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淺淺自幼經歷辛苦, 造就了心冷手狠的性子,這尋常百姓之生死原本並不放在她心上,只是她與楚錚相處久了, 知其秉性仁厚, 雖然天嶽一脈也是亦正亦邪, 然而先天裡卻帶了一段忠厚之意。若是周圍百姓不散, 恐怕他恐傷及百姓, 動起手來束手束腳,故而言語之中將這毒掌的威力又誇大了幾分。其實這“腐骨噬心掌”雖然厲害,但若要以掌風散發的毒氣要人性命, 倒也是萬萬不能。
正如她所料,楚錚見周圍百姓散去, 心中鬆了口氣, 對柳淺淺這般舉動, 不禁心中又生出一絲好感來,顏色也更見好轉。柳淺淺見他如此, 小心喚道“錚兒,你要小心!”,楚錚頷首示意,眼睛卻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年阿奇。
阿奇的雙掌已經墨黑,更有騰騰黑氣冒起, 只見他十指枯瘦, 猶如枯柴朽枝, 五指頎張, 更是風乾雞爪, 奇形怪狀,“腐骨噬心掌”已是運足了十成之力, 他的口中“荷荷”連聲,面目更比先前猙獰了幾分,這般醜陋容貌,莫說是柳淺淺,就連楚錚見了,都不禁心內作嘔。
阿奇怪叫一聲,糅身而上,雙掌連揮之間,頃刻便已拍出了十餘掌之多,頓時將楚錚全身罩於他的掌風之下。楚錚冷笑一聲,大袖翻飛間,太乙真訣已是默運全身,那衣衫得天地造化之力,早已變成了銅牆鐵壁,那寬大的衣袖,也早已堅硬若鐵,只朝阿奇砸去。
如此掌來袖擋,片刻之間二人便已交手了數十招,卻是不分伯仲。這時,阿奇一招用老,正待變招,楚錚瞅準他招式間隙,大袖一揮,一招“袖裡乾坤”便已當頭罩下,東極鬼母知道厲害,怪叫道“阿奇小心!”,那阿奇突然藏頭縮腰,身子扭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一掌就朝楚錚肩頭拍下!柳淺淺驚呼出聲,卻已是來不及營救,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白光一閃,只聽楚靈兒一聲慘叫,竟硬生生替楚錚受了阿奇一掌,身子軟軟地自楚錚身上滑了下來,頓時氣若游絲,奄奄一息!
楚錚大叫一聲,不禁心膽俱裂,且不說這楚靈兒與他朝夕相伴,形影不離,早已情同兄弟,單憑它靈秀神駿,聰敏捷慧這八字考語,就已讓楚錚對它愛若性命。現如今因自己一時輕敵,竟使靈兒重傷於毒掌之下,怎不教他痛徹心扉。
楚錚狂吼一聲,就想去抱楚靈兒,誰知這阿奇面醜心惡,見楚錚心神渙散,趁機又一掌擊向他的後心。楚靈兒看在眼裡,急的全身亂顫,口中微弱的“吱吱”之聲不絕,卻已是力不從心,豆大的眼珠從它那赤目金睛之中滑下,箇中情義,着實教這世間爾虞我詐之輩汗顏。牲畜尚懂恩義,而人間世態,卻着實讓人心寒。
柳淺淺尚未反應過來,便見楚靈兒捨身護主,已是奄奄一息。而少年阿奇的雙掌也已快觸及楚錚後心,這一驚着實非同小可,她剛想行動,只聽東極鬼母陰測測地道“以一敵一,以二敵二。”,柳淺淺怒道“打就打,大不了就是個死字!”。
在這生死關頭,她骨子裡那份堅忍果敢又一次被激發出來,就像當年她爲保家人平安而忍辱負重甘被利用一般,那時候她能忍,這一刻,她赴死!
就在此時,只聽楚錚狂笑一聲,也不知他如何轉身,如何拔劍,就連阿奇都沒有看清。等衆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阿奇的雙掌已被齊腕切斷!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光禿禿的雙腕,似乎還沒感到疼痛,這太阿神劍之利,竟將他的雙掌一劍切落,如刀切豆腐一般!片刻之後,才見鮮血噴薄而出,阿奇慘叫一聲,頓時痛昏了過去!
東極鬼母見楚錚雙目赤紅,神情如狂,知其殺機已動,哪裡還敢怠慢,伸手抄起倚在桌角的紫金烏木銅尾鷲首杖,便從樓上躍下,當頭朝楚錚砸去。
她這根紫金烏木銅尾鷲首杖堅若精鋼,重有百斤,可謂是刀砍不斷,劍鑿不穿,火燒不燃,水浸不爛,銅尾之上又有機括暗鈕,可控制鷲首噴毒,杖尾射弩,端得是一件十分厲害的外門兵器。再加她自樓上躍下的力道,這杖上之力何止千斤!
楚錚大喝一聲,竟然不閃不避,仗着神劍之威,挺劍相迎,只聽“鐺”的一聲巨響,竟硬生生將那紫金鷲首劈成了兩半!東極鬼母大怒,將那斷了首的烏木杖舞的潑風似的,招招凌厲,招招殺着,直逼的楚錚步步後退,只有招架之力。
太阿神劍雖威,可是楚錚畢竟年少,太乙真訣研習也只有數年,又怎及的上東極鬼母數十年的清修之功。這一交上手,高下立判,只見鬼母杖影如山,似無邊黑幕層層疊疊,而楚錚的劍光卻如螢火,在那無邊黑暗中忽明忽暗,端得是險象環生。
東極鬼母桀桀怪聲道“小子,你敢傷我阿奇,今日老身定要立斃你於杖下,方能消我心頭之恨!”,她在攻擊之餘尚能開口說話,楚錚卻已在她杖勢的威壓下,連氣都喘不過來,哪裡還能搭腔。又過了數十餘招,楚錚雖然左支右拙,卻也勉強招架了過來,他體內太乙真訣已動,自然是內力源源不絕,東極鬼母見他絲毫不見疲態,也不禁心中暗暗稱奇,暗道“看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內力,倒也不凡。若待他羽翼豐滿,豈不是留下一個禍患。”,一念及此,心裡更是起了殺心。
楚錚心中也暗道“這老太婆武功着實詭異,太糾纏下去,恐怕要耽誤靈兒的醫治,還得速戰速決纔好。”,如此一來,一人殺心大起,一人求速從快,更是各自拿出了全身解數,性命相搏。
柳淺淺在這檔口已將楚靈兒抱過一邊,只見它胸口赫然一隻漆黑掌印,周圍皮毛皆已掉落,皮肉也開始腐爛,散發出陣陣惡臭,實在是慘不忍睹,不禁潸然淚下,忙餵了它幾粒清□□丸,希望能暫時壓制住它體內的毒性。
楚靈兒口中“吱吱”輕喚,頭卻一直扭向楚錚一邊,它傷重至此,竟還是放心不下楚錚!柳淺淺掩住了嘴,不禁失聲痛哭起來。她抱着楚靈兒道“靈兒,靈兒,你放心,錚兒不會輸的,不會輸的。”,楚靈兒手爪顫動,卻是熱淚長流。其情其景,着實叫人不忍目睹。
突然,柳淺淺想起了昏迷在地的少年阿奇,臉上露出了一絲殺氣。她豁然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阿奇走了過去。要不是因爲他,靈兒怎麼會受傷,要不是因爲他,阿錚又何必以命相搏,她越想越恨,臉上殺氣也越來越重,可是就在這時,她只覺脅下一麻,竟已被人制住!金蓮童子,她居然忘記了還有一個金蓮童子!
金蓮童子制住了柳淺淺,又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少年阿奇跟前,運指如飛封其要穴,止住了噴薄而出的血液。只見阿奇面色慘白,脣無血色,已是失血過多。金蓮童子忙將其盤腿扶好,雙掌抵住阿奇後心,將自身真氣輸其體內,助其活血過宮,不多時,阿奇的臉色漸漸好轉,雖然仍無血色,但這一口氣,究竟是活過來了。
柳淺淺一時迷亂,爲人所制,不禁又氣又急,連忙運起真氣強衝被封穴道,誰知這金蓮童子點穴手法並非中原路數,柳淺淺不明就裡,盲目衝穴,只覺真氣一茬,頓時跌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金蓮童子見她如此狼狽,不禁哈哈大笑,道“美人兒,你方纔不是很厲害麼,現在怎麼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柳淺淺怒道“你快解了我穴道,不然我……”,她話還未說完,金蓮童子“拍”地也給了她一個耳光,笑道“這一掌,是還給你的。”,她落掌甚重,柳淺淺的臉頰頓時也腫了起來,嘴角緩緩流下一絲血痕來。
金蓮童子拍手笑道“這下可好了,大姑娘變成豬頭三,想必阿奇少爺醒來了見到你這般模樣,恐怕也要大搖其頭了。”,柳淺淺眼睛一轉,突然笑道“想必是你自己想嫁阿奇少爺吧?”,她媚眼如絲,雖然臉腫着,卻仍是不失風情。又道“你若真有此心,就更該放了我纔是。”。
金蓮童子蹲在她面前,低聲笑道“你可知我爲什麼要私自逃出東極島來?”,她也不待柳淺淺回答,自顧自道“鬼母一直有心想把我給了阿奇少爺。只是阿奇少年這般尊容,我實在無福消受。若不是今日可巧阿奇少爺一眼相中了你,恐怕倒黴的就是我了。”,柳淺淺臉色大變,卻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只見金蓮童子嘻嘻笑道“這東極島四面環海,車路不通,若是上了島,再想回到中原,可不是件容易事。不過你到時候嫁了阿奇少爺,相夫教子,孝敬婆婆,想必也不會無聊。”,她說的輕鬆,柳淺淺卻是臉色發白,心中暗暗叫糟。
還沒等她想出法子,只見金蓮童子揚聲叫道“婆婆,咱們該走啦!”,東極鬼母聞聲望來,見此情狀,不禁大喜道“好也。”,力貫雙臂,紫金烏木銅尾鷲首杖當頭砸下,直把楚錚逼退了三步!
趁着間隙,她又將杖尾一掃,只聽“嗖嗖嗖”三聲,那杖尾竟然激射出三排精鐵強弩,連珠似地向楚錚射去。楚錚見□□兇猛,避無可避,只好就地一滾,躲了開去。東極鬼母身形如電,早已一手抓起了柳淺淺,一杖挑起了少年阿奇,攜着金蓮童子絕塵而去!只聽見柳淺淺悽聲喊道“你放下我!阿錚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