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拉着胡夢茵七轉八彎來到了一棵參天古樹下,胡夢茵道“你住在這地底下?”,那女子吃驚道“你怎麼知道?”,胡夢茵道“因爲我也在地下住過一段時日。”,那女子的眼中流過一絲喜色,笑道“我原本還有些擔心,你會不喜歡住在地下。既然你先前也是如此,那我反而放心啦。”,胡夢茵心道“我若是還在那琳琅福地,就不會爲那冤家這般傷心了。”,想到此處,她的眸色又自暗了下來。
那女子見她興致缺缺,料知她必有心事,故而也不再逗她說話,只管自己拖開了掩蓋在樹洞口的枯枝亂葉,閃身便入了洞內。只露出個頭喚着胡夢茵道“哎,你快進來。”,胡夢茵點頭道“你走先頭,我隨後跟着。”,那女子嬌笑一聲,扭頭就朝洞內深處走去。
胡夢茵跟着那女子下了樹洞,原來這古樹只是一個幌子,裡頭卻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一直通到了很遠的地下。隨着臺階步步深入,越走就越顯得寬敞起來。胡夢茵四處打量,只見這甬道高約十六尺,寬約十二尺,地面由四方青磚鋪成,四周乃原始山壁開採而成。奇怪的是這山壁上的痕跡看似並非刀削斧鑿,而是七零八落,像由某種動物的爪子刨挖而成。
轉眼走到甬道盡頭,便進入了一間小小的石屋。說是石屋,其實無非是在甬道盡頭挖寬挖大了一些,形成了一間方方正正的小房間。裡面整整齊齊擺着一張桌子,幾把竹椅,還有一些簡單的鍋碗瓢盆之類的生活用具,想必就是這女子生活的地方了。
那小屋的東西兩側,各有兩扇小門。東側小門虛虛掩着,門口似乎是那女子臥室,室內光線倒是充足,也不知她是如何透過這山壁從外頭引來的陽光。西側的小門卻是關的嚴嚴實實,那門的材質也甚稀有,看上去漆黑沉穆,上頭又有一些暗紅色的花紋圖騰,隱隱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意味。
進入這石屋後,胡夢茵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她環顧四周,卻又說不出究竟是怪在哪裡。直到那女子斟了茶,又從竈上取來了幾個土豆和地瓜遞給她,她才突然回過神來,原來這地方雖然連着竈臺,卻是連一絲灰塵也看不見。
尋常人家,即便是再勤勞的主婦,也不可能將屋子收拾的連一絲灰塵也看不見。可是這裡,卻乾淨的有些詭異了。那女子看她指尖動了一動,卻是不肯接下自己遞過去的食物,不由得笑道“小妹妹,你莫不是看到這裡太過於乾淨,害怕了吧?”,胡夢茵被她一語道破,反而鎮定了下來,笑道“你這裡實在乾淨的有些出人意料。”。
那女子笑道“也難怪你多心,尋常人家,的確是斷不能這般一塵不染。”,她含笑撇了一眼胡夢茵道“我也不騙你,這裡這般乾淨,只因爲此間有一顆吸塵珠。”。胡夢茵奇道“吸塵珠?”,那女子笑道“正是如此。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只是此寶貝過於稀罕,所謂懷璧其罪,當年也遭強人覬覦,使我祖上引來殺人之禍,故而我世代幽居於此,而到了我這一代,卻只剩我一人了。”,話語間,她眉目低垂,似有無限傷感,胡夢茵聽她說的可憐,心中一時起了憐意,便也不疑有他了。
那女子見她接過了食物,又飲了茶,不覺眉眼彎彎,看似十分歡喜。笑道“這裡簡陋,你莫嫌棄。今日天色已晚,只能以此充飢,明日我便去林中尋一些野味,也省得你口中寡淡,委屈了去。”,胡夢茵笑道“不妨事。我已經叨嘮甚多,哪裡還敢勞煩姐姐奔波勞累。”。
那女子眼波流轉,媚態橫生,笑道“我久居此間,甚是孤單寂寞。如今你這個神仙似的妹妹前來與我作伴,我心中好生歡喜。”,胡夢茵道“一時之間我也不想回那個地方去。若是姐姐肯收留我幾日,我正是求之不得。”,那女子笑道“如此甚好。你便在此住下,與我作個伴吧。”。
她頓了一頓,又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得依我。”,胡夢茵道“姐姐請說。”,那女子道“那邊西側小門之內,乃是我祖上埋骨之所。所以還請妹妹無事莫要接近那裡纔好。”,胡夢茵點頭道“我知曉了。姐姐放心,既是長輩長眠所在,我自然不會去打擾的。”,那女子喜道“除了這一處,其他所在任由妹妹來去。那東側房間外頭尚有一個小院,我在那裡養了一些花鳥魚蟲,妹妹閒時也可以去逛逛。”,胡夢茵奇道“這花鳥魚蟲在這地下又怎生養的活?”。
那女子笑道“自我祖輩起,就世代居於此處,當然早已開山鑿光,挖渠引水,日常生活所需環境已是齊備。”,胡夢茵嘆道“想來必是極不容易的。”,兩人如此這般談論數句,那女子眼看胡夢茵神思倦怠,便整理了牀鋪,由她歇下了。
如此過得了一二天,這女子溫柔知禮,殷勤備至,把胡夢茵照顧的妥妥帖帖。由此胡夢茵也逐漸打消了防範與顧慮,與其漸漸親近起來。這一日,兩人正說着話,忽見那女子臉色微微一變,是在側耳傾聽什麼,不禁問道“你聽到什麼動靜了麼?”,那女子笑道“似有生人闖入了此間地界,你且在這裡歇着,我去看看就回。”。
胡夢茵心中一動,忙道“若是問起我來,且莫告訴來人我在此處。”,那女子掩口笑道“莫不是你那冤家前來尋你不成?”,胡夢茵臉上一紅,啐道“我纔不要見她!”,那女子道“莫惱,莫惱。你既不願見他,我便打發了他去。”她口中說的親熱,眼中卻劃過了一絲殘忍的意味,可惜胡夢茵一心惱着楚歌,竟是沒有發覺。
楚歌、執扇和唐情三人也已進入了西山地界。見這番古樹蔽日,怪藤糾纏,便知不是一個好去處,心下便已留了幾分小心。走着走着,唐情突然聳了聳鼻子,似在仔細嗅着空氣中的氣味。執扇輕笑道“怎麼,唐三小姐難道是屬狗的麼?”,唐情卻不理她的取笑,又使勁嗅了幾下,臉色更是像結了萬年冰霜。
她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從中到處幾粒硃紅藥丸分給二人,肅容道“此地萬分兇險,此藥能克瘴氣,解屍毒,你二人快快服下。”,楚歌、執扇二人見她這般嚴肅,知道必是兇險異常,連忙接過吞落腹中,只覺一團清涼從腹中升起,精神頓時爲之一振。
楚歌道“唐情,你剛纔嗅到了什麼?”,唐情的臉色有些蒼白,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此處附近必有大量蠱毒存在。方纔我嗅到空氣中隱約瀰漫着大量蠱藥的氣味,這蠱藥幾乎是沒有氣味的,只有大量存在的時候,才能隱約聞到一絲氣味。而按照這空氣中存在的蠱藥氣味判斷,恐怕這附近隱藏的毒物必不在少數。”,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又道“恐怕我們此時已經接近這蠱毒娘子的老巢了。咱們一定要萬分小心纔是。”。
楚歌道“蠱毒?就是那種驅使蟲子害人的法子麼?”,唐情道“驅使蟲子害人的蠱術,只是蠱術中最基礎的方法。而最厲害的蠱,卻是能日行萬里,殺人於無形之中。”,當聽她說到此間可能有大量蠱毒之時,執扇的臉也已經發白了。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卻是咬緊了牙關,冷聲道“不管是什麼毒物,也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唐情點頭道“所以我給你們吃了護心解毒丹,如果遇見普通毒物,卻是傷不得你們了。”,她看了一眼二人,又道“但還是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這解毒丹只能應付尋常蠱毒,若是遇見厲害的,恐怕沒甚麼效果。”。
而就在此時,只聽一個人陰測測地說道“這西山本是你唐門禁地,你等三人,到我這裡來作甚?”。唐情身穿繡着唐門標誌的衣服,故而她由此一說。三人轉身望去,不知何時那樹下竟已經站着一個花衣烏髮的女子。三人大驚,莫說這楚歌已是得了百年功力,單說這執扇、唐情,哪一個不是身負神功絕學,如今卻連這女子是從哪裡鑽出來的都沒有發現,頓時讓她們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氣來。
那女子正是先前遇見胡夢茵的那人。此時她看着楚歌三人,眼神卻似毒蛇般冰冷。她不是別人,正是唐情祖母口中的蠱毒娘子。她原本就是面冷心硬之人,一個人在這漫長的歲月中走來,又長期生活在這般荒涼孤寂的山野之中,整個人就更加冰冷了起來。再加上殺的人多了,與那些毒物相處久了,對於人類,她反而覺得不如那些怪物親近了。
唯一讓她不滿足的,就是那些毒物不會開口說話,一個人呆的時間久了,也着實有些孤單。是以當她看見那麼美貌的胡夢茵,竟突然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那就是她想試試,能不能把這麼一個漂亮小姑娘留在身邊,跟自己好好相處相處。若是那小姑娘乖巧,那是最好,若是那小姑娘不識擡舉,又或是自己厭了,再將她與其他人一樣處置了便是。
可是這話還說上三句,卻被眼前這三個人生生打斷了去。這蠱毒娘子一想到這裡,不覺心中無名火起,恨不得將這三人立馬擒了,去餵了她那些心肝寶貝。唐情、楚歌、執扇三人看着她這般可怖模樣,只覺得手心冷汗涔涔,唐情僵聲問道“你……你可就是那個蠱毒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