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你待的那個地方不是在這裡,還能夠和別人發生身體接觸呢?”她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她站在明亮的燈光裡,呆呆傻傻的對着空寂的雅閣說。
“困住我的地方名叫霧光之屋,而這裡恰好是與姑娘所在的閣子大小相同,最重要的是,姑娘所站之地乃是當年我與妻子鳶沁的,我也是在這兒被困住了的。”那鬼輕言說道。
又是鳶沁,又是鳶沁!江曉岸現在只要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情不由己的鬧心。
“姑娘現在可還不信我的?”
“我信,我信啊!”她傻呵呵地發笑,“我現在相信你了,快來幫我看看這些字?我相信‘公子’不是小心眼的人,一定不會把剛纔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幫我忙的。”她把林亞平的腔調學的有模有樣的,也不知道偷偷地學過多少回。
“姑娘說的哪裡的話,我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這才又再拿出了抄本,厚厚的幾大張,“你幫我看看,認識不認識這上面的字,看着像古文來着,看不懂你就跟我說啊,免得浪費我的時間。”她似乎早就忘了,剛纔所發生的事情,多半的原因在於自己,此刻的吩咐很是理直氣壯。
“請姑娘把紙張擡平。”鬼聲很有禮貌。
“能不能別老是姑娘姑娘的叫喚我?”她努着小嘴,攤開了紙張。
“那姑娘希望我叫你什麼?”
“廢話,當然是曉岸啊。”
“若是姑娘喜歡我那般叫你,我便會那般喚你的。”
她聽在心裡,揉碎了一道又一道堅固的城牆堡壘,她隱隱地知道,自己的心,就在剛纔,那個自己看不見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說出那句溫柔儒雅的話時,深深地被溫暖了一把。
“這就是一句話,姑娘竟然還寫了這般多。”鬼聲傳來。
“一句話,你乾脆說你不知道得了,我可是寫了很久的,怎麼可能就只有一句話呢,少蒙我。”
“這乃是我北驥國的文字,我怎麼會不識得,上面分明只有一句話,”鬼聲嚴厲道:“那意思乃是詢問某人,是否把某件事辦好了?”
“你說清楚點,簡單點,我是直腸子,沒聽懂,原句,我要的是原句。”她說。
“郭陸,不知是否已有我二哥的消息?”
郭陸?二哥?
“你到底會不會呀,郭陸的名字怎麼會在上面呢?”她把抄寫本拉在眼皮底下,狐疑地盯着。
“看起來,姑娘與這位名叫郭陸的仁兄相交甚好啊。”那鬼聲卻文不對題地用無可奈何的語調回答她。
“沒有了麼?”她又接着問。
“嗯。”鬼聲乾脆地答。
她默默地想,實在是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就只能選擇相信了,等到明日找到郭陸,看看郭陸那邊翻譯的情況,再做打算,而且,郭陸看起來不是一般人,一定會找到懂這些方面的人來翻譯它,到時候,就能夠試探出這隻鬼魂到底有沒有在跟自己說謊了。
她正在內心裡爲自己的這一理智的做法興高采烈的時候,那隻鬼突然又說話了。
“姑娘方纔教我喊你芳名,我現在還沒辦法直接做到,我想,能不能就叫姑娘——鳶沁?”鬼聲試探地問。
她卻聽得真真切切。
“不可以!”丟下三個冰冷的字眼,她一臉怒意地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上去,一句話也不講。
悶悶的。
悶悶的。
沒有人聲,也沒有鬼聲。
像是親密無間的夫妻在冷戰。
半夜過去,她終於熬不住,揉揉眼睛,站了起來。一站起來,就朝着門口走。
“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她一隻腳跨在門外,一隻腳跨在門內,並沒有轉身,只是對着門外灰暗的天講道。
原本是不打算再開口的,可偏偏就是開口了。
“多謝姑娘,哦,不,鳶沁。”
喊得真是溫柔啊!之前也沒見你這麼開心過,死鬼就是死鬼!
她在心裡謾罵道,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剛到學校,她就被同學們用異樣的眼光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完完全全打量了一遍。搞得她非常的窩火,以前也不見他們這樣關注過,難道就因爲一個男生麼?至於麼?
想都不用想,米露那傢伙肯定會一臉花癡樣地把自己給團團包圍起來,要名字,要手機號,要所有能夠聯繫到郭陸的方式,打聽關於郭陸的一切瑣碎事情,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怎麼說?”她快被米露活生生地折磨死了。
“撒謊也不打草稿,”米露渾然不在意,不依不饒地說:“人家可都跑到教室裡來英雄就美啦,還說什麼好姐妹,要一起考大學,有塊好肉就只知道想獨吞,快說啦,江曉岸,我又不搶你的,我不過就是給你參考參考,看看你們合適不合適?”
就在她被逼入絕境的時候,就那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清亮的劈頭蓋臉的喊聲解救了她。
那是一個男生,他分明是可以進來以後再叫她的,可他偏偏站在門口就衝着裡頭的江曉岸喊了她的名字。
再一次,她差不多被全班同學的目光掃射。
來人正是郭陸,當他剛一喊她的時候,她覺得她的確可以從水深火熱之中抽身而出了,可是,當她看見米露鄙視了自己一把後,她就覺得那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催命魔音。
郭陸進來以後,她就很聰明很自覺地介紹給米露,還不停地對郭陸誇獎米露這裡好那裡好,捨身扮演着月老的角色,幸好,郭陸並沒有不配合,一整個早上下來,都是笑臉盈盈的。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他不僅從哪兒搬了一張椅子放到了自己的旁邊,硬生生地很突兀地在自己身旁做了一早上。
他也不怕被別人說閒話,更加可惡的,好像郭陸這傢伙來頭真的很不一般,竟然沒有老師干涉他的這種光怪陸離的不爲常人所做的行爲,並且,一下早學,就拖着自己像拖包袱一樣的,把自己丟進了一輛高檔豪華車裡,被逼迫到了機場。
她當然也有過反抗,但是,來人似乎很高明,一眼便能夠看穿她的小心思。
郭陸說:“木偶人身的紙條,那些古文字已經解出來了,你要是真的那麼在乎,就什麼都不要說,跟我走。”
她急於知道紙條的內容,更急於瞭解林亞平那隻鬼魂到底有沒有在欺瞞她,最後,在搖擺不定中,跟了人,上了車去了機場。
一到機場,她就迫切地問郭陸了。
郭陸卻笑了笑,一邊往褲兜裡掏,一邊對她講:“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麼要帶你來機場?”
“管你來幹嘛呢,我就是想知道,你拿走的那些古文字,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郭陸看她一反常態的認真,就沒有再繼續逗她,把兜裡的紙條掏出來,遞給她,“那麼長的紙條,就只有一句話,意思是,兩位已走了許多日,不知兩位過得可還好,江曉岸……”
“沒了?”她激動地接過字條,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的那些也拿給我吧,我去把他們都譯出來,到時候,就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郭陸走近她,伸手要拿回字條,卻被她閃開了。
她說:“你別看不起人,我的也譯出來,好吧。”
郭陸疑惑地望她,“喲呵,你也譯出來了?”
“我的那些也只有一句話,就是:郭陸,不知是否已有我二哥的消息?”她非常驕傲地會心一笑,感覺得到了莫大的表揚。
“等一下,”郭陸忽然打斷了她,“我的是——兩位已走了許多日,不知兩位過得可還好,江曉岸;你的是——郭陸,不知是否已有我二哥的消息,那連起來不就是——兩位已走了許多日,不知兩位過得可還好,江曉岸,郭陸,不知是否已有了我二哥的消息?”
她兩眼走神地聽他說完,隻字未有。
林亞磊來找他們了。沒錯,木偶店裡的木偶眼睛會動,而且是鮮紅色,冷飲店裡的幻象也不會是平白無故發生的,那個木偶裡能夠裝得下那麼多的紙條,這些無法用常規來解釋的事情,只要一和林亞磊,那個十三層界的翩翩美男子連繫到一起,就都有章可循了。
回到現世界以後,兩人都在無意間變成了受人追捧的星級人物,都有過幻象,特別是江曉岸,而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發生的。
“我們以後都得留意身邊的小事了,不管發生了什麼,江曉岸,你都要告訴我,即使我人在國外,你聽到了麼?”郭陸關切地講,內心充滿了男性的錚錚熱血。
“你要走了?”沒有點破,也許她都不會想到這個上面來。
“要不然呢,你以爲我帶你來機場是來幹嘛?”他大笑,“林亞磊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用不着,我們可都是喝了那個葫蘆水的,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交給你,一個不注意,我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她打趣起來,想要彌補自己剛纔的缺心眼。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那我們不是生死與共了嗎?”郭陸碎碎地念了一下,就聽到廣播開始催促乘客上機了。
他站了起來,突然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她一臉茫然。
然後,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江曉岸,我可以追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