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仁見到這位祖宗,就後悔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忙磕頭賠笑道“四公主,您怎麼能在這裡玩兒呀?小心被皇上知道了責罰。”,趙寧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王懷仁擦了擦汗道“四公主所言甚是。不過這煙花之地,絕非你金枝玉葉久留之所,待下官送公主回宮可好?”,趙寧哼道“我回不回宮,還輪不到你管。我只問你,你官居何職,這鐵甲衛怎麼受你調度?”,王懷仁聞言不禁張口結舌,只好賠笑道“四公主,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沾親帶故,您老人家擡擡手,下官這就退兵,這就退兵。”,趙寧搖了搖扇子道“算你識相。你雖是國戚,但也應守王紀國法,若再被我發現你越權逾矩,定當稟明父皇,治你的罪。”王懷仁連連告罪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邊說邊退,帶鐵甲衛倉皇而去。
趙寧洋洋得意收起玉牌,跳到楚歌等人面前,叫道“好啦,我沒騙你們吧。”,胡夢茵道“原來你是當朝公主。”,趙寧道“你們不許賴皮,當初可沒說我是皇帝的女兒就不跟我做朋友了。”,楚歌見她嬌憨,點頭道“君子一言,自是一諾千金。如此,就請公主隨我們一道進屋吧。”,說罷率先進了屋裡。趙寧道“你們也別叫我公主。我們是朋友,你們就叫我小四好了。”胡夢茵笑道“小四。店小二,趙小四。”,趙寧裝模作樣抱拳笑道“正是在下。”,衆人皆笑,不覺親近了許多。
趙寧輕而易舉地嚇退了王懷仁,殊不知那躲在暗中的大內暗衛也在額手慶幸,這四公主白龍魚服,今日卻如此輕率的現了身份,若是那王懷仁稍有歹心,這金枝玉葉豈不是就得親身涉險。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公主乃是今上的心肝寶貝,雖說他們在暗中貼身保護,但要是出了半分差錯,傷到了些皮肉,他們的項上人頭可就要保不住了。可惜這刁蠻公主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些當暗衛的有多麼不容易,一心只顧着自己快活,卻根本不知道在她周圍有這麼一羣不容易的人,時時刻刻都守衛在她的身邊,一身生死榮辱都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待衆人落座,楚錚忙問楚歌道“歌兒,你身子骨可大好了?你怎麼逃出來的?”,楚歌道“此事說來話長。”,原來當日玄女宮宮主胡慕嵐將楚歌送至“賽扁鵲”處醫治時,楚歌已是傷及心脈。雖有百年血靈芝暫時壓制,但也已是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也幸虧“賽扁鵲”身懷異術,妙手回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使其重現生機。
但當時楚歌的身子雖已無恙,卻仍是氣息虛弱,食慾不振,數月之間毫無起色,直到有一天“賽扁鵲”忍無可忍,對她道“再好的藥也治不好心病,再好的醫生也救不了等死的人。你若一心求死,老朽也攔不住你,只是死前,你想想你最親的人。”,言盡於此,楚歌方纔想起自己還需尋找阿茵,師門還等着自己回去,於是這才振奮精神,勉強下地走動,過不多時,既已痊癒。當時,她就拜別“賽扁鵲”,孤身一人,踏上了漫漫尋人之路。
然而江湖漫漫,要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她從江南走到了塞北,又從塞北來到了京師,長路漫漫,一無所獲。她想靠自己一人之力,無疑是大海撈針,後見京城繁華,簪纓集聚,頂戴輝煌,故想借這些達官貴人之力,助己尋人,這些時日,她投身“聆簫閣”大張豔幟,爲的就是吸引更多的顯貴要人,在這人來客往的煙花之地,信息往往也是最多最雜的。
她知道要是被天嶽老人知道自己在這勾欄之內藏身,估計會狠狠的處罰自己,若是被江湖中人認出自己,也必定會使師門蒙羞,天嶽宗的楚歌,怎麼能夠身落風塵,做這些倚門賣笑的勾當。可是這一切只要是爲了阿茵,就都是值得的。最近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了,莫說是尋常文人騷客,江湖粗豪,就連那兵部的王侍郎,丞相府的二公子,都已是座上常客。楚歌原本打算再過幾日,等釣足衆人胃口,就要擇人而識,可沒想到還未等自己有所動作,這楚錚竟早已尋得了胡夢茵,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衆人聽楚歌娓娓道來,無不唏噓。胡夢茵道“你爲尋我,受了這麼多苦楚。可是爲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楚錚道“我遇到她之時,她即自稱琳琅,只說隱約記得心裡有一個人,卻又說不出所以來。”。
胡夢茵點頭道“正是如此。每次我想起這個人,總是會很傷心。但是我又不得不想他,因爲即便是傷心,我心裡又是快活的。”,南宮昭道“我聽我父親有提過,世間之人或遇變故,精神受到強烈刺激,會自覺遺忘那些慘烈的事。也許胡姑娘正是如此。”。
楚歌點頭道“此話言之有理。當下之際,就是要尋良醫爲阿茵醫治。”,楚錚道“這個不難,去找那賽扁鵲便是。”,楚歌搖頭道“那賽扁鵲不醫治江湖人。我當時也是幸得她娘恰好救了他孫兒性命,方纔得以救治。”。
南宮昭道“這京城中名醫衆多,而且我南宮府中也有不少良醫。若蒙楚姑娘不棄,就請攜友移駕我南宮府小住,慢慢調治可好?”,趙寧搖頭道“你莫名其妙帶兩位姑娘回家,你可能做主?據我所知,你家還是南宮敬明當家吧。”南宮昭臉上一紅,訕訕說道“南宮昭自當稟明父親,斷不會使二位姑娘受半點委屈。”。
楚錚笑道“此事不勞南宮公子費心,我在逍遙居包下了一個院子,歌兒就隨我們一起去住即可。只是這良醫尋訪,還要勞煩公子。”,趙寧點頭道“這般更好,我們來來也方便。到時候我也帶幾個太醫院的醫正過來瞧瞧。”,楚歌大喜行禮道“如此多謝四公主了。”趙寧氣道“說了別叫我公主。”,楚歌連忙改口道“多謝小四了。”趙寧這纔回嗔作喜,與南宮昭二人先行離去不提。
二人走後,楚歌與楚錚又重新見禮,久別重逢,更比先前親近了幾分,見到那白毛小猴楚靈兒,甚是覺得稀奇有趣,楚歌詳細詢問了他的經歷,知其是偷跑下山,又得這般奇遇,不禁又驚又喜,待聽到靈猴救母,神劍出世等經歷,更是咋舌不已,拉着他手左看右看,道“這先天的弱症,可都去了?”,楚錚點頭道“都去啦。只是這內功心法,卻不是天嶽宗的了。”,楚歌笑道“這不妨事。師父若知道你因禍得福,肯定也會很高興,斷沒有怪你的道理。”,楚錚點頭笑道“師父若是怪我,你可要幫我纔是。”,楚歌道“咱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二人相視而笑,好不親熱。
突然,楚錚“啊喲”一聲,一拍額頭。楚歌和胡夢茵都被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楚錚忙站起身來衝胡夢茵一揖倒地,告罪道“胡姑娘,我對不住你。”,胡夢茵道“你有何事對不住我?”楚錚忙將自己的姓名、師承來歷仔細告知,告罪道“當時我初遭變故,不敢輕信於人。故對胡姑娘有所隱瞞,還望姑娘包涵則個。”,胡夢茵點頭道“除了這個,還有其他事情瞞我嗎?”,楚錚忙道“再無其他。”,胡夢茵道“你欺騙我是你不該。可於情於理我也不能怪你。這次就饒了你,如若再犯,我就不理你了。”,楚錚趕忙答應,暗道“你若是我娘子,自當不能瞞你,可你或許是我嫂子,那該瞞還是要瞞的。”
三人一起生活了幾日,待楚歌、胡夢茵徹底安頓下來後,楚錚謂楚歌道“歌兒,你二人在此好生治病,我該走了。”,楚歌看着他道“錚兒此去,可有什麼心事未了?”,楚錚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又看見了柳淺淺的模樣,不由得自嘲般笑道“也沒什麼大事。”,楚歌察言觀色,知道他心裡有事卻不肯明言,也不好逼他,只好道“我也不攔着你,只是自己孤身上路,可要千萬小心。”,楚錚點頭道“錚兒如今已非吳下阿蒙,歌兒放心便是。錚兒此去,不但要辦自己的事,也會隨時留意那大惡人的。”胡夢茵問道“什麼大惡人?”。
楚歌看了楚錚一眼,生怕乍然說起又刺激了胡夢茵,忙柔聲道“當年有個大惡人欺負了咱們卻又躲起來了,如今咱們要將他找出來,給他點厲害看看。”,胡夢茵道“我也要去。”,楚錚道“你先好好治病,我先去找那大惡人,等你病治好了,說不定我也找到了,到時候你幫着我們一起對付那大惡人可好?”,胡夢茵笑道“其實想不想的起來當真無所謂呀。我現在過的不也挺好。”,楚歌搖頭道“你倒是瀟灑。可是你想不起我來,我又該怎麼辦?”,胡夢茵看着她笑道“若真如你所言,你我本是有情人,那就算我忘了過去,你也是有辦法重新讓我喜歡你的。”,楚歌眼前一亮,眼中頓時流光溢彩,她衝着胡夢茵揚眉一笑,柔聲道“是呀,即便你再也想不起來,我也會讓你重新喜歡我的。”,她目光盈盈地看着她,又道“就像——我喜歡你一樣。”,胡夢茵被她溫柔笑容恍了神,不禁伸手撫上了她的眉,愣愣說道“你笑的真好看。”。
楚歌的眉眼更是舒展了起來,她癡癡地望着胡夢茵,笑道“你若喜歡,我每天這麼笑給你看。”,兩人目光膠着,兩兩相望,只是胡夢茵的眼神中仍是多了一份迷茫。在一邊的楚錚卻是有些尷尬起來。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才使得二人回過神來。楚歌嗔了他一眼,方道“錚兒,說起來已經好幾年未見師父他老人家了。我看你不妨先回師門一趟,也好叫師父他老人家放心。”,楚錚搖頭道“我不回去,原本就是偷跑下山的,若是回去,說不得就會被師父關起來受罰。”,楚歌笑道“你得這番奇遇,師父定是歡喜都來不及,哪裡還會責罰與你。”,楚錚笑道“說的也是。那我就先回山去報個平安便是。”,他又喚來金奴玉婢細細叮囑了一番,方纔作別楚歌,大步流星直往天嶽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