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錚跳起身來, 東極鬼母等人早已不見蹤影,他憤然跺了跺腳,轉身抱起了楚靈兒, 見它毛髮凌亂, 白骨深深, 不禁又心疼的落下淚來, 卻不知身後不遠處有兩個人影翩然而至, 正是循跡而至的楚清風和侍劍二人。
侍劍見此慘狀,忍不住要衝過去,卻被楚清風一把拉住了身子, 低聲道“我二人奉命暗地追查,如今那女子身份不明, 你我驟然現身無疑是平白露了行跡, 倒不如忍耐片刻, 靜觀其變。”,侍劍壓低嗓音道“可是錚兒一個人如何應付的來?”, 楚清風道“玉不琢不成器,錚兒自幼孱弱,也該是到了歷練的時候了。”,侍劍咬了咬嘴脣,只把擔憂的目光投注到楚錚身上。
只見楚錚將身上的九轉小還丹一股腦兒喂入了楚靈兒口中, 又手忙腳亂的爲其包好了傷口, 將它抱在懷中, 正準備離開, 忽聽身後一女子聲氣道“這小猴兒危在旦夕, 若再奔波折騰,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楚錚擡頭一看, 正是那去而復返的青衣少女。
楚錚道“姑娘可有良方,還望相救靈兒。”,青衣少女點頭道“靈猴護主,難能可貴,自然是要救的。公子請隨我來。”,說罷擡手相引,一路往西而行,走過幾條巷陌,穿過幾家宅院,就到了一處偏僻所在。
只見庭院深深,清雅幽靜,雖是一間小小院落,卻設計的錯落有致,別具匠心,更有奇者,只見那院中處處盆景奇石,可謂一步一景,生動有趣。楚錚卻是無暇細看院中景緻,三步並做兩步將楚靈兒抱入屋內。
誰知進的屋中,眼前更是一亮。只見室內開闊,起居寬敞,一掃院中精巧奇致做派,倒顯出此間主人開闔大氣的性子來。牆上掛着一副對聯,寫的是“牡丹真國色,奇石亦生香”。字跡娟秀瀟灑,似是主人手筆。再往裡走,只覺得此間陳設雖不甚華麗,但那奇巧別緻的盆景奇石,卻是隨處可見,連帶着整間屋子都生動了起來。
那青衣少女將楚錚引入東側廂房,將楚靈兒放置在室內竹榻之上,道“靈猴傷勢很重。腐骨噬心掌之毒已是深入肌理骨髓,若不剜肉刮骨,只靠尋常解□□丸,恐怕是無力迴天。”。
楚錚皺眉道“這等療法,豈不是要將傷口周邊經絡血脈盡數切斷,創口之大,又該如何是好?”,青衣少女道“此事實乃危險重重,但若不及時醫治,恐怕毒性瀰漫周身,再也切不乾淨。故而公子切莫再猶豫。”。
楚錚深施一禮道“如此,還望姑娘放手一試!”,青衣少女點頭道“我必盡我之力救治。然則那位姑娘落入東極鬼母之手,恐怕也需得及時營救纔好。”。
楚錚道“那鬼母行事詭異,舉止乖張,究竟是何許人也?”,青衣少女道“她複姓公孫,單名一個琴字。昔日她先人以‘化血刀’、‘腐骨掌’爲禍武林,被武林人士羣起殲之,逃亡海外。誰知竟留下她這一脈。此人性情孤僻,心狠手辣,公子若再遇見她,可要千萬小心。”。
楚錚點頭道“那她現居何處?我又該如何尋她?”,青衣少女道“她名喚東極鬼母,是因其長居海外東極島上。此島位於東海之上,四面環海,終年雲騰霧繞,故又名喚雲霧島。”,楚錚道“既然如此,我就往東海一趟。只是這靈兒,就要勞煩姑娘費心了。”。
青衣少女道“你且放心去,我蘇芫芷雖是女子,卻也一諾千金。”,楚錚道“方纔那金蓮童子喚你做蘇姐姐,小子便已留意。但不知丐幫蘇幫主如何稱呼?”,青衣少女道“正是家父。”。
楚錚聞言,忙一揖到地道“小子乃天嶽宗弟子楚錚,家師天嶽老人與蘇幫主素有淵源,想必蘇姑娘是知道的。”,原來這青衣少女乃是當今丐幫幫主蘇踵武之獨生愛女,自幼靈秀聰敏,喜讀詩書,素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
故而蘇踵武雖是武林人士,卻也不忍扼殺了她之天性,在她三歲時日,聘請了一個落魄秀才爲其啓蒙,誰知這蘇芫芷天賦聰明,學力過人,過不了多久,便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秀才學問居然已不及於她。在她十歲上頭,四書五經早已讀透,詩詞歌賦信手拈來,讀無可讀,便漸漸留意起商政之道來。
在其十五歲之時,蘇芫芷借了蘇踵武三十兩銀子,盤下了一間店鋪,專營花石營生。誰知其後官家竟然大肆收集奇花異石,倒教她好生髮了一筆。蘇踵武見她如此,便也不強求其加入丐幫,只是在這偏僻地方尋了一處幽靜所在,令其自在過活。
然而這蘇芫芷在讀書經商上頭聰敏過人,在練武方面卻是一竅不通。當年蘇踵武存了私心,想將“打狗棍法”傳授於她,誰知學來學去,她竟連一套普通長拳都記不下來,更別提什麼運氣調息之術了。幾年下來,蘇踵武見她着實無這個腦筋,也只好聽之任之,不再強求了。只是調撥了幾名弟子,輪流爲其看家護院,而這蘇芫芷每月也支付一些銀子與丐幫,算是僱傭之費。如此,蘇踵武放心,蘇芫芷自在,兩下相安無事。
只是這生意做久了,蘇芫芷也漸漸對這花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凡有真正好的,她也捨不得再賣出去,只顧留在家裡自己賞玩,久而久之,方將這僻靜小院經營出這般韻味來。
說來也怪,這楚靈兒本是個生人勿近的性子,誰知見了這蘇芫芷,竟然乖乖地一動不動,任她擺佈。見一人一猴如此投契,楚錚便也愈發放心,心裡記掛這柳淺淺的安危,便道“蘇姑娘,如此靈兒就勞煩你照看了。”。
說着他從懷中摸出一串龍眼大的南珠來,又道“珠子本不稀罕,難得的是顆顆大小形狀相差無幾。我是男子,戴不得這種東西,想着蘇姑娘性喜素雅,這珠子倒是襯你。還望莫嫌棄纔好。”,其實他是想着楚靈兒在蘇芫芷處,吃喝用度,求醫用藥皆要花費,雖說蘇芫芷不在乎這點銀子,但作爲他來講,也不能當作不曉得。直接拿銀子太俗,故而他取出了當日在那琳琅福地取得的一串南珠,贈予蘇芫芷,倒也合適。
蘇芫芷玲瓏剔透,哪裡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知其不肯白白受人恩惠,故也不加推辭,笑着接過道“這珠子這般大小光澤,可是世間難得之物。芫芷在此謝過楚公子了。”,楚錚道“寶劍贈英雄,明珠配玉人。這南珠也堪堪配得起蘇姑娘仙人之姿。靈兒還得勞煩姑娘多費心。”,蘇芫芷道“公子放心。這靈兒乖巧可愛,我必盡心醫治。”,如此說定,楚錚方依依惜別楚靈兒,前往海外尋訪東極島不提。
話說這東極鬼母擒住了柳淺淺,便馬不停蹄的轉回了東極島上。這東極島獨處海外一隅,終年人跡罕至。島上繁花成錦,綠樹成茵,鳥獸成羣,天高海清,端得是一處人間勝境。經年來,此間又得公孫氏數代經營,早已將東極島修建成了一處絕佳所在。只見亭臺樓閣依山傍水,奇花異草相映成彰,公孫氏一族靠海吃海,從事海產品買賣,曬制海鹽,加強與內陸地區的商品往來交易,又時不時的從內地購買貧苦人家的兒女充作僕役,故而雖然是地處偏僻,倒也是安居樂業,衣食無憂。
柳淺淺原本以爲到了這海外孤島,必定得過些茹毛飲血的日子,誰知這山清水秀,海闊天空的景緻,竟似她畢生也未見過的,不禁處處新奇,倒也無懼。
而這東極鬼母只顧忙着醫治少年阿奇之斷手,也沒過多爲難她,只是派了金蓮童子寸步不離地跟着她,不教她有機會逃跑就是了。柳淺淺不會鳧水,這裡海域寬廣,也不能殺幾個人墊腳橫渡到內地,因此也就安安分分地住了下來,另謀它法。
這一日,柳淺淺正坐在臨海的一塊大岩石上垂釣,海風徐徐,碧波粼粼,她百無聊賴的看着海面,卻連個小蝦米都沒來咬魚竿。金蓮童子陪着她,雙手抱着頭仰臥在岩石上,擡眼望着天上悠悠的白雲,突然道“你喜歡這裡嗎?”,柳淺淺看了她一眼道“島上雖好,卻不及那邊繁華。”,她說的自然是海對岸的陸地村鎮。
金蓮童子咬了咬嘴脣,又道“我也覺得那邊更好。那裡人來客往,什麼都有,可真是個好地方。”,柳淺淺覷了她一眼,嗤道“最重要的是,有你心愛的姑娘吧。”,金蓮童子被她說破了心事,不禁有些羞惱“胡說什麼呢!”。
她的眼珠轉了一轉,又把話題扯道了柳淺淺身上,問道“那個公子,真是你的情郎?”,柳淺淺點頭道“是呀。你說他好是不好?”,金蓮童子想了一想道“還行吧。你說喜歡一個人是啥樣的?”,柳淺淺白了她一眼,道“你別打他主意。”,金蓮童子頓時白了臉,叫道“胡說什麼呢!鬼才打他主意!”。
柳淺淺覷了她半晌,方纔笑道“難不成你是看上丐幫的哪個叫花子了?”,金蓮童子不再言語,怔怔地望着天空,道“白雲蒼狗,不知道她是否還會想起我。”,語氣甚是落寞。
柳淺淺見她如此,心中暗暗好笑,故意嘆道“唉,誰叫我們被困在此處。不然你跟那蘇姑娘,我倒是可以幫着給你說和說和。”,金蓮童子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別白費心機了。婆婆讓我看着你,我只能看着你。更何況除了我之外,這島上還有不少機關暗卡,就算我放了你,你也是逃不出去的。”。
柳淺淺見她口氣鬆動,忙道“只要你不攔我,我就有辦法逃出去。”,金蓮童子搖頭道“你不知道婆婆的手段。這一次我若不是擒住你有功,你以爲我還能活在這世上嘛。我若是放了你,恐怕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了。”。她停頓了一下,苦笑道“你以爲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