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方寧在確定了這想法以後,便派了手下的隨從跟蹤搜查,很快就查到了範御凡頭上。範御凡探情報的技術確實不錯,但除了輕功外,其他方面都很薄弱。紀方寧因爲知道範御熙這五年來的改變,心知他不可能會過多看護這弟弟,是以便讓手下的人從半道上將他截胡,然後關起來嚴刑拷。
無奈這小子嘴巴太硬,完全問不出所以然來,紀方寧怒之下才折斷了他的手腳,又將他得半死。
沒有範御凡的情報,他無法明確《千秘本》到底藏在茶葉鋪子的具體位置,所以纔不得不冒險親自帶着隨從前來。
而在離開之前他告訴紀若魚的,就是讓肖洛凡在關鍵時刻帶着範御凡出現,由此來給範家添上筆。
這樣範家吃了癟,就等於應召吃了癟,順應的,連帶着景家也吃了癟。
如此歹毒的箭三雕的手段,恐怕也只有紀方寧這種卑鄙小人才能想到的了。
肖洛凡在說完後很久都不見冷俊軒有什麼反應,很快他所有的耐心都被耗盡,眉眼上挑似笑非笑:“冷大公子,既然你下不了手呢,那就讓我來吧,不過在那之前我可得告訴你句,我抓到的這,正是應召範家的三公子呢……逼”
他說得邪氣,眼睛裡閃爍着的是陰森的冷光。他微微加大手上的力氣,頓時就見那停在範御凡肚子上的劍尖刺破了皮膚,鮮血涌了出來,他的表情卻相當愉悅。
手再揮,即將要將那塊肉剜下來的時候,空氣中突然多出道利,接着只聽“叮”聲響起,竟是憑空多出了茶杯,直擊肖洛凡面門。
“誰!滾出來!”萬萬沒想到現場還有其他人,肖洛凡不由大怒道。
然而過了很久都不見有人出現,肖洛凡心中更添擔憂,他眉頭緊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在這五年之前,他每次在不安的時候就喜歡看鮮血飛揚的場景,他眼眯緊了緊長劍就要再度下手,這時就見另茶杯直擊而來,隨之響起的是道冷酷寒。
“肖洛凡,你若再敢動他下,本王保證也會讓你身上出現同樣的傷口。”
那聲很低很穩,冷的就像是從地獄邊緣發出的哀鳴。因着這語在場衆人不禁都愣住,冷俊軒皺着眉望過去,萬萬沒想到應墨隱會在這時候出現。
而最驚訝的莫過於肖洛凡,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恨之入骨的那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應墨隱,好久不見。”在看到應墨隱出現的時候,肖洛凡冷笑道。
應墨隱並未上前,他既沒有站在冷家人的身邊,也沒有選擇直接過去面對肖洛凡,其他書友正在看:。他只如遺世獨立般靜站那處角落,雖然光線很暗,但他周身卻彷彿在散發着股陰森的綠光。那種飽含着殺氣跟陰森的氣息頓時逼得肖洛凡後方隨從警惕地往前走了幾步,而這時就見肖洛凡擡手阻止他們上前,他自己則雙臂環胸繼續看着,好看的小說:。
“你這時候出現,難不成是想保他?”
“你知道就好。”應墨隱直接道。
“你口氣倒是挺大,應墨隱你還真是變了很多啊,我怎麼不知你什麼時候成爲同情心氾濫的濫好人了!”
肖洛凡的聲很尖又很細,在這深夜聽起來,無端端激起人身雞皮疙瘩。冷子涯瞧着情況不對不由伸手拉了拉冷俊軒的袖子,他湊了過去,壓低聲問道是否要幫忙。
然而冷俊軒只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事實上面前這兩人他都很討厭,所以看着他們彼此相鬥,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
應墨隱將周圍切收進眼裡,面對各懷心思的衆人,他只想冷笑。
迎着肖洛凡那般狠戾的視線,他脣角微揚,不急不緩道:“本王寧願做濫好人,也不想做滿手鮮血的瘋子。”
“你!”
“肖洛凡,剛纔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真兇逃走了,你不追也就罷了,偏生擡出無關的人說他就是兇手,你是當大家瞎了還是傻了?”
“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是兇手,如果我說他就是幕後真正的指使者呢?”肖洛凡冷笑道。
應墨隱依舊不着急,聞言點了點頭好像還有些贊同。然而這時他的目光卻落在了範御凡的身上,在稍量過後,他突然道:“就按你說的,但是他看起來好像已經被你們關了很久吧,你既然早知他們今夜會有行動,爲何不早早提醒冷大公子?”
肖洛凡心上莫名沉,突然覺得有些不妙。他眉頭輕蹙望着應墨隱,少頃才道:“本王這不是帶着隨從們來了?”
“可看起來他已經被你們關了很多天了,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兇手即將要被抓住的時候來,借用冷大公子句話,太過巧合的事兒未免就顯得刻意了。”
聞言,肖洛凡眸色沉,股怒火自胸口冒出。他看着應墨隱不由冷笑出聲,副很鄙夷的樣子道:“應墨隱,就算你現在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範御凡就是兇手的事實,除非……”
“別急,本王話還沒有說完。”應墨隱擡高調斷肖洛凡的話,他笑着,重新問道:“最後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關了他多久?”
肖洛凡心中緊,道:“這跟這件事有關係嗎?”
“那要看你說不說了。”
看着應墨隱如此態度,肖洛凡越發覺得惱火,然而更讓他火大的是之前竟然沒有人告訴他範御凡到底被關了多久!
他不知應墨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因此並不敢冒然回答。
肖洛凡垂首再望了範御凡眼,他深吸口氣,緩緩道:“三天。”
聽到這回答,應墨隱卻是笑了。
他那笑容太過詭異,舒心中莫名又帶了幾分輕視,叫肖洛凡看的十分火大。他正要怒罵出聲時就見應墨隱突然轉向了冷俊軒,依舊是沉穩的態度,他淡淡道:“冷大公子,現在可以證明這人是清白的了。”
別說是肖洛凡了,就連冷俊軒聽到這句話時都微微愣,他難以理解應墨隱這結論從何而來,他望了範御凡眼,這才又看向他,表情帶着不解,。
應墨隱這時候終於懂了,他雙手後背緩步而來,最後聽到了範御凡的身邊。然而在衆目睽睽之下,他俯下身蹲在了範御凡身邊,儘管心有不忍,卻仍舊將他烏黑的錦袍扒開,露出了裡面的傷口。
“傷口處已經結痂,且隱約有新肉長出,三天的時間不可能會是這樣,所以由此可以判斷,是三天以上。”
“而範御凡自來到江月城到今天爲止,滿滿算也不過就是七天,他直在範御熙身邊呆着,完全沒有單獨行動的機會。就算後來他有單獨外出過,但也只是在街頭隨便走走,並無跟任何人接觸。”
“你憑什麼這麼說?”肖洛凡不滿道。
“因爲那幾天,都是我直派人跟着他的。”應墨隱重新直起身子,似笑非笑說道。
肖洛凡怎麼也沒想到他在關鍵時刻竟然會來這招,當即便氣得不行。他目光陰沉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到最後只冷然笑:“那萬,你就是跟他合謀的那人呢?”
他的猜測也並非全無道理,應墨隱還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但這時就見他湊到了肖洛凡耳邊,用不大卻能讓全程挺清楚的聲,句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跟範家結盟了嗎?”
這句話是陷阱,肖洛凡如果說是,即便能在這兒坑了應墨隱跟範家,卻也無形中將齊宣孤立在外,腹背受敵。
可如果他說不是,那就錯失了這樣好機會,等於被應墨隱當衆了臉。
橫豎都不能選,肖洛凡目光越發陰沉,垂着的手也不由緊握。
“肖洛凡,你身爲扣押他的人卻說不對他被關押了幾天,這件事本來就很滑稽了。我完全可以認爲是你隨便找了人來冒充,想以此給範家潑些髒水。範御熙雖然只是代表應召的使臣,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欺負的,你這樣冤枉人家,只怕不好吧?”
“再退萬步來講,即便範御熙真的不在乎,但冷大公子卻不能坐視不理。他身爲月帝的左右手,對此事定會抱着嚴肅的態度去查,若是不小心查到些不好的人或者事,比如說紀傢什麼的……”
“好,我知道了。”立馬斷應墨隱,肖洛凡狠狠道。
他雖然對紀方寧百般不滿,但卻必須要留着他跟紀家來壓制景家。應墨隱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今日他繼續鬧下去,那麼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將此事公之於衆。
他懊惱對方總是能知道常人所不能知道的,更懊惱他居然會爲了沒用的廢物做到這份兒上。連範御熙都拋棄的人他撿回去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還算等那人回來以後向她邀功嗎?
他嘲諷笑,終於後撤了兩步,其他書友正在看:。
“冷大公子,很抱歉沒能幫上忙,反倒還給你們添了亂。不過我看平南王似乎很瞭解的樣子,就讓他繼續協助你們吧,好看的小說:。”
臉不耐煩地說完這客套話,肖洛凡竟是絲毫不等冷俊軒他們再回應,就這樣揚長而去。
“哎,這人也太無理了吧,簡直就是……”
冷俊軒忽然擡手止住了冷子涯接下來的話,他不看旁人眼,只走過去站在了應墨隱身旁。
“爲什麼沒有直接揭穿他跟紀家?”
“你覺得呢?”
“就爲了這麼人?”冷俊軒掃了眼地上的範御凡,“以範御熙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情況,連他都不管自己兄弟,你又何必插手?”
哪知應墨隱聞言卻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俯下身將範御凡拉起扛在了肩膀上,迎着冷俊軒微沉的目光,突然脣角揚。
“因爲他除了是範御熙的兄弟外,還是另人在乎的傢伙。”
夜,逐漸深了,看着應墨隱扛着人逐漸消失在了這條街的盡頭,冷俊軒眼中突然閃過道迷茫,發現自己越發看不懂這人了。
很快他吩咐了範家的人收拾殘局,自己則帶着冷笑跟冷子涯回了府。原本他們的計劃是準備在今夜從紀家口中掏出些東西,誰料卻因爲這徒增的意外,讓切又回到了遠點。
戲落了,人走了,場散了,這時卻見另有兩道身影從街角走出,袖裙拖地,頂着光頭,正是月華跟元勃。兩人誰都沒有先說話,就這樣望着所有人離開的方向,過了很久,就聽元勃淡淡道:“你怎麼了?”
月華搖了搖頭,卻忘記了元勃壓根看不到。她很難去訴說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種莫名揪起的痛感也不知是爲了那滿身是傷的少年還是那冷麪王爺的最後言。
應墨隱帶着範御凡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此時流若跟凌薇等人正在房中候着,見到他二人起出現還滿身是血的時候,不由大吃驚。
來不及解釋,應墨隱只將範御凡交給流若去治療,自己則有些疲憊地坐在了旁,但雙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範御凡的身上。
他記憶裡的少年總是神采飛揚無法無天的樣子,這除了有範御熙跟蘇青墨的寵愛外,也是因爲範御凡的確算是有本事的人。可誰料好端端人卻莫名變成了這樣,儘管剛來紫雲的時候自己還差點被他害過,但此刻看着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卻怎麼也怪不起來了。
他有種感覺,範御凡會得此下場,絕對跟範御熙脫不了關係。
“阿墨……”很快就見流若檢查完畢,滿臉複雜地望了過來。
“有話直說。”
“他傷的很嚴重……五臟六腑基本全都在出血,內裡由淤血壓迫,已經損害了神經。他的手腳全都被強硬折斷,雖然沒有傷及根本也可以接回去,但因爲時間過得太久,有些地方已經壞死了。”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流若剛說完,應墨隱已經皺眉問道。
“成爲廢人,這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應墨隱聽完流若說的話,久久不語。他重新側目看回躺在牀榻上的少年,昔日的翩翩公子如今卻淪爲了一個廢人,甚至還要在輪椅上度過餘生,他很難想象範御凡醒來以後知道這件事會是怎樣的反應,他突然在想與其這樣活着,是不是還不如死了?
“阿墨……你最好考慮一下,是要救他還是要……”
“我……不想死……”
流若的話才說到一半,那頭一直昏迷着的範御凡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聲音嘶啞道。他說的相當艱難,好像每念出一個字就快要痛死過去一樣,然而他的眼睛卻很是晶亮,那種懇求着的哀切目光,讓應墨隱看着都不禁心裡一酸。
“你去吧,先盡力治好他再說。”應墨隱默默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或許是因爲這一次事情鬧得太大,又或許是因爲除了應墨隱以外的其餘兩方都受到了損傷,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冷俊軒會偶爾派冷笑過來送些藥品外,其餘時間應墨隱他們都還算清閒。
流若幾乎拼盡了一身醫術才勉力將範御凡從鬼門關拉回來,他的五臟六腑在修復治療後雖然沒有太大問題,但手腳卻因爲折斷太久而導致周圍肌肉壞死,所以即便重接了骨,卻仍舊無濟於事。在這期間唯一可以算得上欣慰的就是他的右手損傷沒那麼嚴重,除去提不了重物外,日常生活還是可以用的上的。
這種苦中求樂的心情簡直不能太糟糕,就這樣過去了
整整三天,範御凡才總算醒了過來。
應墨隱此刻正坐在牀邊,看着那已然瘦成皮包骨的少年,滿腔的問話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姐夫……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良久,就聽範御凡問道。
他的眼睛早就沒有了昔日的靈動,現在剩下的是哀婉是迷霧,應墨隱慢慢點了點頭,視線輕掃過後落在了他的臉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姐夫難道,還沒有猜到嗎?”就見範御凡苦澀一笑,眸中掠過一絲驚恐,“我這是已經變成棄子了啊……”
因爲他在萬空寺構陷應墨隱一事沒有成功,所以之後範御熙便讓他去查明《千秘本》所在的位置。他知道範御熙是想繼續利用這些東西來加深應墨隱跟紫雲國之間的矛盾,然後再上升到國與國的矛盾,如此一來應墨隱回不去擎南就只能迴應召,到時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而這其中操辦佈置的另一個人,自然是景清藍。一個要對付應墨隱,一個要對付紀家,他範御凡能做的就是不斷提供情報給他們,然後再將情報模糊化給另外兩方。
可事實上,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
“你難道沒想過事情一旦敗露,其他人可是都能全身而退的,但你卻會因爲知道了紫雲國的秘密,只能等着被處死。”
“我知道啊,可姐夫……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被紫雲國的人弄死就是被我哥打死,反正都是死,我總要選一個不會太痛苦的吧……”
明明是範御熙的親弟弟,在此刻說起自家大哥的時候那眼中的驚懼幾乎叫應墨隱看着都不免心驚。
難道相比之下,範御熙的手段竟然會比冷俊軒他們更殘酷?
“他到底是怎麼了?”
“沒有人知道,自從五年前回來以後,便是如此了。”
範御凡說着,呆呆望着牀頂:“那時範家正準備瞞着陛下遷往擎南,但中途卻被大哥攔住了。他讓我們回去,還說要嚮應帝投誠,爲此甚至不惜跟父親和祖父都吵了一架,而之後更是用應候王府的暗衛做禮,直接獻給了應帝處置。”
果然是這樣,應墨隱與流若彼此互看一眼,心情更是沉重。
“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已經猜到這件事了吧,不過你們恐怕不清楚,處置那些人的,正是我大哥。”
當日範御凡只知古顏夕已去,卻並不清楚其他的事,他眼見範御熙每日裡早出晚歸,好奇之下便跟着對方,最終卻來到了刑場。待他看到那滿天噴涌的鮮血跟遍地的殘肢斷臂時終於有些怕了,他從沒有見過範御熙那麼冷厲陰狠的樣子,更是沒想到他一身白袍在那鮮血的染缸中竟然如此扎眼。
他怕了,他想逃,可範御熙早知他全都看到,於是派人將他抓回來,也是從那天開始,他滿心恐懼唯唯諾諾,不管範御熙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敢拒絕,當然也包括死。
“那些人……那些人是活生生被扯下了四肢活活痛死的啊……大哥他就站在中間看着,面無表情地樣子就像是一個魔鬼……”
應墨隱隱約聽不下去,不是爲這殘忍的手段,而是爲那些跟自己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他是想過這些人可能已經被交給了應帝,可卻沒想過他們竟然一個個都死於非命,而這些全都是拜範御熙所賜。
明明上一刻還是並肩作戰的夥伴,誰料下一刻就成了白衣嗜血的魔鬼。
“那一日我出門,原想着再去打聽一下《千秘本》的情況,誰料半道上就遇到了紀家的人。我一路跑啊跑,最後還是被他們抓了回去,他們打罵我折磨我,讓我說出《千秘本》的具體位置在哪兒……姐夫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範御凡說着,緩緩閉起雙眼,卻見有淚水從兩側滑下。
“這一切……這一切都是我大哥安排好的啊,他明知只有我在搜索《千秘本》,卻還是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讓那些人抓我。他不過是想利用我來引紀家上鉤,以此作爲給景家的見面禮,我從頭到底就是他的一顆棋啊……”
範御凡泣不成聲,應墨隱望着這個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少年,最後還是隻能嘆氣。他伸出手緩緩貼上他的額頭,一下又一下輕撫着,良久,在感覺範御凡的情緒平復了些許後,這才道:“其實他也不算完全不管你。”
“恩?”
“
不然他也不會讓你帶着這個東西了。”應墨隱說着,目光移向範御凡腰側的那個錦囊。
範御凡順着應墨隱的視線看過去,仍舊很是不解。.而這時就見應墨隱伸手將錦囊解下,放在手心上,似有些緊張又似有些擔憂,他微微嘆了口氣,反手又將錦囊放回了範御凡手裡。
“那年恰逢你生辰快到,她想不出要送你什麼,便在凌薇的鼓動下準備繡個錦囊給你。她照着樣子繡了好久才完成,當時我還騙她說這麼醜的東西你肯定不會收,誰知她竟然真的信了,只將錦囊收了起來,送了其他東西給你。”
範御凡聽着眼睛莫名紅了,他緊咬下脣,道:“那這錦囊現在怎麼又……”
“許是你大哥曾去過王府取她的遺物吧,這上面繡的是你最喜歡的竹葉,他肯定猜到了這是送給你的。”
“這個錦囊……是我前幾天出門的時候大哥纔拿來給我的,他親手給我戴上,跟我說好好做事不要偷懶,姐夫我……”
淚水很快從範御凡的眼睛裡面涌出,然而因爲手不能擡,他只能任由眼淚落下直到打溼了枕頭。應墨隱靜靜望着他,少頃只緩緩伸出手替他擦了擦臉:“男兒有淚不輕彈,你這樣哭哭啼啼可怎麼好。”
“我心裡面難過……”範御凡嗚咽道,“他明明心裡還是有我的,可爲什麼、爲什麼還要看着我變成這樣……”
應墨隱依舊不語,事實上早在他看到錦囊的那一剎那,便猜到了範御熙的想法。對方知道他會跟冷家人一起出現在茶葉鋪子那兒,也清楚他看到錦囊的時候不會置範御凡於不顧,那個人啊,明明步步爲營,明明說了要殺他們所有人爲蘇青墨報仇,可到頭來還是狠不下心去做一個壞人。
想到這兒他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嘆息。
“不要去想了,既然已經離開了就好好呆在我這裡,有我一天,總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總結性地說完,應墨隱起身就要離開。
“姐夫,你說夕姐姐她真的……”
還沒等步子邁出去,就聽範御凡突然問道,那種帶着哭腔又飽含希冀的語氣讓他心裡一揪,卻根本不敢轉過頭去看他此刻的樣子。
“我不知道。”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應墨隱擡腳離開。
而與此同時,在景家宅子的後院裡,哀嚎跟呻吟成爲了今夜的主旋律。紀方寧此刻正躺在牀上臉色煞白,儘管有大夫在努力爲他治療,但因失血過多,此刻他早已沒有太多的意識。紀若魚跟紀小池都站在一旁看着,卻因幫不上半點忙而顯得手足無措,尤其是紀若魚,她想不通自家大哥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洛王妃,紀大公子到底是出什麼事了,竟然會變成這樣?”就在這時,一直靜坐旁邊的景清藍忽然出聲問道。
他的聲音很輕很冷,那種莫名有些揶揄的語氣頓時叫紀若魚心中一沉。然而還沒等她回答就見牀上的紀方寧似乎動了動,明明已經痛得要死,卻仍舊強撐着道:“我……我不是說了嗎,回來途中遇上了打劫的……”
這謊話說的太假,畢竟紀方寧一身黑衣又渾身重傷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出去閒逛遇上打劫的情況,然而景清藍並不戳破,只點了點頭,又道:“沒想到這江月城的治安如此之差,看來我有必要去找冷大公子好好談一談了。”
“不……必!”紀方寧咬着牙道,“只不過是小事,實在不用勞煩景兄……”
“紀兄這話可真是見外了,大家同爲齊宣國的使臣,你出了事我又怎麼好坐視不理呢?”景清藍說着就往外走,好像故意一般補充道,“此事怎麼看都是紫雲國的責任,紀兄放心,我一定會讓冷大公子親自登門給你賠禮道歉。”
“你!”紀方寧萬萬沒想到景清藍竟然會來這一手,當即怒極攻心,一口鮮血涌了出來。
景清藍聽着身後紀若魚等人傳來的驚呼聲,他脣角一揚就這樣往外走。誰料剛剛邁出臥房大門時就見肖洛凡行色匆匆地走了過來,在看到他的時候明顯一愣,隨即拉下臉道:“你來做什麼?”
“洛王爺好像忘了,這裡是景家的宅子吧?”
肖洛凡冷笑一聲:“那景公子是否也忘了,本王明令禁止過你不要再插手本王跟紀家的任何事?”
五年前,正是由於景清藍的幫助才讓蘇青墨從宮中逃走,肖洛凡事後在接手齊宣國的時候曾想過要將景家處理掉,但無奈景家勢力錯綜盤桓,且又有黑衣人的提醒,所以他
才一直容忍至今,只是一點一點的將景家的權力逐漸架空。
景清藍跟範御熙的聯繫他之前就從紀方寧那裡知道了,他沒有從旁干涉也不過是沒放在眼裡。眼下他雖然身份還是王爺,但其實早就成爲齊宣真正的皇帝,他有很多的事需要去操心,實在犯不着爲這些浪費時間。
不管平日裡景家跟紀家怎麼鬧他都不會去管,可他萬萬沒想到景清藍竟然把手動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景大公子,你不爲自己想,也該爲你們景家想想吧。你父親手中還握有五條經濟線,隨便哪一條出現差錯,你們景家可都是會傾家蕩產的。你弟弟雖然年紀小,但是很聰明,又總喜歡在城裡面四處亂走,如果這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只怕也是不好的。”
“至於景大公子你,我聽聞你跟擎南的葉家似乎有一樁婚約吧,男才女貌的確是般配得很,但誰知那新娘子那兒又是怎麼個情況?”
肖洛凡直白地威脅讓景清藍眼中冷光一閃,他垂着的手緊了緊,很快道:“洛王爺說了這麼多,不知到底什麼意思?”
“本王什麼意思,景大公子最清楚不過了。”伸手推開景清藍,肖洛凡一邊往房中走,一邊又道,“良禽擇木而棲,你最好找對自己的位置,否則本王不介意幫你找。”
景清藍一向都是驕傲的,是高高在上的,活了二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脅。
良久他脣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多謝王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