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下滑到三丈開外,那千年朱果已是近在眼前,只見硃紅欲滴,芳香撲鼻,心下大喜,正待伸手去摘,忽覺一陣勁風撲面而來,定睛一看,原來竟是一隻大鳥迎面撲來。只見它金喙鐵爪,黑羽翠目,端得是神駿非凡。
原來這千年朱果並非凡品,不但江湖中人夢寐求之,就連這飛鳥走獸也是虎視眈眈。這鳥兒已經在這裡守候多時,驅走其他獸類也費了它好大一番功夫,本以爲這千年朱果已是自己的口中之食品,沒想到無端冒出一個人來想奪取自己的勝利果實,真叫它好生氣惱。只見它鐵爪如鉤,直撲楚錚。這楚錚原本是雙手抓着枯藤慢慢滑下,見這鳥兒來勢洶洶,趕忙用力一蕩,躲過了一擊。柳淺淺在崖上見到這般險象,不由得失聲驚呼。伸手入懷想用飛針打那鳥兒,既相隔太遠無以爲繼,又怕一不留情傷到了楚錚,不禁束手無策了起來。楚靈兒見楚錚險象環生,急的胡奔亂跳起來,口中吱吱連聲,雙手連連比劃,既似衝着那鳥兒破口大罵,又似想把那鳥兒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一般,可惜那大鳥根本對其視若無睹,只是連連對着楚錚發起了攻擊。
只見它雙翅一合,勢有千鈞之力,這楚錚身在半空,無從落腳借力之處,只好雙手一放,整個身子如流星墜落,頓時掉出了大鳥攻擊的範圍,然後單手抓住枯藤,團身屈膝,從靴筒中抽出那斷金切玉的匕首執在手中,頓時膽氣大增。那大鳥不知厲害,一擊不中,在半空盤旋一圈後,又伸爪抓來。楚錚伸足在崖壁上一蹬,枯藤一蕩三尺開外,伸出匕首往那大鳥爪上一繞,只聽那鳥兒一聲淒厲長鳴,那爪上頓時鮮血淋漓。
那鳥兒見匕首厲害,轉而直衝那朱果而去。想來個先下手爲強,楚錚見勢不好,雙足相互一點,竟硬生生使出了“縱雲梯”的招數。只見他雙足連連借力,身形頓時上升了好幾尺,一招“飛鳥歸林”朝那大鳥掃去,那鳥兒不敢戀戰,又捨不得那千年朱果,盤旋良久方纔哀鳴一聲,戀戀不捨的離去。楚錚鬆了口氣,只覺得全身疲憊不堪,真氣將竭,趕忙將那匕首插回靴中,伸手將那朱果整枝折了下來。揚聲喊道“淺淺,我已得了那朱果,你拉我一把。”說罷將那朱果橫銜在口中,雙手雙足並用,奮力向上爬去。
快到崖頂之時,只聽柳淺淺道“你且將朱果先遞給我,減輕下負擔。”這時,只聽見楚靈兒在上頭吱吱叫喚,似有憤怒之意。楚錚不疑有他,依言將那朱果遞了上去。等到楚錚探出頭來,猛然發現柳淺淺身邊站着一名男子,手搭在柳淺淺肩頭,帶着一抹嘲諷的笑。男子身後,跟着一名黑塔似的大漢,手執巨斧,袒胸露背,一看便是空有一身蠻力的莽漢。而那柳淺淺被他搭着肩膀,卻是一副低眉順眼的神態,竟比與自己在一起時更加溫婉動人。楚錚楞了一下,怒道“你是何人?!”正待翻身上崖,那男人冷冷一笑,道“我是誰,你只能問閻王去了。”說罷那黑塔似的大漢竟似得了指令一般,二話不說,一斧就砍斷了枯藤!
柳淺淺低呼一聲,身形一動,卻被那男子一聲冷哼,頓時噤若寒蟬。楚錚看在眼裡,頓時萬念俱灰,一時之間,只覺得整個天地都暗了下來,心中再無日月。那楚靈兒見枯藤被砍,怒吼一聲,身若閃電般一抓就抓向柳淺淺面門,柳淺淺驚呼一聲,正待閃躲,立刻被楚靈兒將朱果搶去了一半,中年男子大怒,一招“排山倒海”,意欲拍到楚靈兒身上。被這掌拍到,縱是靈猴也絕難活命,幸虧楚靈兒身法極快,縱跳閃躲之間已是躲了過去。這時,枯藤已斷,楚錚已然不見,楚靈兒厲叫一聲,竟手握朱果一頭撲入崖口,身如沉石入海,頓時也消失不見。
中年男子搖頭嘆道“可惜可惜,這猴子極具靈性,若能爲我所用,倒也是件美事。”說罷冷冷的撇了一眼柳淺淺,只見她淚珠低垂,強自忍耐,不禁冷笑道“你莫真的動了心思,不然就留不下你了。”柳淺淺強笑道“哪裡會有這等事,這種黃毛小子,哪裡入的了我眼去。只是這陣子他對我實在是好,所以總歸有些情分。”那男子冷笑道“沒有最好,只盼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說罷拿了那朱果,扭頭離去。柳淺淺看了一眼楚錚墜落的山崖,擡手拭了下眼角淚痕,竟也頭也不回的跟着離去了。
眼看柳淺淺那般模樣,楚錚只覺得一顆心空落落的,想要發作卻也無從發起,想要放棄卻又心存不甘,一會兒恨那柳淺淺騙了自己,一會兒又想她會不會是受人挾持。想着若是受人挾持,她又怎會不露一絲關切之意,若是真是騙了自己,又爲何當日對自己如此這般溫存妥帖。他身在半空,心中千迴百轉,一時之間竟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山崖絕壁一時半會也沒掉到底,楚錚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亂響,下落之勢也是越來越快。
楚錚閉上了眼睛,只覺得生無可戀,一時竟萌生了死意。就在他萬念俱灰之際,突然眼前浮現出一個全身綁滿鐵鏈之女子,面容清麗,哀傷落寞,正是自己同門師姐楚歌。楚錚如遭電擊,霍的睜開眼來,心裡暗暗責罵自己道“蠢材,爲了一個賤人,怎麼把歌兒的大事給忘了。”心念方轉,頓時萌發了求生之意。也幸虧他及時清醒過來,雖說內功根基有限,但一口真氣運轉,也及時硬生生的將身子轉了過來,只覺得內腑巨震,兩眼一黑,頓時昏了過去。當楚錚睜開雙眼的時候,只覺得全身無力,似有半浮半沉之感。轉頭一看,原來這山崖底處竟是一處沼澤。也幸得如此,自己才大難不死,留得了一條性命。
楚錚嘗試着搬動自己的手腳,發現這沼澤之地竟有神奇的治癒功能,當時在採摘朱果時在崖壁上的擦傷磕碰居然已經不治而愈,就連肺腑之間的震傷也好的七七八八,除了真氣運行稍有阻礙之外,已經差不多跟常人一般了。楚錚心下大喜,趕忙想翻身坐起,誰知道身下一沉,原來這沼澤之中並無落腳之處,方纔他四仰八叉躺着,受力面積較大,藉着沼澤的浮力,倒也勉強沒有下沉。可是當他稍有動作,一條腿頓時就陷入了沼澤之中,不禁驚慌大叫起來。正在此時,突然一隻大鳥憑空撲來,伸出那金鋼鐵爪,一把就將楚錚抓出了泥濘,正是方纔與其爭搶朱果之鳥。只見那大鳥騰空展翅,直接飛到了一個半山腰的山洞口,似乎對方纔爭搶之事尚耿耿於懷,一把將他丟入洞內,忽的又飛了出去。
楚錚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擡頭望去,只見那山洞洞口不大,裡面卻是別有洞天,猶如葫蘆形狀。山洞口的四壁長滿了青綠苔蘚,陰暗潮溼,幾條藤蔓連綿而下,一眼望不到盡頭,再朝裡看去,洞內倒是寬敞,並且打掃的纖塵不染。楚錚揚聲喊道“有人嗎?”只聽內洞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罵道“原來是個傻小子!沒人是鬼救了你啊!”楚錚聽到人聲,不禁大喜過望,連忙施禮道“多謝前輩相救。不知小子可否到內拜謝?”洞中之人罵道“囉裡囉嗦,要不是這鳥地方几十年沒來個人,老夫纔不待見你這個傻乎乎的蠢小子!”楚錚聞言,連忙閃身入內,才一見洞中之人,卻不禁被駭的楞了一愣。
原來洞中之人四肢被幾條巨大的精鋼鎖鏈牢牢的困在山洞壁上,正中一條鎖鏈竟直接穿過了他的琵琶骨,尾端一個鐵鉤生生的嵌入了他的身體,上面血跡斑斑,可想當初這鐵鉤穿透他身體時候的殘忍和痛楚。那人擡起頭來,只見他發如蓬鬥,鶻衣百結,卻有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楚錚見他如此悽慘,忙拔出匕首道“前輩,待小子替你去了枷鎖。”那人搖頭道“這鎖鏈已經鎖了老夫整整一甲子年月了。乃是海外精鋼所鑄,尋常兵刃根本難動其分毫。”楚錚忙道:“我這匕首倒也是好質料所鑄,不妨一試?”那人搖頭道“若是一擊不成,這鐵鏈震動,老夫又要白白受一番苦楚。”楚錚道“那要如何才能解救前輩呢?”那人雙眼一翻,道“你想救老夫?”楚錚點頭道“前輩驅大鳥救了我,我當然是要知恩圖報的。”那人“哼”了一聲道“若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呢,你是救也不救?”楚錚笑道“就算前輩是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大惡人,我也是要救的。”那人縱聲長笑道“好好好,你這小子倒也對老夫脾胃。”
接着,就細細詢問了楚錚的來龍去脈。楚錚在柳淺淺那兒吃了虧,這時哪裡還敢將真實姓名,師承來歷一一告知,只是胡亂謅了個名字,自稱姓玄,名天嶽,這是途徑此處,聽說有千年朱果現世,想來一碰運氣,哪知道遭人暗算,掉落此處。那人倒也不疑有他,只是楚錚想起那柳淺淺,想起她身邊的陌生男子,心裡又恨的咬牙切齒,又覺得酸楚難當。想着想着,不覺臉上陰晴不定起來。那人看他如此,不禁問道“你可知害你之人是誰?”楚錚經他這麼一問,忍不住又將自己和柳淺淺的那段經過細細說與他聽,黯然道“我真的做夢都想不到,她竟然是這樣的女子。”那人看他這般在意,搖頭嘆道“情這一字,可謂害人不淺。”楚錚道“我真是不甘心!”那人見他面色猙獰起來,仰頭笑道“罷了,罷了。爲一水性楊花之女子這般煩惱,可不值得。你這小子雖然蠢笨了些,倒也是甚的我意,到時候老夫給你保媒做主,許你一個好女子便是。”楚錚聞言,訕訕笑着,心裡想着“你自己都這般狼狽了,到哪裡變出個女子給我。就算是有,恐怕也不如柳淺淺那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