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沈翎有些焦急的回頭又叫了一句。葉亦倉還在樓下與那些人周旋,萬一要是打起來了可怎麼好,他身上可還帶着傷呢。或者若是那些官兵上來搜房,可就真逃不掉了。
因此沈翎很想快點完成任務。
許苑蘿此刻卻不知沈翎心中焦急,問道:“翎翎,你剛剛說的哥,可是葉亦倉?”
“嗯。姐姐認識他?那就更好了。哥叫我過來帶你逃到我們房間去,他說那將軍到時焦慮非常,一定不會想到要一間一間的搜房的。對了,哥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姐姐到時候可千萬我保密哦,不要說漏了嘴。”
葉亦倉,葉亦倉……
自己能信他嗎?萬一選錯,萬一選錯……
“苑蘿姐姐,哥讓我跟你說,坐以待斃肯定是死路一條,但是你若肯賭這一把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不是嗎?”
若被雲志抓到,確實只有死路一條,但若是這葉亦倉真是想幫自己,就還有絕處逢生的希望。素聞陳大人青天之譽,也許還能幫小玉洗刷冤屈。
必死或者帶着希望逃離這裡,不用權衡,許苑蘿也知道該選哪條。
許苑蘿走到窗邊看了一下,原來這客棧後面生長着一圈大樹,稀疏的陽光從繁茂樹葉之間投射下來,雖使得采光不是很好,卻自有一派清幽寧靜之感。也不知是自己生長的,還是客店老闆栽種的。“我們從這些大樹上走嗎?”
“嗯。”沈翎一邊答着,一邊已將的牀單結成長繩,一頭綁到牀腳,一頭從窗口丟了下去。
許苑蘿也不再多言,將竹籃中的太子抱起覆在背後,便開始和沈翎小心的攀上那些的樹枝之間。
幸而這些大樹生長的甚爲密集,只要小心些就不會有踩空的危險,而且葉亦倉與沈翎的房間就在許苑蘿隔壁,不用擔心會中途脫力。
當時在大廳正拖延時間的葉亦倉剛好瞥到自己緊緊關閉的房門輕輕的重新開了一道縫,纔會爽快的讓雲志上了樓。後來果如葉亦倉所料,看着許苑蘿房象,雲志直以爲許苑蘿已然逃脫,也沒心思再一間一間的捜査,匆匆的便走了。
“葉大人,我們能進盧月城嗎?”雖然說已經答應葉亦倉和他一起回盧月見陳元羅,但許苑蘿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忐忑。
“苑蘿姑娘不必擔心,只要能避開山中這些正在搜查的官兵,葉某絕對能帶姑娘進城。”許苑蘿不說穿太子的身份,葉亦倉也只當不知。“汴京畢竟是夏朝都城,如若輕易封鎖城門必定會引起恐慌。葉某那天出城時特別留意過,如今也只是對出城的人檢查相當嚴格,進城卻並不是。也許雲志未曾想過姑娘還會回京吧。”因此葉亦倉敢斷定,他只要帶許苑蘿她們躲過了雲志的搜查,就必定能進城。只是,雲志,並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不過既然許苑蘿肯信任自己,將她與太子的性命都託付給自己。那麼自己又怎能不將她們平安的帶回去。
葉亦倉駐馬觀察了一下四周,復又策馬行上了林間一條小路。
何止是雲志未曾想過,在此之前,她自己都未曾想過要回汴梁。她只想帶着小玉遠離這是非之地,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許苑蘿在身後默默注視着葉亦倉的側臉,他臉上的堅定讓許苑蘿安心不少。
這次也許沒選錯,許苑蘿對自己說。
起風了。一場山雨正在醞釀。
而被葉亦倉所忌憚的雲志此時正坐在馬上指揮衆人分散搜查,擡頭望了望已經變得黑沉沉的天空,脣角扯起一抹陰狠的笑意。這山林可沒有避雨的地方,暮春的天氣,若是淋上一場山雨,大人都未必吃得消,更何況小孩。屆時只要將出山的路鎖死,他倒要看看,那個小孩要怎麼熬過去。
想到得意處,雲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似乎就要仰天大笑,卻又戛然而止,眼珠不安的轉動着。
因爲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兩個人。
今天早上在那間小店中看到的葉亦倉和他房中的那個小女孩。當時因爲心急所以只是匆匆打量了一眼,現在忽然想起,那個女孩,有些眼熟。
眼熟,就說明見過,葉亦倉案子的證人,還是這麼小的一個女娃娃,他怎麼會見過。越想越覺得不安,想起自己主子對盧月府那一堆人的評價,雲志更是不敢掉以輕心。現在這個時候,容不得他任何疏漏。
思慮良久,雲志雙手不自覺的緊握了一下繮繩,整個人都有些繃直。
那個女孩他是見過的,不僅見過,還行過禮,磕過頭。去年,在皇宮,沈禎的壽宴上。
沈禎的胞妹,九公主沈翎!!
早就聽說沈翎因爲蘭妃之死在宮中已經鬧騰了好幾天,此時卻又出現在這裡,葉亦倉還大言不慚的說她是案子的證人!如果說是逃出宮來被葉亦倉尋到要帶回去,沈翎怎麼可能會這麼平靜,而且沈翎與蘭妃一向親厚。想到葉亦倉在客棧前後異常的舉動,他原竟還當葉亦倉是識時務!
對盧月府的人,果然不能存輕視之心!
雲志雙目微狹,狠厲乍現。
“來人!”
“將軍!”
“立刻傳令下去,將所有通往京城的道路全部封死,一條一條的,給我搜!”
“哥,我們找個地方歇息一會吧。”沈翎扭頭看了看葉亦倉,山風沁涼,葉亦倉額上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聯想到葉亦倉身上的傷,沈翎忍不住開口勸道。
葉亦倉擡頭看看天色,一場大雨即將到來。“翎翎,堅持一下,我們要在大雨到來之前趕到前面去避雨。”
這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廟宇。不過雖然破敗,勉強避雨還是可以的。若不是辦案需要經常走這些路的緣故,葉亦倉也不會發現這深山之中還有這麼一個去處。
葉亦倉一行三人剛趕到廟中不久,大雨就傾盆而降。
“苑蘿姑娘,吃點東西吧。”葉亦倉從包袱中拿出乾糧遞給許苑蘿與沈翎,許苑蘿接過,卻是不吃。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懷中昏昏欲睡的小玉,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葉亦倉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勸也無用。在廟中轉了一圈,收集了一些乾草和塌下的木塊生了火。
各自無話。
夜色已深,目力所及的世界都掩在雨幕之下。
屋外,雨勢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屋內,喝了羊奶的小玉已經饜足的睡去,困累交加的沈翎也在葉亦倉的哄勸之下夢鄉,葉亦倉從包袱中拿出件乾淨的外袍幫她披上,便背對着門口坐着,手中拿着木棒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火堆。
“苑蘿姑娘,休息一下吧。”看着一旁執着的看着竹籃中的小玉卻也明顯異常疲累的許苑蘿,葉亦倉忍不住溫言勸道。
許苑蘿怔怔的搖了搖頭,她不敢睡,一睡着就會陷入痛苦的夢境不可自拔。她更怕一覺醒來,小玉便不知去向。如此提心吊膽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能解。
“苑蘿姑娘,小玉還需要你的照顧,你如果倒下了,小玉怎麼辦?”看許苑蘿終是轉過頭來看了自己,葉亦倉方又說道:“姑娘安心,若有任何異動,葉某都會立刻叫醒姑娘的。”
許苑蘿定定的瞧着他,葉亦倉嘴角便牽起一個讓人心安的笑,站起身換了個方向,面向破敗的廟門,背對着屋中幾人坐着。許苑蘿只覺得一顆心頓時找到了着力點,不再忐忑不安。轉頭看了一眼竹籃中的小玉,輕咬了咬下脣,將葉亦倉剛找來的乾草鋪在旁邊,就地躺下了。
出逃的這幾日,強撐着不敢入睡,她早已是疲累不堪,現下心絃放鬆下來,不過輾轉片刻,便沉沉睡去。
葉亦倉看着眼前噼啪燃燒着的火堆,疲累的閉了閉眼睛。從懷中掏出裝了清露丸的瓶子,拿在手中看了一會,認命的倒出一粒來吃了。昨日與那鬼面堂的人周旋半天,右手臂的毒又隱隱有發作的跡象,這個關頭,這隻手可不能再出什麼差錯。
葉亦倉見幾人都已熟睡,便也盤膝開始自行調息。
屋中只能聽到火堆燃燒的聲音,和屋外潺潺雨聲。
引導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小週天,葉亦倉緩緩收勢。振衣起身正準備往快熄滅的火堆中添柴,忽的眉頭一皺,屏息靜靜聽着四周動靜。
馬蹄聲,離此已不過兩裡!雲志果真不是善與之輩,竟來的這麼快。
不敢耽擱,葉亦倉立即將兩人叫醒。許苑蘿聽說雲志已經追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覺的便緊抓着葉亦倉的衣袖,顫聲求着他想辦法。
而沈翎,可能真是不知者無畏,聽葉亦倉說明情況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害怕,雖也是皺着眉頭,卻只是靜靜的望着葉亦倉並不言語。倒是在許苑蘿猛然扯着葉亦倉的衣袖時驚呼了一聲,忙說道:“苑蘿姐姐快放手,哥手上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