑夜包裹,眨了眨眼,看着桌上的瓷瓶,輕嘆了口氣。
終是拿起來擦拭腳上,她需要早日好起來,有的事情就好辦。
時光荏苒,眨眼過了幾天,水卿衣腳上的傷好了差不多,可以下牀走路。
冷霧替水卿衣梳妝好,看着暈黃銅鏡中的主子,總髮現主子有什麼變化,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主子,聽說北轅世子找到雪臨皇的屍首,已經泡在水裡腐爛了,但是身上的衣物卻是雪臨皇貫穿的黑色蟒袍。”冷霧稟告道。
水卿衣眉心一皺,會心的一笑,北轅塵若不找到楚慕瑾的屍首,便無法上位,這樣也好,可以早早離開南詔。
“仵作怎麼說?”
“醉酒猝死。”冷霧嘴角流露一絲笑意,那狗皇帝也是活該。
水卿衣詫異,北轅塵安排的這個死法,雖然很滑稽,但是不得不信,醉酒猝死之人,比比皆是,只不過放在楚慕瑾身上太過窩囊。
“北轅世子如何向使臣解釋,說服他們不是他殺?”水卿衣很好奇,那個男人有着怎樣的說詞。
冷霧有些尷尬的開口道:“北轅世子不知怎的找到了一個目擊楚慕瑾要挾你的人,北轅世子得出結論,說…”冷霧看了一眼主子,見她沒有反應,繼續說道:“北轅世子說楚慕瑾求愛不得,被大主子打傷把您救出來,楚慕瑾失意心情不好便去酒樓買醉,大約喝的神志模糊,回程的路上不下心扎進了河裡。”
“噗——”水卿衣端着漱口水,很不雅觀的噴出來。不可置信的問道:“就這樣?”
冷霧也覺得太不可思議,點頭說道:“據說有人不信,但是不敢反駁,因爲昨日當場反駁之人,第二日莫名其妙的身死,那些使臣自然怕死,不信也得信,甚至私自編纂了一套說詞,比北轅世子的正經太多。”
水卿衣不置可否,想到赫連雨的事情,詢問道:“這幾日赫連雨可有反常?”
“主子,您放在赫連雨身上的追蹤散一直沒有淡去,我們跟着他去了一趟傅府,隨即到了城北的首富慕家。”冷霧覺得奇怪,一般追蹤散只有一天便會散去,爲何都好些日子都未變淡?
水卿衣一怔,想到她追蹤散抹在赫連雨的臉上,赫連雨鐵定會因爲被她摸跳腳,失去防備,可在宮中碰見他時,味道淡去了許多,於是便再次把追蹤散灑在銅板上,只要他碰了就會沾染在衣襟上,維持一天。而冷霧說現在味道還未散,只能說赫連雨沒有把銅板用掉。
“查出慕家與赫連的關係麼?”水卿衣凝神想着赫連尋是否就藏身在慕家?
“赫連雨孃親是慕家庶小姐。”
庶小姐?
這麼說來,那個在玲瓏閣遇到的慕雲就是赫連尋的小姨?
“太傅府與慕家不對盤。”冷霧把調查得來的消息如數托出。
水卿衣頷首,慕家自然會與太傅府關係不融洽,按照冷霧所說,赫連尋母親雖然是庶女,卻在家中也是極受寵的,慕雲與她庶姐關係好,至從得知馮榮華對慕輕下毒,便不對付了。
“我們可以去會會慕老頭。”水卿衣想,既然要佈局了,那麼就要儘可能的拉攏傅家的仇敵,該挑撥的就要挑撥,忽而,想到什麼似的,開口提點道:“兵部尚書公子與吏部尚書千金明日大婚,冷霧,你挑上玲瓏閣幾位姑娘送過去。”
她可是要離間關係,而不是促成婚事讓兵部和吏部真的結成聯盟,隨即從袖口掏出一個長木盒遞給冷霧:“明日勢必要把它交到兵部尚書手。”
“是。”冷霧不明白主子要做什麼,但是直覺該不會是什麼好事。
水卿衣起身,覺得是時候找父皇商議明日上朝就任之事,可還未等她走出宮殿,便瞧見小德子公公,急匆匆的趕來:“公主,您快點去太極殿與皇上一同迎接國師大人出關!”
水卿衣目光一沉,瞬間想到太后中降術,也是被國師一言斷出,甚至都沒有瞧見過太后的病容,是真的料事如神,還是反派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