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蕭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擎蒼卻能猜的出來,此時阿槿這樣說,也不過是怕沈蕭再難過而已。
擎蒼配合的將這一層瞞下,沈蕭復又將銅鏡拿在了手中,擎蒼更能清楚的看見阿槿蒼白與消瘦了許多的臉。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口中卻依然笑道:“阿槿,你跟小慕學的隱身術,便是這麼用的?”
阿槿扁了扁嘴,認錯的勾下頭,“我……對不起。”
沈蕭憐愛的揉了揉他頹然的小腦袋,自然對着這樣的阿槿是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的,只是柔聲問道:“怎麼跑到我房中來了?”
阿槿這才擡頭看向沈蕭,眼神頗爲委屈,輕聲道:“我……我睡不着,想來看看……”
沈蕭有些詫異,“怎麼了?”
方纔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他還說自己要睡了,原來這麼久都不曾入眠嗎?不禁問道:“是不是太吵了?”
畢竟都市繁華,不若魔界那般清幽,十點多鐘自然還嘈雜的很,哪怕這邊小區已經算是安靜的了,可是又怎麼能夠與那個世界相比。
阿槿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也不全是,我有些認牀。”
沈蕭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出聲,擎蒼在銅鏡那頭亦含笑搖了搖頭,“阿槿,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脾氣,那怎麼辦?往後幾還是要好好休息的。”
雖然說魔界之人不似凡人,數日不睡也沒什麼關係,但是阿槿如今情況特殊,新舊傷一堆,自然還是需要睡眠來休息。
阿槿扁了扁嘴,他也不知道怎麼辦,索性不去想,“沒關係,若是困了自然便睡得着了。”
而後又滿是期待的看向銅鏡中的擎蒼,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那個,藥壽他老人家說的,是真的嗎?”
“就知道你會問這個事情。”
阿槿咧嘴一笑,擎蒼手便有些癢癢,當真想伸手點點那人透着得意的鼻頭,阿槿這段時間出了事情,他心中一直緊繃着,這時親眼看到了人,纔算是放下心來,心中陡然一鬆,對於他方纔的行動也沒有了什麼當真責備的意思。
看着他滿是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惡趣味的拖長聲音頗爲不確定的“嗯——”了一聲,阿槿緊張的看着他,以爲有什麼爲難之處。
“是藥壽那邊,有什麼東西沒辦法做嗎?”
阿槿咬着脣,眼中焦急又強制壓着,擎蒼見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着搖了搖頭,“董老頭說了,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你呀,到時候就天天去煩着他,這人要是不督促着,說不定就怠惰的不幫你煉了。”
笑彎的眉眼在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竟然格外的好看。“這個任務便交給你自己了,可得好好看好了。”
阿槿聽着擎蒼的話大腦有一瞬的空白,那是驚喜過後的茫然,愣了一瞬,纔回過神來,猛點了點頭,應道:“誒!我一定會好好督促的。”
而後滿足的笑笑,心中所有的不快,通通都消散了去,擎蒼看着他的模樣心中有些愉悅,“你呀,若是讓他見了你這副樣子,還不知道你們倆個誰看住誰呢。”
阿槿撓了撓臉頰,嘿嘿一笑,沒有答話。
擎蒼淺笑,手越發的癢,特別想伸出銅鏡來揉揉阿槿小小的頭顱,如今卻只能將手負在身後,攥成拳頭,緊了一緊。
“好好養傷,早些回來。”
“嗯!”阿槿歡快的應着,他已經看到了能夠往後經常來看沈蕭的希望,自然也就不會糾結於如今要在此處多和沈蕭相處的一點日子,而且,他也有些想擎蒼了。
這種父親和孃親兩地分居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害得他也一直兩者不可得兼,心中分外惆悵。
“好了,夜深了,你們早些休息。”擎蒼正欲關了通訊鏡,忽然又想起來極爲重要的一件事情,頗爲嚴肅的看向阿槿道:“沈若槿,你便這樣到你孃親房中來了?”
“啊?”阿槿一時不明其意,有些懵然。
擎蒼咬了咬牙,“阿塔呢?”
阿槿恍然,沈蕭如今穿的是一襲真絲睡衣,自然不應當給外人看去,阿槿心中瞭然擎蒼擔心來自何處,不過他怎麼會想不到這一層呢,自然早就做好了防護。
看着擎蒼狡黠一笑,道:“我將他關起來了。”
擎蒼挑了挑眉,明白了阿槿的意思,“算你機靈,不然回來我可得與你算賬。”
阿槿吐了吐舌頭,沈蕭在一旁被他們父子兩人的對話攪得摸不清頭腦,茫然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銅鏡中的那個,疑惑道:“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
頗具默契異口同聲的回答,更讓沈蕭生疑,可是這兩人打定了主意不說,沈蕭便一點辦法也沒有,剛想氣憤的瞪視阿槿,那個少年便擡起水汪汪的眸子看向自己,柔聲央求道:“母親,我今夜可不可以和你睡?”
沈蕭對於這樣的眼神最沒有抵抗力,又怕阿槿在客房睡不着休息不好影響傷勢,哪有推脫的理由,自是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明天我和你祖母說下,乾脆讓你和我住一個房間吧。”
沈蕭覺得若是再讓他住客房,他肯定還是會偷偷的跑過來,倒不如直接讓他和自己住一起了。
這樣小的孩子,哪怕沈母不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也是不會介意的。
“當真?”
阿槿的眸子晶亮,閃着驚喜的光芒,沈蕭笑道:“自然當真。”
話音剛落,軟軟的小脣瓣便印上了沈蕭的臉頰,“孃親最好了。”
“咳咳!”
通訊鏡還未曾斷開,擎蒼將這一幕一瞬不落的全部看在眼裡,心中頗不自在,心中對於阿槿的行爲竟然有些吃味兒。
阿槿聽到這一聲明顯警告的聲音忙鬆開了沈蕭,詫異的看向擎蒼,他年紀太小,並不能夠明白擎蒼此番是什麼意思,分外納悶。
沈蕭卻是懂的,在擎蒼面前也不覺得有什麼羞怯情緒,看着擎蒼有些傲嬌的昂首看着自己的模樣心中好笑。
這麼多年不見,擎蒼自己還只能透過銅鏡看着自己呢,自然不爽阿槿方纔的動作,沈蕭卻故意氣他一般,將被子拽着往兩人身上拉高些許,“阿槿,我們睡覺吧。”
而後眯起眼睛狐狸似的看向擎蒼,“再見啦,魔尊大人,好夢”
“哼。”
擎蒼冷哼一聲,切斷了通訊鏡的關聯。
手中的銅鏡陡然恢復平素的鏡面,擎蒼有些氣惱的將鏡子隨手輕放在桌面上。心中有一股難言的燥火自腹中升騰而起。
該死的!
擎蒼有些狼狽的起身,匆匆往外飛掠而去。
他記得那個方向,有一汪山泉。
果然飛奔了不多久,眼前便出現了一個閃着碧粼粼月色的小湖泊,擎蒼不管不顧,猛然扎進了泉水中。
小湖泊雖然面積不算大,但是有些深,擎蒼躍入其中,良久都不見身影,只一圈一圈擴大的漣漪,顯示着方纔有個人投進了湖裡。
良久,慢慢平靜下來的湖水裡猛然又傳來嘩啦啦的聲響,渾身被水浸得溼透的擎蒼從湖中鑽出來,揚手將臉上的水珠抹乾,在冷水中泡了半刻,臉上的神情才平復下來。
一仰頭,又將整個人倒在了冰冷的泉水中,藉此抵消着自下腹升起的那股邪火。
沈蕭。
心中慢慢念着這兩個字,終於鬆了口氣。
明明不是妖精,卻比任何精魅都要折磨人。
擎蒼是個正常的男人,已經這麼多年不曾見過沈蕭,她還穿着睡衣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擎蒼能夠壓制的住已經很辛苦了,偏偏還有挑逗自己。
擎蒼想着方纔阿槿在她臉上印下的那一吻心中依然吃醋,忽然覺得往後應當給小阿槿多派些任務,免得他時不時的就想跑去,打擾自己和沈蕭的二人世界。
若是往後自己過去了他還敢往沈蕭被窩鑽,擎蒼覺得自己一定會拎着他的衣領把他丟出去。
又泡了大半天,擎蒼才從山泉中飛身出來,用法力烘乾了身上溼漉漉的衣服,環顧了一下四周環境,已經到了玄天宗的後山。
右後方那一座孤峰分外引人注目,他聽阿塔說過,那裡是玄天宗的禁地,關押的正是上次險些害了阿槿的天樞子。
似乎已經半入魔道,還是因爲雲虛的操縱。
擎蒼對這件事情分外在意,前幾日因爲一直提心吊膽擔心阿槿,也沒有時間好好理一理這個人的事情,如今既然來了,擎蒼覺得自己應當去看一看。
他行事向來果斷,如此想着,便直接縱身往那處孤峰越過去,也不管那裡是玄天宗的禁地,沒有震陽子的陪同,他去有些不太合適。
孤峰與玄天宗山脈斷絕,中間隔着鴻溝,只是這點距離豈能難住擎蒼,腳尖只輕輕一點,整個人便霎時消失在原地。
轉眼便出現在了禁地之前。
回頭望了眼那與禁地遙遙相望的玄天宗,撇了撇嘴,擡步向那洞口走去。
可是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洞口,此時卻盤腿坐着一個人,似是在與洞中的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