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說第一遍他沒聽明白,第二遍就反應過來了,那肯定不會是什麼乾淨話。他馬上就想罵回去,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忍住沒出口。他看見男人瘦的有些脫形的身子板,在心裡嘆一口氣。他想,幹什麼呢,和個病秧子有什麼可制氣的。這兩天才見他有點兒好氣色,他現在的情緒又不能太激動,得過且過吧。
他心裡憋着火,也不說話。把桌面上的東西劃拉到一起,團吧團吧上樓去了。
眼看還有幾個禮拜就過新年了,孟無妨這幾天不拾閒似的東奔西跑。主要是爲了他姐姐,連着幾次沒回他姐姐的信,這顯然是要把孟無恙給急瘋了。她前兩天又來給他來了一封信,說無論如何她年前都要來他這一趟,還問他是不是出事了。
孟無妨這哪說的清楚啊,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飛身趕過去跟他姐姐解釋清楚,別讓她着急擔心,可週震着頭那裡離得開人。他現在只能趁着每週三醫生來出診的時候,悄麼聲的跑出去,隨便找個IC電話給他姐姐報平安。
孟無恙每次跟他通電話,都是開始時說的好好的,越到後來就越不出聲音。後來他仔細聽,才知道孟無恙是在那邊掉眼淚呢。孟無恙大概是怕他聽見,所以每次都哭得格外仔細。同着他也再不提讓他回家,生怕那句話激到他,從此又沒了音訊。
這一來二去的,每次孟無妨從外頭回來都是皺眉苦臉的陰鬱狀。看的周震心頭火起,躲他就跟躲瘟疫似的,恨不得一腳踹死了了事。
不管怎麼說,這烏七八糟的生活總還是要過的。他現在只要是不出門,生活就會很規律。料理周震的三餐,看着他吃藥,偶爾應付一下週震的臉色和壞脾氣。日子苦悶的不是無聊兩個字就說的清楚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周震的病終於有了轉機。人的精神是明顯恢復了,身體的復健也一直跟的上。狀況比之前兩個月,簡直是一天一地。孟無妨好像是熬出頭了,總覺得該輕省寫日子了。
可他就是輕鬆不起來,他不能畢上眼,只要一畢上眼,他就能聽見他姐姐小心翼翼的在他耳朵邊上哭。
周震還失不失眠他不知道,但他的失眠症快給逼出來了。
他想,今天,要不就是明天,他得和周震說明白。
“周震。我有事跟你說。”
“你說。”
“我有事和你說,你先把報紙放下。我儘量說快點兒。”
周震那頭沒什麼反應,把財經早報裡裡外外的翻騰了幾下,彷彿是那裡面是實在沒什麼可看的內容了,才停下來。他擡起頭,緊抿着嘴角,神色上帶着公式化的冷漠和不耐煩。
“找我什麼事?”
“我和何醫生聊過,他說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都恢復的很好。”
“我自己的身體我當然清楚,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不是。”孟無妨頓了一下開口,說,“我來找你是要說我的事。”
“你現在要不就閉上嘴,要不就少說點廢話。直接點兒,我要去休息了。”
周震皺着眉頭,站起來,很顯然是沒什麼耐性繼續等下去了。孟無妨本來要出口的話,就在舌頭根那兒打轉,在這個時候他還是有些遲疑。所以他一直沉默着站在那。
周震一看着意思,皺着的眉頭又緊了一緊。受不了似的,低聲咕嘟一句,邁開腿就要走開。
“周震,下個星期你再請一個鐘點工吧。”
男人停下腳步,頓了下,回過身。兩眼虛虛的眯做一道縫隙,輕輕笑說,“你什麼意思,是覺得伺候我委屈你了?”
“談不上。”他說,“我下個禮拜就要走了,提前知會你一聲,我怕你到時候找來不及。”
周震看着他,長久的不出聲音。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是看到周震怔愣了一下。不過,也或許是他看錯了,周震一直就是這麼缺乏表情的看着他。
“我……這次,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家人的生活。我們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事現在當面就可以說清楚。”
“我就是想說這個,不打擾你休息了。”
周震聽他說話的時候,垂下眼皮盯着這地下,他說完了他也沒有什麼反應。孟無妨看不出他是聽明白還是沒聽明白,反正他是說到了。那麼,現在就沒他什麼事了。
就在他想先回屋去的時候,周振開口了,“你浪費我的時間,就爲讓我聽你說這麼堆廢話?”
他撩起眼皮,輕輕冷笑,“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要走?你憑什麼呢。”
“你和你姐姐,還欠着我的債呢。我沒說錯吧。”
孟無妨停下腳步,回頭,沉着嗓子說,“這事和我姐姐沒有關係,我在說一遍,有什麼事我們之間就可以解決。”
“這和她沒關係?”周震輕晃了下脖子,扯了扯嘴角,說,“可以啊。兩百萬,加上利息。你可以匯到公司的賬戶,也可以匯到我的私人賬號上。隨你的喜歡辦。”
“行。”他斬釘截鐵道,“我走之前把錢還給你,你挑個時間,我們去律師樓把借貸協議註銷掉。”
周震顯然是沒料到他會一口就答應下來,孟無妨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他絕對不可能一下子湊齊這一大筆錢,他在這個城市也只就認識林新平大莊那幾個二流貨色,萬不可能有能耐幫的上他。
他腦袋裡瞬間閃過什麼,臉色立時沉了下。他不動聲色的,沉默的盯着對過的男人,眼神甚至是帶着惡毒的意味。
“你哪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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