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都柳家小巷,有一個酒家,那戶人家姓葉,賣的是自家釀製的小米酒,味道還不錯,劉大嬸他們去買菜,都喜歡帶一些回來,每當這個時候我們就都有口福了,加上一小碟花生,一小盤麻辣豆腐,那就是老蠍子百吃不厭的美味佳餚。劉大嬸和他們來往多了,也就熟了。
只是那戶姓葉的人家沒有兒女,也因爲如此,常常去燒香,求神明給他們一個孩子,但一直未能如願。
就是在我們知曉四夫人與譚若雪是紅菱安插在江府的內線後的第三天,雲都發生了一件奇事,就發生在那戶姓葉的人家身上。
那天,劉大嬸火急火燎地衝進來,拉着我的手就往外面走,我使了好大的勁兒才掙脫開她緊拉着的手,她轉過頭呵呵地笑:“唉喲,姑娘,真是對不住啊,只是事情太過緊急了,我怕中間會有什麼岔子,才這麼拖姑娘的。”
“怎麼了,劉大嬸?”綠靈兒從旁邊探出了一個腦袋,問:“我方纔看小主叫劉大嬸給拖出來了,以爲是有了新鮮事情,就跟來了。”
“是這樣的,姑娘。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那個賣小米酒的葉家麼?”她開始講起了事情的經過,“我不是說他們膝下無子嗎,可是現在懷上了,怪事呢,要說是老來得子吧也不是不可能,可我這心裡總不踏實。我知道姑娘能耐,就想讓姑娘同我去看看。”
“有多久了,幾個月?”老蠍子在一旁上問道。
“那大夫說還不足一個月。”劉大嬸回道,“這有影響麼?”
“不足一個月啊,那你先這麼吧,先回去,這不足一個月有問題也看不出來問題來的。”老蠍子擺擺手,折回了院子。
我對着劉大嬸點了點頭,她纔將信將疑地離開了。其實這葉家懷上孩子本是大喜事的,可這孩子來的太過奇怪,我是見過那對夫妻的,一看到他們的面相,當時就知道他們這一輩子註定是不會有孩子的,現在竟有了,實在一件怪事。我回到院裡,問坐在石桌上的老蠍子:“剛纔爲何要說那種話去搪塞劉大嬸?”
“小主,眼下重要的是找到江雲歌,拿回翡翠月牙石,其他的都要先放一放,放心吧,你且好好尋回月牙石,這葉家懷胎一事,老蠍子會爲你盯着。”
他都這樣講了,我也沒得可說的了,扭頭便出了門,朝着江府飛去。也許是老蠍子的話惹得我心裡不順暢,我落在那片梅林中,居然又撞上四夫人和那一隻小白鼠躲在角落竊竊私語,我擡腿便要上前對她好好懲治一番,早忘記了原先打算順藤摸瓜的計劃。
我弄了一陣陰風,而後扭身一變,變成了黃芮的模樣。我飄到四夫人跟前,陰冷地說:“四夫人,四夫人。”
四夫人被我一嚇,驚得跌在牆角。那隻白鼠叫了幾聲,便沿着那堵牆邊逃。我輕輕一指,一個鐵籠子從天罩下,然後,我微微地曲起指關節,鐵籠慢慢地縮小,那隻白鼠“唧唧”叫了兩聲,便被越縮越小的鐵籠擠破腦袋,**頓時流了出來。
四夫人見狀,抱住頭叫喊着要逃跑,但是被一支橫空飛出的笛子打了回去靠在牆角上立時就昏過去了。
我變回了自己的模樣以後,卻聽見身後有人喚我:“曲落。”
這是多麼久違的聲音了,現在就從我的身後傳進我的耳朵裡,但我卻不敢回頭,生怕回過頭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我是柏寒,江柏寒。”他說話間,那根笛子從我的眼前旋轉着飛過來,又從我的側邊旋轉着飛向後面,時間就如同靜止了一樣,只有那支笛子在動着。
我轉過身,纔對上了他的眼睛,他戴着一塊麪具,身上有一股草藥味。“柏寒,有這個人麼?江柏寒?江雲歌?你是真當我傻,還是從一開始便不曾信任過我,因爲我不是人,你心裡一直都有提防吧?”真不知道我想幹什麼,分明是想見到他,分明是不生氣的,真希望那些話是別人說出來的,但很可惜,不是。
他只待在風裡,背後大朵大朵燦爛的紅梅花,一兩片花瓣正在空中打轉,良久,他才說:“最初因你們來歷可疑,便說我叫江柏寒,後來聽着就習慣了,一個名字而已,便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與你一起經歷那麼多事,水市,桃花樹底,哪一處不是兇險萬分,如果我不相信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隨你去犯險,那可是身家性命。再者講了,曲落,我信不信你,你心裡不會沒有感覺,沒有告訴你我真名是江雲歌這一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我給你陪理,咳咳,能原諒我麼?”他說完之後,仍舊咳了幾下,如果不是帶着面具,想必臉色該是很不好吧。
“你怎麼樣,是上次的傷還沒好麼?”想到這兒,心中不自覺地犯了些痛楚,都是我害了他險些喪命,“爲什麼要戴着面具,臉怎麼了麼?”
他裂開嘴微笑說:“你原諒我了,我沒事,再養幾日便能好全。”
“我不怪你,你打算怎麼辦?”我看看昏死一邊的四夫人,問他說。
“四娘犯的錯,在江府是大罪,怕是活不了了,交給大娘處理吧,多年的姐妹情誼,大娘應該會小心處置的,希望能留她一命吧。”他走過來,伸手撫住我的臉頰,接着說:“清瘦了不少,曲落。”
我往後縮了縮,心想,這次見面,他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我先回去了,曲落,這時候我還是裝作病入膏肓的好。”他轉動着笛子,與我擦肩而過,他進了梅林後,我叫住了他,問:“我以後該稱你江柏寒還是江雲歌?”
他轉身對望我,一支紅梅剛好遮住了他僅露出來的雙眼。“隨你,你喜歡怎麼喚我便怎麼喚我,只要不跟方纔一樣,只說個‘你’,其他的,我都愛聽。”他輕悠悠地撫開那支梅花,繼續說:“我回去便叫人來此地壓四娘走,一時半會她也不醒,曲落,你不必在這兒等着。回去睡會兒,過些時候還要你助我清理家中的暗樁呢。”
我笑笑,便躍出了高牆。
回去後,我便將遇到柏寒的事情同玳羌他們講了,我不想跟上次一樣對他們有所隱瞞,本就不該出現那種嫌隙的。
當天夜裡,劉大嬸又來了,爲的是那葉家懷胎一事。
那的確是一個怪胎,肚子裡孕育成長着的不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