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進醫院的第七天中午,孟無妨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加護病房裡吃午飯。菜色是一份有點變味的排骨和青椒炒肉,老實說,他是真的沒有什麼胃口。除去他個人微弱還算規律的呼吸,他現在就跟守着一個停屍房差不多。
周震進醫院的事,公司和外頭的人都不知道。KEVIN劉對外說周震去外地出差,所以這個病房裡從早到晚就只有他自己,哦,對了,還有定時定點報道的KEVIN劉。
好麼,想誰誰就來。
“孟哥,我來了。”
“哦。”孟無妨擡眼皮應了一下,他發現這個清秀俊氣的年輕人這兩天瘦了一大塊,蠟黃的臉色兩頰深深的凹進去。這個年輕人爲周震顯然是操碎了心了。
“周總怎麼樣了?醫生今天怎麼說?”
“他沒事,你就放心吧。”他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一疊檢驗報告,遞給他,“兩天前,醫生就找我,他跟我說周總的病沒什麼大礙。藥物沒有破壞中樞神經,他還有救,這個報告不過就是再確定一下。”
“放心吧,他是個禍害,他捨不得就這麼死了。”
“你……”
他擡頭,看見KEVIN劉手指顫抖着指着自己身後頭,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
KEVIN劉嘴是張着,可他並沒有說話。那就不是他出的聲兒,轉身看向牀頭,周真的眼並沒有睜開,只有手指微微的上擡,他憋的喘不上氣,痛苦的咳嗽着。
“護士護士,醫生,病人醒了。”
一時間,醫生護士一通亂七八糟。
這叫怎麼個情況呢,周震醒了,小劉趴在牀邊正嗚嗚咽咽的掉眼淚呢。他像個二傻子似的戳在牆根底下,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都嫌他礙事,他是不是應該功成身退自己帶門出去呢,他琢磨。
自己在這守了七天六夜他不醒人事,小劉剛來屁都沒放一個他就醒了,這個叫不叫差別對待。他盯着半靠着的周震,臉色比起泛死氣的青白,已經好多了。他像是能感應到似的扭過脖子,視線越過小劉,粘在他身上。他眯着他黑黑的眼珠子,神情緊繃的決不像是回憶起什麼愉快的記憶,然後他漫不經心的瞟過他,好像他本來就什麼也沒瞅見。
“孟無妨,你在這幹什麼?”周震就着他原來的姿勢,閉着眼,開口說。
“你,出去。”他又說,聲音像使從最粗糙的砂紙上磨過去。
小劉也在那睜着一雙兔子眼看他呢。什麼叫不知羞恥,就是說眼前這對狗男男。“厚---厚---馬上顛顛出脾氣來了,見識了。看好你自己的小寶貝,省得他哪天死在哪個□□裡。”他孃的一對臭狗屎。‘啪嚓’他摔門出去了,後面KEVIN劉叫喪似的在那嚎。嚎屁啊,周震醒了,你就知道裝小白兔了。
“孟哥,你別走啊!”
“幹嘛?!有事說事!”把KEVIN劉的手從胳膊上拽下來,孟無妨的口氣差得很。他現在心裡窩火的要命,不眠不休的守了七天六夜,醫生說沒事他才放下心。結果呢,人家弄的根夫妻團聚似的,張口就讓他滾。他就是賤得難受才管他的死活。
“您不能走啊,周總的病不能再拖了。這個藥再繼續吃下去,人就完了呀。”小劉兩隻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樓梯間,壓低聲音急道。
“完不完的你嚇唬誰呢?!他死了我才高興呢,你躲開!”
“我不躲,你要是想讓他死,你當初幹嘛拼死拼活的救他!人好不容易醒過來,這時候你不能走啊!”
“我再說一遍,救死扶傷你找醫生去。你找我,我現在就想踹死他!我救他幹什麼,救活了他好禍害我!” 孟無妨使出膀子力氣要甩開他,KEVIN劉乾脆改拽爲抱兩手插住他的腰。
“你聽我說,孟哥,你先聽我說。”他喘着粗氣,兩手死死的插住,秀氣的肩膀跟着一上一下動換。“孟哥,我知道周總傷了你,我也對不起你。我錯了,我帶周總向您賠不是。可是這回,您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實話跟您說,周總這藥吃了有三四個月了。我勸過他,他根本不聽我的。醫生都說這藥不能吃下去了,在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就真醒不過來了。”
“你放開我。”孟無妨推推掛在他腰間的小劉,“你先放開我再說。”
“就是像你說的那樣,那我能怎麼辦。他不聽你的就會聽我的?”他在這一陣掙扎間也花了大力氣,怏怏的摸到樓梯欄杆,扶住,“我是他花錢買來的廁所,他自己說的。”
“周總那是氣話,他身邊沒有親人,他要是還能聽誰的話,那就肯定是您了。”KEVIN劉擡頭看看他的神色,又開口說,“周總的病一好轉,我馬上辭職離開。”
孟無妨倚着欄杆站在那,不動也不說話,他打量着一身混亂的KEVIN劉。然後,他說,“你這算是施捨給我了?我告訴你,只有你拿他當寶貝,我不稀罕。我不稀罕他,你懂不懂。”
“你不用辭職,這件事完了之後,我們倆還不一定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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