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岸!”一個晴天霹靂把江曉岸徹底雷得不敢不馬上清醒。
年輕氣盛的數學老師雙手抱住那本皺巴巴的數學教科書,用想要弄死江曉岸的眼神盯着江曉岸。
她才二十出頭,四捨五入後纔可以勉強算作是達到三十歲的高齡階段,頭上的黑髮裡暗藏着些許白絲,寬厚的黑色眼鏡架邊框沉重地架在鼻樑上。
她不想發火的,可是一旦到了生氣的時候,那火就自個兒噌噌噌地往上流竄;她也不想有白頭髮,可是,不是不想有就能夠不有的;她還不想做教師呢,可是,最後還是做了。
所有人都驚歎於眼前的這個女生,她一朝走運,躍入龍門,可是今天,她偏就是要拿這個女生做回出氣筒。
江曉岸一臉慘相地擡起頭,看着數學老師,扮演起一個犯了嚴重錯誤的小孩兒,她呶呶道:“老師!”
“面壁去!”老師伸長了手臂,指着後黑板,再次喝斥:“到後面面壁去!”
“老師,你這是體罰學生的行徑……”米露站起來,大聲地全然不顧及數學老師的顏面,說道:“這是不合法的,老師難道還要我們來告訴你麼?”
“我是你們的老師,你們是我的學生,我這是在教導你們,家長把你們送到學校來,你們不聽話,我作爲你們的老師就有權利管教你們,再說了,不就是面個壁麼,算哪門子的體罰?要如果說,這都算,那你們高一軍訓站軍姿那該怎麼算,你是在說學校和國家的政策有問題,是麼?”
米露無辜又無奈地望了江曉岸一眼,那感覺好像在說:沒轍了,曉岸,你自求多福吧,不是我不幫你,而是老師的歪門邪說比我的厲害千百倍。她慢悠悠地坐下來,看着江曉岸走到了後黑板的牆壁前面。
“老師,你這樣說,是不對的。”一個男聲傳了進來,所有的人都順勢將目光投過去。
“有好戲看了。”江曉岸聽到有同學在小聲地說,面部表情別提有多麼幸災樂禍。
前臺上,此刻正站着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旁邊的是學校的校長和兩個老師。男生笑容滿面地看着後臺上成站立姿勢的江曉岸,繼續說了一句:“我要帶她走。”
冷漠,嚴肅,霸道,霎時間充滿了整間教室。
學生們都倒吸了一口氣,大話都不敢出來,只靜靜地等待老師的反應。
那數學老師在校長他們跟着這個男生進門的時候,就很清楚,這個男生來頭一定不小,正思索着要怎麼來解釋現場所發生的事情,就聽到這個男生說,要帶她走。
**裸的挑釁自己身爲老師的權威。
江曉岸呆立在後臺上,抱在懷裡的書本順着側身嘩啦落到地上。一直都是低着頭做人的自己,此時此刻,還是習慣性地選擇低下了頭,她不敢去看老師,不敢去看同學,不敢去看,那個男生。
穩重的步伐聲一點兒一點兒地逼近她,她微微地擡起一小點頭,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跟我走!”
而後,一隻厚實的手握住了江曉岸的手。
來不及想太多,稀裡糊塗地就被他牽着走。
她穿過一排排正襟危坐着的學生,穿過米露的身旁,穿過老師,穿過校長,就要到門口了,才隱約地搞清楚了狀況。
自己正像磕了藥似的被一個男生拉着走,而且是當着同學,老師,校長的面。
“等一下。”數學老師的聲音從後面圍追堵截上來。
男生偏過半邊臉,眼神嚴厲。這是江曉岸第一次看見他如此男人的一面,很有黑社會老大的風範。
她想,反正現在都騎虎難下了,乾脆就看着他們鬧吧。
“這樣就走了麼?把課堂紀律當做什麼了?”數學老師很不服氣,“校長,這事你得拿主意啊,你說,這真讓她走了,以後我們還怎麼帶學生啊?”
校長一早就知道,如果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往後可就真的難辦了,所有不專心上課的學生都學着這一例,不管老師有多麼優秀,還怎麼能夠教得好學生?
“對啊,她說得很對。”
校長偏着頭,望着門口處的男生。
男生一字一詞地對他說:“這真的還得你來拿主意!”
那種傲氣凌人的氣勢壓迫下來,讓他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過來找江曉岸幫我個忙的,今天就算她請假了,假條回來會補上去的。您看,校長,這樣處理行麼?”男生冷冷地說。
他也給他臺階了,剩下的就該自己來處理了,這人自己惹不起。他想了一下,答道:“江曉岸,明天記得把假條補交上來。”
男生拉上江曉岸就大步跨出了教室,透過那扇玻璃窗,能夠看見,數學老師站在原地,半點兒都沒敢移動,臉色差得要命,一陣紅一陣青的。
“你放開我呀?”江曉岸像個拖箱一樣被男生拉着走,男生步子跨得大,又走的快,她在後面,小跑着的都還有點吃力。
“你快放開我啊。”她大喊,“郭陸!”
男生仍然不放手,居然還拉上她迎着風跑了起來。
一陣風猛然地刮過來。
她吸着涼爽的風,大聲地笑了起來。
白色和米紅色的襯衫在風中一顫一顫地抖動。他們在碧藍的天空下,沿着學校的道路,穿梭前行着。
笑聲一直未曾停息。
“郭陸,你怎麼會到我們學校的?”她喝着一大杯冰涼的純青色飲料,坐了下來,“今天這冷飲店裡人怎麼那麼少啊?”
“特地去找你的,上次在醫院,你把我這個救命恩人趕走以後,第二天,我又去了醫院,才知道你私辦離院手續,一去無蹤了,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纔打聽到你在那所學校的。”
“什麼叫私辦手續,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你別這麼鄙視地看着我,我不是擔心我媽不準麼?”她喝過一口飲料,別過了頭,“郭陸,你看啊,那兒是個木偶店吧,新開的呢?”
郭陸跟着也扭頭去看。兩家店緊挨着,相當近。
那家木偶店的門面裝得特別吸引人,有不少的客人往裡走。一個小女孩被她媽媽牽着手從店裡走出來,她的懷裡抱着一個穿着大紅袍的木偶人,像真的一樣兒。
那木偶正對着他們。
白色的臉,紅色的脣,似乎在笑。接着,郭陸的耳朵裡“咔”地響了一下,像是捻動發條的聲音,他摸了摸耳垂,繼續去看。
那個女孩抱着木偶一下就到了他們的面前,僅僅擱着一扇窗子。
木偶的臉對了過來,眼睛突然翻了一下,變成了一雙鮮紅的眼,跟真的似的,死死地盯着他,而就在木偶人翻眼的同一時刻,他的耳朵裡再度響起了剛纔的聲音。
他被嚇了一大跳,轉過來打算去看江曉岸,跟她說這個奇怪的事兒。
他一轉過來,就看見江曉岸呆若木雞地坐在那兒。
“曉岸?”他伸手推了推江曉岸放在桌上的手,“江曉岸?”
江曉岸突然一把抓住他,喘着大氣,神色緊張,“你看見沒有,你看見沒有,那個木偶人是活的?就剛纔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