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人並不忌葷腥,也可娶妻生子,不過這早飯會出現蝦米,倒確實是清淵爲了讓阿槿能吃些東西特意準備的,若是讓他知道自己這一番心意阿槿只是想拿來喂靈獸,會作何感想。
不過好在他不會知道,清淵剛將早飯放下,就有一個與他年歲相仿的小弟子來將他喚走了,言語中似乎是去聽什麼課業。
清淵似乎忘了,聽小弟子說的時候恍然大悟,與阿槿道了聲抱歉,便匆匆隨着那弟子走了。
阿槿確認了人都已經走遠,才關上房門將九璃貓從裡間喚了出來。
這裡是震陽子住的院子,除了被他特意召過來的清淵之外沒有住旁的弟子,因此清淵一走,阿槿也不怕會被他人發現。
反正若是有人過來,在廊上的時候阿槿便能聽見了,他如今身手不快,九璃貓可是靈活的很,讓它藏起來不過瞬間的事。
當然,也有些比較特殊的存在,比如那個腳步聲輕快一聽便是九璃貓在找的人。
房門只是虛掩着,不過林承弈卻還是頗有禮貌的敲了敲門,卻忽而聽到房內一陣瓷碗碎裂之聲和着阿槿的一聲低聲驚呼,一時心急,忙一掌推開了門。
待看清門內景象之時,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收到一個飄來的眼刀。
“咳……它怎生會在你這裡?”
那隻前日夜裡被他放走的九璃貓,此時正死死扒着阿槿胸前的衣服,地上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片與四散的飯菜,甚至沾那人的鞋尖。
阿槿擡手將九璃貓從自己胸前掰下來,林承弈才注意到阿槿手上也因爲四濺的碎瓷受了傷,正汩汩往外泌着血。
“啊你受傷了,趕緊處理一下。”
“無事,”阿槿看了一眼手上的傷口,不過一道小小的劃痕,即使失了法力沒有自愈的能力,也就一會兒就止血了。更何況……
“一點小傷,不用擔心,房中也沒有藥品。”
林承弈聽到這件事眸中的亮光忽而黯淡下去,玄天宗這是怕阿槿會找到什麼恢復法力的藥品而後逃脫,所以將一丁點的可能都斷絕了。
不過看着阿槿渾不在意的模樣,林承弈覺得自己也不應該沉悶,壞了阿槿的心情。便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這隻九璃貓怎麼會在你這裡?”
看着認錯態度良好又跳上了桌子輕輕自己手背上傷口的九璃貓,阿槿苦笑一聲,道:“是昨夜來尋你的,結果賴在我這不肯走了。”
小巧的靈獸舌上的倒刺弄的傷口有些微微的刺痛感,阿槿收了手,安撫似的在九璃貓頭上摸了下。
“你這些,不會是想給它吃的吧?”
阿槿看着地上的狼藉有些頭疼,卻又不解林承弈此話,疑惑的看過去。
“還真是啊。”林承弈看着他的神色便了然,忍着笑意爲這人解釋道:“我昨日不是與你說了嗎?九璃貓渴飲山泉餓食雲霧,它不吃這些東西的,而且不沾葷腥。”
難怪。
阿槿這時經他提醒想起來他昨日裡是說過這樣一句,只是剛醒之時迷迷糊糊的,腦子混沌的很,又沒有在意他昨天介紹的事情,因此早將這話拋在了腦後,此時後知後覺,到覺得自己讓九璃貓吃這些不僅浪費了清淵一番好意,也實在是給九璃貓出了個難題。
“我說呢,怎麼就不肯吃。”
林承弈小心地避開一地的肉粥與菜的混合物走進房來,那隻九璃貓果然是認識他的,格外親暱的繞着他走來走去,低低的叫喚。
“怎麼會弄成這樣子?”
“還不是你。”
林承弈疑惑的看着說出這句話的阿槿,不明白自己不過剛來,怎麼會是導致這片混亂的元兇呢。
火紅的九璃貓不停的蹭着他的腳,林承弈低笑一聲,索性將它撈起來抱在手裡。
阿槿頗爲哀怨的在他懷中蜷成一團的靈獸嘆了口氣,“我剛把你叫出來放上桌子,還只嗅了嗅不肯吃呢,你就來敲門了,結果它聽到聲音嚇得亂竄,把這一桌的東西盡數蹬到地上,聽到碗碟摔碎的聲音更是嚇得直往我懷裡撲。”
阿槿本是想着這九璃貓與林承弈親近,林承弈也不會傷害它,故此沒有讓九璃貓躲藏,誰知道它竟然嚇成這幅樣子。
林承弈聽到後來竟然笑了起來,“九璃貓是比較膽小的靈獸,這隻又被天樞子師叔捉來關了這許久,自然更加怕人,倒確實是怪我了。”
他擡手着九璃貓身上綢緞似的皮毛,忽而“咦”了一聲,引得阿槿去看,“怎麼了?”
林承弈皺着眉頭,將那隻九璃貓提着頸子提溜起來,“這隻九璃貓似乎要進階了。”
阿槿皺眉,對於進階的理解,約莫就是修爲更進一層。“你怎麼知道?”
“唔,你看,它尾巴有半數的皮毛紅色更深了。”
因爲被人提在手裡舉起來,所以九璃貓的尾巴便垂在了身後,阿槿順着阿塔所指看過去,果然看見那條長長的尾巴上,兩種紅色的對撞分外鮮明,自己方纔不曾注意。他原本的顏色猶如焰火橙紅,而如今從尾尖開始的半條尾巴,已經變成了血一樣鮮豔的赤色。
“奇怪,我那日放它走的時候,還沒有任何變化呀,怎麼短短兩日,修爲竟然進步了這麼多。”一邊說着,一邊又將那九璃貓舉到了自己眼前與它對視着,“小東西,你這兩天是不是偷吃我玄天宗的丹藥了?”
九璃貓被舉到半空有些害怕,“嗷嗚嗷嗚”的連聲低喚着,林承弈不忍,便將它放了下來,受了驚的九璃貓一下就竄到了阿槿身邊。
看着它這幅模樣,阿槿不禁好笑的搖了搖頭。阿槿搭在桌上的那隻手手背上的血跡還沒有幹,九璃貓似乎格外痛心,歉疚的看了眼阿槿,又伸出小巧的舌頭幫他將血跡乾淨。
“若槿,我看這小東西倒不像是來找我的,如今與你親暱得多。”
阿槿一聲苦笑,看着滿地狼藉,到希望這九璃貓從來沒有來過,“山野靈獸,想來比較容易識得人心,知道我沒有害他之心吧。”
欲要着手清理地上的東西,卻被一旁的林承弈止住了,“我看你還是坐着吧,別一會兒再將這瓷片又摔碎了。”
阿槿笑了一聲,不將他的打趣放在心上,由着他去收拾。
“誒,不對呀,我看清淵他們不是要去聽課嗎?怎生你還在這裡?”阿槿面露疑惑的打量着他,“莫非,你又偷懶逃了?”
林承弈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哭着一張臉叫屈道:“不能因爲第一次見你我因爲偷懶被罰,你就覺得我一直懶惰得不願用功呀。”
阿槿扁了扁嘴,無情的答了一句,“第二次見你的時候,你也是剛剛受罰完。”
林承弈挫敗的垂頭,誇張的嘆了一口氣,道:“唉,不講道理。”
阿槿含着笑望着他,“不是逃了,你怎麼沒有去聽?”
“是三月一次的論道,按每個長老或是掌門門下來劃分,輪番去聽,一年只能輪到一次,所以大家都很重視,這次去的就是震陽子師叔門下的,師父和其他兩位師叔都去了,震陽子師叔爲此昨夜就開始準備了,在道場忙活了呢。”
難怪昨夜來人探訪的時候震陽子沒有出現,原來是不在。
阿槿不禁爲自己昨夜的猜測心下羞赧。
懷中的九璃貓懨懨的甩着尾巴,阿槿想着它一大早就餓了,卻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不禁有些擔憂。
可是它要吃雲霧,自己上哪兒去給它找這東西。
“這貓你將它偷偷帶走放了吧,只有山裡才能吃些東西。”
地上已經被林承弈收拾乾淨,碎裂的瓷片被他收集放在一旁,等會兒走的時候再帶出去,此時正在裡間淨手,聽阿槿這樣說,不由輕笑了一聲,“說它餓食雲霧不是當真要吃雲或者霧氣,而是形容它識天地靈氣,玄天宗依着靈山靈氣充沛,便是就在這屋裡,它也不會被餓着。”
阿槿眉頭一跳,看向手中的靈獸時有些疑惑,它早上怎生說自己餓了?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九璃貓早上那個點頭也只是他理解爲是在應答自己的問話,可能只是巧合而已,這樣一隻法力幽微的靈獸,再通人性又怎麼什麼都聽得懂呢?
九璃貓依然懨懨的甩着尾巴,也沒有再叫喚,似乎根本沒有將兩人的對話聽進去,阿槿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太了些。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將它儘快放走的好,待在玄天宗對它來說終究不是好事。”
“嗯,這個倒是。”林承弈從裡間轉出來,在桌邊隨意揀了張凳子坐下,沉默了半晌,而後目光灼灼的望着阿槿,認真問道:“你是,魔嗎?”
見阿槿忽而睜大的眼睛,心下了然,“師父說的果然沒錯……”
原來那上凌真人,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了。
“那……那個阿塔。也是魔嗎?”
阿槿輕輕嘆了口氣,等了一日,他還以爲,這少年不會來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