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平靜如水, 似乎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哀傷,留下的只是一副順從馴服的模樣。只聽唐情叱道“黑潭聽命!”,他緩緩地躬下身去, 俯首傾聽着。
唐情道“待我等離去, 你仍在此看守水牢, 斷不可驚動他人。若違此令, 殺無赦!”, 黑潭沉聲應道“遵法諭。”,便緩緩地退過一邊,垂首肅立。持劍等人見此情景, 不禁暗暗咋舌,對着唐門施毒之術更是歎爲觀止。
唐情道“咱們快些離開這裡吧。”, 執扇道“只是剛進來的時候, 殺死的那幾個人的屍體, 也該處置一下吧。”,唐情道“這個容易。”, 她自懷中取出一小瓷瓶遞了過去,道“這裡面裝的便是化屍粉了。不用我教你怎麼用了吧?”。
執扇皺眉道“這又臭又髒的事情,又是我做呀。”,唐情嗔了她一眼,道“你不做, 難道讓我去做嗎?”, 執扇正無奈間, 橫下里伸過一隻手來, 便將瓷瓶接了過去, 只聽楚清風道“我去便是。”,執扇展顏笑道“清風少爺最好了。”, 話音未落,只覺得腰間一疼,便聽見唐情咬牙低聲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執扇痛的差點叫出聲來,卻又只得咬牙賠笑道“阿情纔是最最好的。”,只聽“噗嗤”一聲,持劍拍手笑將起來,道“阿彌陀佛,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總算有個人能治執扇姐姐了。”,執扇聞聲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幸災樂禍的東西,保佑今後來個大惡人,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纔好呢。”。
持劍粉臉一紅,啐道“好沒個正經。我不跟你說啦!”,唐情見她們打鬧,不禁也笑道“你別胡亂欺負人。”,持劍見唐情幫她說話,自覺有了靠山,更是挺了挺腰板,大聲對執扇道“聽見沒?不許你欺負我!”,衆人正鬧着,楚清風卻已是去而復返,將那小瓷瓶歸還給唐情,道“都已處置妥當。事不宜遲,咱們快些走吧。”,衆人點頭稱是。
執扇道“如此我與阿情便去與歌兒阿茵會合,這柳家父子,就請清風少爺和小持劍送去錚兒那邊吧。”,楚清風道“我們潛伏這些時日,發現這薔薇門並不像想象中這般簡單,你們在此,也要跟歌兒一起小心爲上。”,執扇點頭道“你們放心吧。”,轉頭謂柳家父子道“你們就隨他二人出去,柳淺淺就在林宅等你們。”,那柳家父子千恩萬謝,方要翻身下拜,執扇揮手道“快些走吧,多留在此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險。”,楚清風和持劍便也不再耽擱,匆匆告別之後,便將柳家父子攜將出去,這一路,月黑風高,卻是滿天星光。
執扇和唐情悄悄地潛回酒席之中,此時人們大多都已經酒至半酣,東倒西歪了。只有個別幾個諸如夏日炎之人,尚拉着楚歌、胡夢茵假扮的祁若望夫婦不放,一直嚷嚷着不醉不歸。
執扇走上前去,楚歌與之雙目對視之下,便知柳家父子已經安然離去,於是笑着對夏日炎告饒道“大哥,今日是兄弟的大喜之日,你就放兄弟回房吧!”,周圍幫衆聞言皆都哈哈大笑。胡夢茵假扮的林家小姐卻裝作紅了臉伸手掐了他一把,更是讓人起了哄。
夏日炎伸手攬上了楚歌的肩頭,低聲笑道“這春宵一刻值千金,哥哥也是懂的。”,他呼出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邊,楚歌不禁皺了皺眉,不着痕跡地半退了一步,笑道“明兒個再與大哥一醉方休可好?”,夏日炎低聲笑道“哥哥問你一件事,你答好了就放你。”。
楚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大哥請講,若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夏日炎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拉着她朝偏僻處走了幾步,突然泛起猥瑣的笑容來。楚歌更疑,連聲問道“大哥究竟要問何事?”,夏日炎低聲道“大哥說話不中聽,兄弟也莫要見怪。”。
楚歌道“大哥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便是。”,夏日炎道“你可還記得當日哥哥派你假扮天嶽宗楚歌去睡了那玄女宮少主之事?”,此話一出,楚歌的眼中殺機一閃而沒,卻是含笑道“當然記得。”。
夏日炎道“傳言中那玄女宮少主人比花嬌,脫塵絕俗,可是真的?”,楚歌點頭道“自然是不差的。”,夏日炎道“如此哥哥就不明白啦,既然你已經碰過那般絕色女子,那林府小姐又怎能入得了你的眼?”。
他突然問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楚歌不禁大出意外。也不知道這夏日炎究竟意欲何爲,只好胡謅道“正因爲兄弟我閱女無數,才知外表皮囊皆是虛幻,唯有一顆真心方是大道所在。林家小姐容貌雖不是絕色,但難得的是她對兄弟的一片真心。”。
夏日炎若有所思,半響方道“沒想到你這縱橫花間的玉蜻蜓,今日也能說出這番機鋒來。”,楚歌有意無意地說道“只是兄弟至今尚不明白,大哥與那玄女宮有何仇隙,竟要壞那少主名聲。”。
夏日炎笑道“我與那玄女宮有甚冤仇。只是門主授意……”,他驟然住口,揮了揮手笑道“不提這個了。哥哥今日酒多了,也是八卦了一下。你快回去陪弟妹吧。”,楚歌知道他再也不肯多說,便也告辭攜着胡夢茵等人回了房內。
回到房內,鎖了門,四人方纔卸下了僞裝。執扇謂楚歌道“人已經救出去了。幸虧遇到了清風少爺和持劍,不然還真是着了道了。”,楚歌驚訝道“清風和持劍也來了。可是師父那邊出什麼事了?”。
執扇搖頭道“據說是老爺子讓他們跟着錚兒一路而來,擔心那柳淺淺別有心計,暗下毒手。”,楚歌道“那他們怎麼不守着錚兒,擅自跑到這邊來。”,執扇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啦。反正如今人是救出去了,咱們也算是完成了一項任務。”,楚歌點頭道“事到如今,這柳淺淺所言倒也句句屬實。他們的事情先放過一邊,方纔那夏日炎跟我提起當年之事,倒是蹊蹺。”,三女忙問“他說什麼了?”。
楚歌將方纔夏日炎所言之事簡要複述了一遍,道“看來真正幕後之人,是這薔薇門的門主。”,胡夢茵皺眉道“可是我不記得玄女宮何時跟薔薇門有過交道啊。”,楚歌道“我天嶽宗也從未跟薔薇門有過交集。這事情可真奇怪了。”。
執扇笑道“別管這麼多了。夜已深了,還是早點安歇吧。”,她抿嘴笑道“再怎麼說,今日也是祁若望跟林府小姐的大喜之日,可別辜負了良辰。”,楚歌和胡夢茵被她這番調侃,不禁紅暈上臉,半天也作聲不得。
執扇笑嘻嘻地牽了唐情的手笑道“阿情,咱們也回房罷。”,唐情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啐道“誰跟你回房。”說罷辮子一甩,轉身開門跑了出去,執扇嘻嘻笑道“哎,你等等我呀,別跑這麼快。”,只見“碰”的一聲,房門已被闔上。門外傳來了二人的嬉笑打鬧聲,而房內,卻驟然安靜了下來。
喜燭映紅了人的臉,更是讓人平添了幾分喜氣。楚歌和胡夢茵面面相覷,卻是禁不住笑了起來。胡夢茵笑道“這執扇姑娘,真是……”,楚歌道“你別理她,她就是這麼瘋瘋癲癲的。”。
突然隔着窗子聽見執扇的聲音響起道“說誰瘋瘋癲癲呀。想打架麼?”,楚歌失笑道“你鬼鬼祟祟在窗外做什麼?”,執扇道“你這沒良心的,這不給你們打水洗漱麼?這一身酒氣的,怎麼上的了牀?”。楚歌剛要說話,又聽她道“我就不進來了,這水給你們放門口,你們自己來拿吧。”,說罷只聽腳步窸窣,漸漸便遠去了。
楚歌苦笑着搖了搖頭,親自將水端了進來,對胡夢茵道“阿茵,就將就着一起洗洗吧。”,胡夢茵笑着搖頭道“你們這主不像主,僕不像僕的。”,楚歌正色道“雖名爲主僕,但我們自小便與執扇持劍鬧在一處,實則情如姐妹。更何況從小到大,她都一直護着我跟錚兒,也不知道是救了我們多少次了。”。
胡夢茵絞乾了手巾細細地擦上了她的臉,柔聲道“你們的感情很好吧?”,楚歌仰起臉來,任由她輕柔地擦拭自己的臉,回道“是呢。小時候我很調皮,將師父好不容易得來的秘笈孤本當成了引火的廢紙,烤了幾個番薯吃。後來被師父發現,急怒之下失了理智,幸虧執扇拼了命的擋下,不然我早就被打死了。那一次,執扇整整在牀上躺了半年才能下地,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胡夢茵道“她這般身手,怎麼就甘願爲奴呢?”,楚歌道“具體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當日是師父救了她的性命,後來她就一直留在天嶽宗了。”,胡夢茵輕輕地擦拭着她的臉,那眉那眼,漸漸地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胡夢茵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柔和,慢慢的,她的手撫上了楚歌的臉龐,癡癡看着道“這纔是我的楚歌呵。”,楚歌眼中的溫柔已似要氾濫了,她伸手接過胡夢茵手中的巾帕,也細細地爲她拭去了糊在臉上的易容藥物,露出了恍若神妃仙子一般的絕世容顏。
二人星眸似水,柔情萬千,目光膠着在一起,雖身處虎穴,卻仍似在天上人間。胡夢茵緩緩地依偎在楚歌懷中,柔聲道“這喜燭成雙,爲你我而燃,真好。”,楚歌緊了緊臂彎,將她抱的更緊了些,含笑道“走過萬水千山,經歷千難萬險,我們終於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