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得了那一對玉鴛鴦, 倒真將祁若望的婚事放在了心上。不出幾日,這薔薇門夏堂所在之地,便已是張燈結綵, 喜氣洋洋了。
這一日, 夏日炎歡喜的找到祁若望, 見他正跟一羣普通幫衆混在一起吃酒, 禁不住笑道“祁兄在這裡喝酒, 兄弟卻在爲你奔波婚事,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
祁若望俊臉一紅,忙斟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笑道“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有如此英明神武的堂主爲在下奔走, 在下就安心受照拂啦。”,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夏日炎仰脖幹了他遞過來的那杯酒,笑道“兄弟請那王瞎子算了, 三天後便是那黃道吉日,眼看這喜堂已經佈置妥當,要不咱們就把你與林小姐的喜事給辦了吧。”。
祁若望連連作揖道“勞煩堂主費心,一切就聽堂主安排。”,夏日炎哈哈大笑道“如此便吩咐下去, 烹牛宰羊, 殺雞沽酒, 待三日後, 衆兄弟放假, 共賀我祁兄弟大喜!”,衆嘍羅歡呼聲起, 有膽大的湊趣嚷道“堂主,祁兄弟大喜,咱們兄弟肯定都要多喝幾杯纔是。”。
夏日炎笑罵道“猴崽子,就知道討酒喝!”,他沉吟了一會,道“祁兄大喜之日,兄弟們不喝酒也確是說不過去。如此就留下守夜執勤之人,其餘衆人放假三天,一醉方休!”,衆人歡呼聲起,又有人咋着膽子問“那守夜執勤的,豈不是委屈了。”。
夏日炎笑道“守夜執勤的兄弟,每人每夜賞銀三十兩!”,衆人紛紛拍手叫好,那熱鬧的場面,簡直要把屋頂給掀了。祁若望也笑着,似乎歡喜不盡的樣子,但誰也不知道他的眼底卻是一片冰涼,這場喜事,對他而言,只是一場演出,一場漸漸接近真相演出。
三日後,薔薇門夏堂一派熱鬧喧譁,原來這大豐米行地下只是個接頭議事之地,其實這地下暗道曲折蜿蜒,直通那縣城之外幾十裡地的小山坳裡,當時爲了減少往來客商行走,薔薇門裝神弄鬼,也着實費了好些功夫。後來慢慢地形成了此處鬧鬼的傳聞,人煙才漸漸稀落了起來,如此這夏堂纔在此處安營紮寨落下腳來。
這夏日炎也確是個人才,不出數年經營,便在附近縣城內開了好幾家鋪子,一來通過經營得利用作夏堂日常開支來源,二來也暗暗將這些鋪子作爲消息往來之所,掩人耳目。
這大豐米行董掌櫃老謀深算,頗有城府,在這幾年着實爲夏日炎做了不少事,故漸漸也博得了夏日炎的信任,逐漸成了他的心腹之人。
這祁若望的喜事,夏日炎也吩咐由他操持,這董掌櫃忙前忙後,倒也不負所望,在這短短几日功夫,就將整個場面撐了起來。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氣氛也漸漸的熱鬧起來,除了守夜巡邏的,夏堂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陸續到了,一時之間,作揖的作揖,抱拳的抱拳,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那幾十張桌子上早已放好了時新瓜果,蜜餞冷盤,待衆人紛紛落座,那全雞全鴨,蹄髈扣肉,就如流水一般一道道的端了上來,一罈罈紹興黃酒,也紛紛被打開了紅綢蓋子,陣陣酒香撲鼻而來,配着那爆竹聲、鼓樂聲,整個喜堂頓時人聲鼎沸,吆五喝六起來。
而就在這時,只見董掌櫃穿着一身簇新的袍子,一臉喜氣的走上前來,笑道“大家且先慢着吃酒,先讓這對新人拜天地罷。”,衆人鼓掌大笑,紛紛叫好。極目看去,只見祁若望一身大紅喜袍站在臺上,更是襯的面紅齒白,風流不凡。
臺下有人小聲啐道“孃的,同樣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他咋那麼會長。”,身邊的人取笑道“這可要問你老子娘啦。”,周圍衆人哈哈大笑,那人臉一紅,強聲道“俺娘當年可也是村裡的一枝花。”,衆人更是笑的打跌,而就在這時,只見喜娘引着新娘子已經款款走來,雖說蓋着蓋頭看不見臉,但從那窈窕婀娜的身段上,就能猜到這林府小姐定是個十足的美人兒。
衆人心中皆暗暗腹誹道祁若望這個色胚,居然還有這等豔福,嘴裡卻是大聲喝彩。只見祁若望接過了喜娘遞過來的大紅綢帶,牽着新娘子於堂上站定,董掌櫃揚聲唱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兩人應聲跪倒,磕下頭去。待得新人三拜之後,董掌櫃高唱道“禮成——”。
他正要說到送入洞房,卻見祁若望大聲說道“我等江湖兒女,哪有這麼多規矩。今兒是兄弟大喜之日,就讓我這婆娘好好敬敬大家,也多謝這陣子大傢伙的關照啦!”,此言一出,衆人更是羣情沸騰,有性急的,大叫道“新郎官,你快將新娘子的蓋頭掀了,也好叫兄弟們見見新嫂子。”,祁若望笑道“是也。這新娘子的蓋頭,還是要我親手掀的,別人可代勞不得。”,衆人聞言,更是哈哈大笑起來,愈發覺得他幽默可親起來。
蓋頭一掀,衆人眼前皆是一亮,只見這林府小姐眉清目秀,端得是十分標緻。這薔薇門中都是江湖混飯吃的,平時頂多出入那花街柳巷,哪裡見過這般千金小姐。一見之下,不禁又紛紛誇讚祁若望好福氣了。
奇怪的是這林府小姐倒也大方,伸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一杯酒,遞到夏日炎面前,笑道“我夫婦多日來受堂主照拂,這第一杯酒,理應先敬堂主。”,夏日炎大笑着站起身來,接過酒杯道“新娘子敬的酒,自然是要喝的。”,說罷仰脖“咕”的一口,便將杯中酒盡數倒入口中,嚥了下去,又道“這堂主的稱謂雖說是門主封賜,但實則不甚親切。若是弟妹不棄,今後便喚我一聲大哥可好?”。
林小姐低眉斂目,聞言卻是欣然一笑,又斟了一杯酒遞了過去,笑道“如此,妹妹這第二杯酒,便也是要敬大哥的。”,夏日炎哈哈大笑,又是酒到杯乾,其餘賓客紛紛鼓掌叫好,大聲道“新娘子也敬敬我們呀!”,祁若望笑道“彆着急,斷是少不得你們的。”,林小姐也抿嘴笑道“今兒個大家不醉不歸纔好。”,衆人大笑喧鬧起來,紛紛圍着祁若望跟林小姐不斷的敬酒,一時之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卻沒有人留意到林小姐身後的兩個大丫鬟已經悄然失了蹤影。
執扇和唐情趁亂潛入了薔薇門夏堂的地牢,這個時候,除了個把看守人之外,其餘的都在前堂飲酒作樂,故而執扇和唐情輕輕鬆鬆就闖進了地牢,打倒了守衛,便細細搜查起來。地牢之中陰暗潮溼,一陣陣陳年的血腥味夾雜着腐爛黴變的味道直衝鼻端,簡直是要將人薰了過去。
執扇和唐情掩住了鼻,一間一間的搜查過去,那囚室狹小,一個個犯人蜷縮在地上,竟是連腿都伸不直,那些犯人見有人進來,紛紛騷動起來,甚至想趁機逃了出去,卻也被執扇唐情一一制服,又鎖了起來。
執扇和唐情一個一個查看犯人的五官手指,想從中找出柳家父子,卻是一無所獲。兩人無奈互視了一眼,正要離開,卻聽一個聲音道“你們可是在尋找柳家父子?”,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最左一間囚室的角落裡,盤膝坐着一名老漢。
執扇走過去,蹲下身道“老人家,您可知他們在何處?”,那老漢嘆息道“你們可是柳家那丫頭派來的?”,他也不等執扇回答,又自顧自道“那丫頭命苦哇。”,執扇道“你認識柳姑娘?”,那老漢點頭道“豈止認識。我是看着她長大的啊。”,他搖了搖頭,道“那柳家父子就被關在這地牢下的水牢裡,你們從這裡出去,靠右走到底,能看到一個銅製轉盤,左轉三圈,右轉五圈,便能打開水牢的門了。”。
執扇道“既然你跟柳姑娘認識,就與我們一道出去吧。”,那老漢搖頭道“老漢我在這裡吃的香睡的着,出去和不出去也無多大分別。”,他揮了揮手道“你們快去吧。這麼多年,這柳家父子恐怕也快熬不住了。”,執扇見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說,抱拳道“如此就多謝老伯指點。青山綠水,後會有期。”,說罷便攜唐情翩然離去,那老漢睜着昏暗的眼睛喃喃道“可憐啊!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