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羌身前的巫者,那幾根銀白色的髮絲飄在漆黑的夜裡,周邊閃亮着一團奇異的彩色光圈,甚似天上的星雲。
沒有辦法看清他的面容,應該會是一位活過百歲的巫師。
他輕輕地擡起手。在合上雙手時,一個橙黃的光圈在他的手腕處時隱時現。
我從鏡子裡望見玳羌的眉頭緊鎖,我所認識的玳羌,在風雲變色,山塌地陷之時也絕沒有眉梢緊鎖過。
光圈散出一些星點,一晃一晃地飄到巫師頭頂,每個星點都有不同的顏色。
那巫師用手點了一下頭頂一顆橘黃的星點。漆黑的夜空中,亮了一顆橘黃的星星。
在瓊壑聽那隻老龜講故事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在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情況下,聽到了一個關於煉獄的故事。
有一個美麗的女子,清麗脫俗,她那一頭光滑烏黑的秀髮有幾百丈長。她坐在她的屋舍頂上,頭髮一直要順着屋舍前邊那一條碎石子小道延伸到山前的小溪邊。
許多慕名而來的妖魔神仙,都會在她熟睡時,躲在某個自以爲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看上一眼。誰也不敢上前,表達愛慕之情,直到有一日,溟海的魔君駕着一匹三頭蛟龍浩浩蕩蕩的來到,纔打破了那裡的安寧。
可惜任憑魔君使出一身的解數,那位俏麗女子都沒有擡眼望他。
反而,一個滿身酒氣,腰間配了一把碧色短劍的散仙吸引了煉獄裡的那位女子。魔君因爲妒恨,在兩人居住的屋舍邊上,放了一塊魔石。
雖說那女子已經找到了愛人,但是仍然有不少的魔怪偷偷地躲在暗處望她。可是卻沒有人發現那塊石頭的異樣。過了幾年後,石頭不見了,出現了一個蛹,這才叫人發現,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夜,剛巧沒有星光,許多的魔怪聚在那個蛹前面,都在議論裡面究竟有什麼兇殘物種在孕育,他們都覺得就算出來的生物何等厲害,以他們的手段足以應付。
之後從蛹中飛出了許多閃着熒光的蝴蝶,撲扇一下翅膀,撒落了許多的鱗粉。再之後,那些自以爲是的魔怪妖獸全部消失在煉獄。那個美麗的女子和酒劍散仙連同那些漂亮的蝴蝶也一起消失了。後來,妖界就出現了一個妖后,沒有哪隻妖見到過她的真身,也沒有哪隻妖可以和她抗衡。
直到妖后犯下重罪,被崑崙山斬殺,化成很多的燃火**的蝴蝶,大家纔想起,煉獄的蛹,煉獄的蝶。妖怪們都不約而同地把這些蝴蝶稱作了煉獄蝶。
那根金針箭矢一般的自灰衣紅菱手指間飛出,刺向坑裡重傷的綠靈兒。“砰砰砰”地響過幾聲,我看見黃沙滾滾飛舞,而那支金針已然被彈飛,插在一邊的石縫中。
巨坑裡,是一個金黃的蛹。
那蛹閃爍綠色熒光躍了起來,照着灰衣女子襲去。一擊即中,一個黑影飛落到幾丈遠的地方沉沉地砸在地方。綠靈兒破蛹而出,肩上仍舊流着鮮血。她看見遠處躺着不動的灰衣女子,鬆了口氣,緩慢地站起來。
忽然,十幾根金針從天刺下,“噹噹噹”,綠靈兒只得趕忙取劍來擋,接着向後躍了去。
居然還沒死。
撐開綠色翅膀,散出鱗粉,祭起結界護住自己後,將手中的劍射向地面上不動的身體。
刺中了。
很快的,鮮血染紅了那灰衣女附近的草從。
突然,轟隆隆的一聲過後,綠靈兒被一個驚雷砸飛,她在地上滾了幾圈,仍然單膝硬撐着,往邊上吐了一灘血。我想,真的要結束了,綠靈兒,那個唧唧喳喳個不停的綠靈兒可能真要玩完了。
“煉獄蝶?你居然會是煉獄蝶?”女子的眼睛裡透着不相信。她站在瀑布上面的一棵松樹枝上,嘴角突然邪惡的一笑,“不過也不緊,既然這樣,那麼,就那樣好了。”
綠靈兒忽然覺得陽光叫雲朵遮擋住了,背上傳來了一絲絲的冰冷,她慢慢地仰頭去望她,想看看她嘴裡的那樣到底是什麼,卻正見到,山頭上站着的不是灰衣女子,而是站立着一隻巨大的蜂。金色的羽翅,足有半座山那麼大,一眼瞧過去,就是山上背了另外一座山。
女王蜂!竟然是女王蜂!那灰衣女紅菱居然是一隻女王蜂!
我的擔憂好像已經被眼前的小女孩看出來了,她從身後的石壁上爬出來,那件紅色的袍子仍舊披在她的身上,卻不是很大,已經很合身了。
她原本被釘在石壁上的地方,變成了一具屍骸,還是有一根鐵杵插着它的心臟。看得出,那是一個男人的屍骸。
“曲落”那甜美的童聲又響起了,“還有半個時辰。”
“什麼?你在說什麼?什麼半個時辰?”我張口便問她,她卻面無表情,再也不說話了。突然,腳下的參天大樹向上動了一下,它伸高了。
我發現小女孩前面的四面鏡子有一塊裂開了一道縫隙。小女孩還是面無表情,一張臉白得猶如塗了石膏。
她說:“蜘蛛……”
陰暗的山洞裡,所有的蜘蛛女都快速地向着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老蠍子移動過去,才一到他的近處,就吐出綠幽幽的毒液。那些毒液像水流一般,從老蠍子的身上流到地面上。
而山洞那個角落裡的蠟燭,越燒越旺。燭光變得更大,山洞開始明亮起來。
我似乎懂了,殺死蜘蛛女紅菱的關鍵地方,那些燭火。
那開始變得亮堂的山洞,忽然間,被蒙上了一股煙霧,淡淡的。那些蜘蛛女都停了下來,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讓它們不敢向前。而後,自老蠍子那裡傳出一個爆炸聲,山洞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那些燭火因爲那個爆炸,全部熄滅。
從一開始,就以爲那些燭火是一個很厲害的陣法,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那其實是那些人頭蛛身怪物的心臟。
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有一些妖物在吃掉其他類似妖物之後,生命力就會增強。而在那些蜘蛛女要吃掉老蠍子得時候,那些燭火明顯的變旺了,而且在之前的打鬥中,一直都沒有滅,因而,那些燭火就必定是它們的心臟無疑了。
煙霧終於散了,我看見老蠍子已經變回了人樣,他的附近全是死掉的黑寡婦。可是,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的蠟燭突然燃着了,燭火還十分的微弱。
“快呀,老蠍子,快把蠟燭熄滅。”我對着鏡子喊,可是我能從鏡子中聽到他們的聲音,但是很顯然,他根本就聽不見我的。
他撿起他的柺杖,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又扭身轉了回來,嘴裡叨唸着:“真是年紀大了,綠靈兒剛纔走的可是這邊。”
我都看到他腳邊那些蜘蛛女的肢體開始動了,但他好像沒有看見一樣,朝着之前打開的通道走去。被微弱燭火映照出來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洞壁上。沒過多久,那些蜘蛛女已經開始用力地想要爬起來了。
這時候,老蠍子得聲音又從鏡子中傳進了我的耳朵。
走就走了,走快一點或許還能保住你的老命,居然又折回來。我在心底裡真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他走回到山洞裡,那些蜘蛛女全部又趴到地上假裝出剛纔的死相。
老蠍子揮出他的那根柺杖,竟就將那些蠟燭全部打翻了,然後剛自己點燃的燭火又熄滅了,“這些蠟燭肯定有問題,還是不要留着的好,對了,還是一把火把這些死蜘蛛也一起燒了。”
他轉過身正巧看到那些蜘蛛女拼命地要爬起來逃走,他倒是笑笑說:“死灰復燃呀,是還不想死?可是你們不死我可就有生命危險了。”說着,自嘴中吐出火龍,山洞立馬就着了,那些蜘蛛死命的叫嚷,我看見他提上柺杖離開了山洞。
然後,那面鏡子“砰”地碎裂了,腳下的樹又向上生長了一大截。
隱隱之中,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但我需要證實,我將目光轉移到了呈現柏寒的那面鏡子上。
漆黑的夜空已經開始星光閃閃,那黑衣巫者仍舊點着頭頂的星點,他的手指顯得十分的粗糙,而且乾瘦如柴,動作也很緩慢遲鈍,隔了許久,才點出一個星星。
銀色髮絲飄動,在深黑的帽檐底下若顯若隱。從剛纔到現在,半字未吐。
寂靜的夜,宮殿剔透晶瑩,寶石玉器,銀光閃爍。
一羣烏鴉飛到那黑衣巫者身旁,停駐在他的肩膀上面,除了鳥兒撲扇翅膀的聲音,再沒有別的。
空中漸漸地飄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粉紅色櫻花花瓣。櫻花花瓣在風中飛舞迴旋,環圍着玳羌和那位巫者。
宮殿的正廳前方的空地上,一羣俏麗的女子在翩翩起舞,舞姿優雅,步伐輕緩。絲竹管絃,音樂動人,誘人陶醉。
她們似乎沒有看到殿檐上面的兩個人,又彷彿她們和他們雖在同一個地方,但互相是獨立的空間。也有可能他們能夠看見那些跳舞的女子,而那些女子看不見他們。
那位巫者終於點完了最後的一個星點,而那羣女子也消失不見了。
天空中所有的星星圍成了一隻老虎的形狀,正對在玳羌的頭頂上方。
寂靜的夜空,光彩絢麗奪目。
突然,一道紫色的閃電自虎嘴劈將下來。
“轟”接踵而至的是一個驚雷。
玳羌想要躍身躲開劈下來的閃電和打下來的驚雷,可是,我見他卻挪不了步子。他被那些星星圈在了一條光柱裡,半點動彈不得。
星之陣法。
你怎麼就沒有發現呢,玳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