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
及時接住他的自然是破開陣法趕回來的阿塔,阿槿藉着來人手上的力道勉強站穩,衝着焦急的喚着他名字的阿塔笑笑,擡手抹了一把脣,道:“無事。”
可是他雖然這樣說着,阿塔卻在他擡手抹去嘴邊血跡的時候,眼睛的發現靠着自己臂彎才能站穩的阿槿手上與肩上的傷口,眉頭擰得更緊。隨後擡手搭上阿槿脈門,脈象滯澀,雖不至於傷及根本,但又哪是這人嘴上說的無事。
“小子,你這逞強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尊主,還是跟督領學的!”阿塔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阿槿不明其意,懵然的“啊?”了一聲,阿塔不禁泄了氣,與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孩計較是他腦子不靈光了。
“還想去哪兒呀?嗯?”阿塔眼神忽冷,斜睨着前方躡手躡腳正準備離開的狐妖。
樹妖在那漫天木刺完之後便頹廢了下去,各個方向的樹枝也都疲軟的趴在地上,已經沒有精力逃走,倒是那隻狐妖,見勢不妙,在阿塔與阿槿兩人對話的當口,輕手輕腳的已經準備逃離。
阿塔涼涼的話語自後方傳來,狐妖瞬間覺得背脊發涼,微微頓了下腳下步子,而後迅速往林中的方向躥起來。阿槿有些不甘心的欲飛劍追擊,卻被身旁的阿塔一把按下,嘴上道:“你還是歇着吧小阿槿,我來就好了。”
手上動作卻一點不似與阿槿說話時的語氣一般閒散,手腕微動,手中摺扇便若離弦之箭,直直擊向已經快消失在叢林裡的狐妖。
“着!”
隨着阿塔這一聲輕喝,那柄摺扇正正擊中狐妖肩部,這一擊阿塔確是因着阿槿的傷帶了怒氣的,力道不輕,狐妖又在和阿槿的對戰中消耗了太多精力,躲避不及,一聲慘呼,撲倒在地。
阿槿看着狐妖倒地,皺着眉偏頭看向阿塔道:“怎麼不動了?”
阿塔笑了笑,點點阿槿的額頭,笑道:“放心,我知道規矩,不會殺她。被我定住了。”言罷小心地扶着阿槿,尋了一處乾淨些的地方讓他靠着身後的槐樹坐下,順手不知塞了粒什麼藥丸在他嘴裡,而後三兩步躍向了林中那狐妖。
藥丸入嘴即化,苦澀難當,連舌根都滿是苦澀的味道。阿槿艱難的將這藥丸吞服,覺得這人多半又是戲弄自己。
阿塔拎着那隻化成了原型的狐妖回來之後,便看見靠坐在地上的阿槿哭着一張臉看着自己,將手中狐妖往地上一丟,便擡手揉了揉阿槿的小腦袋瓜,笑道:“就是戲弄你了,讓你吃些苦頭,往後別這麼拼命。”
阿槿白了他一眼,小嘴道:“還不是阿塔你自己被算計了,才留我和紫衣他們撐着。”說着又不禁扁着嘴,嘴中苦澀的味道久久不散,偏生越是咂摸,那苦味就越發濃郁起來。阿槿皺着眉,一張小臉彷如苦瓜。
阿塔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手下卻也不曾停,右手中指與食指一擰,不知從哪兒又幻化出一粒糖豆來,向着阿槿道:“來,啊”
阿槿皺着眉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扭過頭不願搭理他。
“呀?不要?那我自個兒吃了。”說着,當真將那粒糖豆丟進嘴裡,還要吧唧着嘴饞阿槿。阿槿聽着這人發出的聲音,只覺得嘴裡的苦澀更加濃郁了些,偏偏阿塔還要不停的用力嚼着,嘴上不停地道:“好吃。”
那股香甜的味道縈繞在鼻尖,阿槿率先敗下陣來,鼓着圓嘟嘟的小臉看着阿塔,哀怨地衝着阿塔道:“我的糖豆。”
“哈哈。”阿塔得意的笑了兩聲,懶散道:“沒了”
“你!唔……”
阿槿纔開口吐出一個音節,阿塔便又趁隙往他嘴裡塞了粒丸子,隨着丸子入口,甘甜的味道迅疾在嘴中散開,沖淡了嘴中原本的苦澀。
正是一粒糖豆。
“好了,這次是真沒了。”糖豆這種東西,他哪裡會多帶。
原本還氣呼呼的阿槿亦是瞬間敗下陣來,前一刻還冷然凌厲對敵的阿槿,此時又恢復了孩提本性,饜足的嘗着嘴中甘甜的味道,將阿塔逗弄自己的事拋諸腦後。
阿塔給他餵食的那粒藥丸也確實是上好的固元丹藥,只這一小會兒,阿槿便覺得胸中滯澀之感頓減,已經沒有那般難受了。
阿塔起身揪過一截粗壯的樹枝,冷冷道:“還不現身是想等我毀了你根基嗎?”
“別……別……”蒼老的聲音受驚一般響起,左側的林子中一聲悶響,衆人循聲望過去,只見那裡騰起一陣白霧,白霧散盡後,衆人便看見那片林子裡的老,正立着一個佝僂着身子的綠衣老頭。
老頭身形不高,一頭綠色的卻長得離奇,阿塔手中方纔揪住的那一根樹枝,如今便也一同化成了那小老頭的。
阿塔用力扽了一扽,那小老頭立時捂着下巴哎呦哎呦的亂叫起來,嘴中不住的哀嚎伴着討饒的聲音,讓一旁的幾人聽了有些好笑。
“還不過來!”
“是是,這就過來這就過來,大人高擡貴手。”所謂高擡貴手,自然是讓阿塔不要再揪了。
小老頭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將長長的撩向一邊,快步走到阿塔身前,躬着身子向衆人連聲道歉。
阿槿此時已撐着背靠着的樹幹站起身來,全然不似方纔與阿塔說話時的乖巧模樣,擡眸冷冷的看着這個樹妖,不帶絲毫感情說道:“你們兩人方纔最後那一博,若我沒能擋下,便會要了這幾人的命,是這樣嗎?”
他肩頭猶釘着兩個堅硬的木刺,幾欲入骨,所以也最清楚這木刺的威力,心中亦是慶幸自己將樹妖這最後一招爲那幾人擋了下來。
樹妖被阿槿問得怔愣,阿塔飛身趕回時樹妖已經後繼無力所以未能看到那樣驚險的一幕,只看見了狐妖拍出的那一掌,所以對阿槿方纔說的一切倒是絲毫不知情,此刻聽阿槿說來,心中一震,斂眸看向身前比阿槿高不得多少的樹妖。
樹妖被阿槿問得傻了眼,一雙滿是精光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滿腦子想着該如何找一番說辭,心中不禁驚惶無措起來。
試煉之前妖王和他們特意強調過規矩的,不能起殺心,否則妖王也救不了他們。
阿槿根本不等他答話,繼續冷聲道:“你可知道,這次負責解決不守規矩之衆的,正是我們兩人。”
阿槿一聲冷哼,嚇得樹妖身子登時抖如篩糠,一個站立不住,砰的跪倒在阿槿身前。不住叩頭,嘴中慌慌張張已是語無倫次起來。
“小爺饒命,是狐妖的主意,小爺饒命,我們莽撞,該死,饒命啊大人……”他和狐妖一時被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樣拼盡全力的一搏是否會傷到人命,這是被阿槿一嚇,才恍恍惚惚回憶起來起來那個一身黑衣的督領當時所說的。
“試煉持續三天,在這三天內,若是有人敢不知好歹,恣意妄爲,不管是對魔界之人還是對山中精怪下手,我便,讓他永遠消失在五界六道。聽明白了嗎?”
永遠消失在五界六道……
想到這句,樹妖磕頭的動作更加快了。
阿塔捏緊了拳頭看着那個樹妖,方纔他只看到阿槿肩上滲着血,以爲是和手臂上的傷一樣被白狐妖的爪子所傷,此時離近了細看,纔看到那深深釘入肩上的木刺。
“你以爲,若不是這次試煉明令禁止不可取你等性命,你們還有命在?”阿槿此時說話格狠,擡手看似隨意的將手中劍反手甩將出去,劍身擦着樹妖耳側劃過,他正驚恐的擡手去摸自己的耳朵,卻聽身後一聲暴響,瞬間被嚇得癱坐在地上。
立在他們二人身後的五個小輩,也不禁吃驚的張大了嘴。這便是,阿槿如今的實力麼……
阿塔卻是皺了皺眉,脣角微動,轉臉看着一臉冷然神色的阿槿,終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悄悄將手扣上這人右手,防止他再次胡鬧。
樹妖抖着身子轉過臉看向身後,只見身後兩株古槐已經被震碎成渣,漫天木屑飛散在空中,嗆得人難受。地上原本立着兩棵古槐的位置,已經只剩下兩個深坑,靜靜往外冒着青煙,而那柄被阿槿飛出的短劍,正釘在兩個深坑之間,微微震顫着發出輕聲嗡鳴。
失去兩株大樹之後空中的陽光得以鋪灑下來,短劍劍身反射着陽光,晃得樹妖有些睜不開眼,一瞬間的失神。
而後便是的向着阿槿磕頭,嘴中不住道着饒命,額頭上不一會兒便見了血。
空中猶在飄着的木屑讓樹妖渾身發冷,彷彿看到的是自己的鮮血與肉沫在空中亂灑,哪裡有不怕的。他也確實不曾想到後果,當時已經是鬥紅了眼,也從未想過這少年一直壓制着實力,恪守着不傷及對方性命的規定,便是這個青衣公子沒有趕回來,阿槿方纔若是發了狠,自己和白狐也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