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者必自焚,這是千年不變的真理。
樑興揚和周顯的師父,能做出這個預言,當然是瞭解這個道理,周顯飛揚跋扈,壞事做盡,就沒有受到懲罰的一天?
我說:“周顯的師父,已經對周顯仁至義盡了。”
“對。但是我覺得,周顯那麼壞,就不應該再惦記他的安危了,死就死吧。哼。“胡嬌嬌把被子一拉,道:“睡覺!”
說完,她就呼呼入睡了。
我躺在她身邊,倒是怎麼都睡不着了,只是在凌晨,迷迷糊糊的睡去。
但是不一會兒就被嘈雜聲驚醒。
有人似乎在樓梯上來回的走,咚咚的響。
身邊的胡嬌嬌也睡不着了。她揉着眼睛起來,道:“誰啊,這麼早?”
她看我醒了,道:“我出門看看。”
她一拉開門,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很嘈雜。
她出門了,不到十五分鐘,她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湊近我道:“出事了!祝韻出事了!”
我坐了起來。
我們都見過祝韻的樣子,她那個樣子,遲早是要出事的,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問道。
“好像是受了重傷,要死了,他們那些人是來通知康耀宗的。”
胡嬌嬌一邊穿衣服一邊抱怨:“這個傢伙,一直都在作死,現在好了,終於要把自己弄死了,還打擾別人睡覺。康耀宗也別想好好養傷了。”
我也趕緊起牀收拾。
我們兩個下樓,康耀宗已經收拾妥當了,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比昨天好得多。
“走!”他看我們下來,簡短的道。
事出突然,在胡三太奶的宅子裡,祝韻奄奄一息的躺在了牀上。
而我走進去的時候,白暖和沈薔薇也居然在她的牀邊。
沈薔薇目光不屑,抱着雙臂。
白暖目光炯炯的看着躺在牀上的祝韻。
“怎麼回事?”康耀宗上去問。
“你沒事了?”白暖打量了一番康耀宗。
“沒事了。她呢?”康耀宗道。
“傷得特別重。”白暖道。
“切。”沈薔薇和李瓜瓜一樣,都是心直口快,她道:“早就背叛了我們,就不要出事通知我們啊!要不是我們發現得早,你還不知道躺在哪裡喂野狼呢!”
我把沈薔薇拉到一旁,一方面,是爲了打斷她的話,另一方面是爲了瞭解情況。
我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就救了祝韻了?”
“哦,是這樣的。”沈薔薇解釋道:“我和白暖不是出門去找康耀宗嗎?康耀宗沒有找到,反而在山腳發現受傷的這貨,傷得還很重,本來呢,我還以爲是康耀宗打的,結果呢,發現這麼狠的手,肯定不是憐香惜玉的康耀宗。那一定是周顯他老人家了。”
沒錯,祝韻身上血跡斑斑,看這風格,定然不是康耀宗下的手。
“是周顯?”我問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那得問問她本人了。”沈薔薇聳聳肩。
此時,祝韻緊緊的握着白暖的手不放開。
胡三太奶撥開人羣來了,她拿着一顆丹藥,送到祝韻的嘴邊,道:“快,聽話!吃掉它!”
“不,我不。”祝韻搖頭。
沈薔薇不耐煩了:“你愛吃不吃,怎麼,我們還求着你吃不成?這是爲了你自己!你別作死了,到時候把自己給弄死了,你又得怨恨我們。”
祝韻扯了扯嘴角,道:“如果白暖餵我,我就吃。”
白暖愣了一下,從胡三太奶的手裡接過了丹藥,送到她嘴邊,她果然乖乖的吃了。
“我的捆仙繩呢?”白暖問道。
“周……周顯……”
“在他那裡?”白暖皺眉。
“對。”祝韻道。
“發生了什麼事?”白暖繼續問。
“我本來是想偷襲他的,但是……卻被他給發覺了……”
“糊塗!”胡三太奶道:“他是何等狡詐的人,你居然偷襲他?”
“是啊,他是何等狡詐的人,我居然偷襲他,但是不動手不行了。”祝韻咳了幾聲,道:“白暖,我是不是特別愚蠢特別作?”
白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得搖頭。
“我是真的,想殺死周顯的。”
她這麼說,我想起來了,這麼說,祝家說的,讓祝韻趕緊動手,是對付周顯?
“雖然……我沒有殺死他,但是……但是……”
她的聲音太細弱了,白暖不得不湊近她的嘴脣。
“但是……我已經吸了他大半的功力……”
我一驚。
白暖也驚呆了,他抓着祝韻的手,給她輸送功力,道:“你得撐住啊!”
祝韻的聲音越來越細,眼看就要斷氣的樣子。
“太奶!”白暖叫了一聲胡三太奶。
但是胡三太奶搖搖頭,道:“看樣子,周顯攻擊她的時候,是用盡一身氣力的。她的傷太重了。”
“那怎麼辦?”我啊了一聲,道:“去找祝微涼啊,她一定有辦法的。”
祝微涼是祝韻的親姐姐,又是崑崙神仙,不會見死不救。
“來不及了。”白暖忽然說。
我看到祝韻的臉上已經開始顯現了狐狸的原形。
“我……我吸他的功力的時候,也是用盡氣力的……這一生,我活得太不甘心了!”
我瞭解她身爲女人的不幸和不甘,但是她本來有更好的人生和選擇。
“白暖,看在我就要死的份兒上,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白暖點點頭。
“在我臨死前,能抱我一下嗎?”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的要求,誰都無法拒絕。
白暖毫不猶豫抱起了她。
祝韻在白暖的懷抱裡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人都低下了頭。
祝韻的身體消失了,在牀上只剩下一具小小的狐狸的屍體。
白暖默默的給這具屍體蓋上了被子。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轉身對胡嬌嬌說:“嬌嬌,麻煩你去通知祝家。哦,對了,還有祝微涼。”
“我去通知祝微涼。”康耀宗自告奮勇。
“大家都散了吧。”白暖看着圍在牀邊的人。
其他人都說了一些“節哀”之類的話,就都散去了。
一時間,牀邊只剩下我和白暖。沈薔薇也走了。
“這實在是太可惜了。”我說。
“或許是身不由己,或許是咎由自取。”白暖皺着眉。
過了一會兒,祝家的人來了。
我是第二次見到祝家的家長,第一次見,是在沈薔薇的家裡,從窗戶裡看到的,那穿着灰色西裝的中年人,他眉毛濃密,眼睛很大,看起來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是祝家現在的家長,祝易。”
這名字……
他默默的掀開被子看了一會兒,對着那狐狸屍體手一揮,屍體又恢復成了祝韻的模樣。
他默默的對着白暖鞠躬道:“小女給你帶來困擾了,我在這裡跟你道歉。”
“沒事的。”白暖禮貌的回答。
兩個人過來,把祝韻的屍體給擡走了。
讓我覺的奇怪的是,祝易的臉上並沒有體現喪女的悲傷,只有一種如釋重負後的解脫。
難道,真的是出於他的授意不成?
“你在想什麼?”身邊的人開口了。
“我在想,爲什麼祝易看起來,不太傷心的樣子。”
“他?他估計也是被祝韻給鬧得疲倦了吧。”白暖淡淡的說。
“只是,祝微涼還給康耀宗送過藥,自己的妹妹出事,她居然沒有出現,也太奇怪了。”我說。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句話嗎?”白暖道。
“什麼話?”我看着他。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白暖輕嘆:“縱然是神,也難以更改。”
“唉。”也許吧。
誰能想過祝韻身爲大小姐,會有這樣的命運呢?
祝韻死了,狐族因爲這件事而忙碌了很多天,爲祝韻發喪出殯,就像一個真正的大小姐一般,有了一個非常隆重的喪禮。
多少生前身後事,就隨着一捧黃土給掩埋了。
我和白暖卻因爲這件事,而度過了相對安寧的幾天。
我們終於能夠回到我們的家裡,靜默相對了。
“白暖,你看。”
在庭院裡,我們坐了下來,我指着天空上的星星,道:“你看那顆星星,好亮。”
“那是北斗星,所以亮。”
“那麼,哪兩顆是牛郎織女星呢?”我問道。
“是那兩顆。”白暖指了指。
“他們一定會很寂寞吧。”我說道。
“不,心裡有愛的人,是不會寂寞的。因爲他們彼此相愛。”
白暖伸手攬住我的肩膀,蹭着我的臉:“歲月靜好,某不如此。”
“但願來生,能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看着他道。
“你幹嘛扯到來生?”白暖笑了,握緊我的肩膀,道:“這下,我們的女兒都有了,對不對?”
“嗯,那你給她取個名字吧。”我說。
“要不,就叫白骨精?”
“白骨精?”
這名字太隨心所欲了吧?跟祝家的大家長祝易一般隨心所欲啊!
再說,我孩子也不是白骨精啊,頂多是狐狸精。
“白領,骨幹,精英,這名字最好。”白暖還數着這名字的好處。
我的嘴角在抽搐。
白暖樂了,道:“開玩笑的。這個,得好好想想。不急。”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星空,沒錯,歲月靜好,莫不如此,我寧願時間停留在那美好的片段和時刻。
但人間的分離是常態,人們相守的心願往往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