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氏商議着如何爭取劉璋支持,撤離成都,鞏固雒城的時候,全琮已經成功翻越龍泉山脈,經後世的金堂縣南偷偷渡過沱江,然後沿着沱江一路北上,悄悄的抵達了雒城郊外。
因爲地處平原,全琮不敢太過靠近,停留在了雒城城外十里外的一處林地後,並封鎖了周遭的村寨。
天黑之後,全琮讓部下酒足飯飽,以全家精銳部曲爲先鋒,本部精銳爲中軍,豪強遊俠殿後出發,趁着夜色朝雒城撲了過去。
平原固然有麻煩的地方,視線良好,望景較遠,使得全琮不敢靠近雒城。可也有優勢的地方,在夜間行軍哪怕沒有火把,藉着月光也能找到道路,而且沒有迷路的風險。
等到半夜子時三刻,全琮親領着的先鋒已經兵至雒城城下。
全琮伏在草叢中,望着眼前雒城漆黑的輪廓。城頭零星的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守軍的身影偶爾閃過,但大多懶散懈怠。
親兵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全琮身邊,低聲稟報道:“將軍,探子回報,南門守軍不過一百餘人,其餘多半都已睡着。城頭巡邏半個時辰一趟,如今已經過去三刻鐘了,再有一刻鐘,就會有守卒過來巡視。”
全琮眯起眼睛,冷聲道:“傳令,全軍靜伏一刻鐘,待巡邏隊過去之後,按計劃行事!”
“喏!”
命令下達之後,前鋒所部三百人盡數跟着全琮俯臥在草叢之後,他們藏身的地方距離護城河足有整整一里地。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平原地帶,城池周圍別說是樹木了,就是草叢都給你撅了,怕的就是被人偷襲。
這也就是守軍太過懶散,再加上春暖花開,草木瘋長,否則一里地的距離也不可能留有讓人藏身的草叢,哪怕只是臥伏。
很快,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此時雖然春日,氣溫回暖,但飛蟲卻是不多,全琮等人倒也不難受。
守軍的巡邏隊竟然遲到了,這讓全琮很是鬱結。不過轉念一想,守軍如此懈怠,其實也是一件好事情。
又過了半刻鐘的時間,一隊守軍終於打着火把從遠處城牆上出現,轉過了幾個敵臺後,用火把晃了幾下,就又漸漸走遠。
“動手!”
全琮小聲喝了一下,隨即第一個起身,朝着護城河跑去。緊接着,數百道身影跟着他一起起身,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在接近了護城河時,全琮飛快的脫掉厚重的衣服,然後用油紙包將這些衣物捆綁包裹好,連同另外一個揹負在後背上的油紙包一起頂在了腦袋上,動作輕緩,卻極爲堅定的走入了護城河中。
雒城的護城河很寬,卻並不深,水流引自沱江的支流蜀洛水,水量不大,因此護城河平均水深僅僅只有五尺多,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甚至可以從河底走過去。
身材魁梧,身高足有六尺的全琮正是如此,將油紙包頂在腦袋上,一步一步,動作輕緩的排開水流,走到了對岸。
此時雖已是四月天,但河水依舊有些刺骨,上岸之後,全琮趕忙將全身溼透的衣服脫掉,然後打開油紙包,將裡面的衣服穿好之後,開始穿戴起第二個油紙包裡的甲冑。
一刻鐘後,全琮麾下三百精銳盡數渡過護城河,潛伏到了城牆底下,並換上了乾衣鞋襪,將甲冑穿戴整齊。
“鉤索!”
全琮一聲令下,數十個鉤索朝着城頭拋去,其中小半數量一擊必中,勾住了女牆,剩下的大多數都滑落城頭,接着又被重新拋了上去。
“上!”
全琮低喝一聲,率先拉着鉤索朝上攀登。
雒城護城河不深,可城牆卻並不算低矮,雖沒法和成都七丈一尺那麼誇張的高度相比,但也足足有兩丈多高,相當於後世的六、七米,很是堅固。
隨着越來越多的鉤索勾住城頭,不斷的有鐵甲銳士跟着全琮攀登上了城牆。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分別朝着兩邊悄悄擴張,觀察着城內,尤其是城門處的動靜。
全聰選擇的登陸點,距離城門處大約有六十米,這個距離再加上夜間風大,即便弄出點聲響,也不容易傳到城門處。
大約又過了兩刻鐘的時間,三百甲士已經悉數登城,而接應的後續主力也潛伏在城門外,只要能夠打開城門,放下吊橋,立刻就能衝入城內支援他們。
此時,距離巡邏隊過來已經只剩下一刻多鐘的時間了。
全琮將部曲分成兩股,其中一百人沿着城牆往城門而去,主要任務是突入城門工坊,裡面不但有絞車,還有機關室,用來操控吊橋以及城門千斤墜的,必要時刻,還有火油孔道,用以燒燬城門門洞中的攻城錘車等器械。
這個地方不控制,就沒法降下吊橋,到時候即便打開了城門,也沒法迅速得到支援。
因此,全琮安排了自己最爲信任的族兄全璉負責,精挑細選了一百最爲勇武的士卒給他。而全琮自己,則帶着剩下的兩百人從前方甬道下城,然後突襲城門。
很快,兩人各自帶着士卒來到了預定地點。
當全琮看見城頭突然亮起來一支火把,並朝着城內晃了三下後,當即抽出戰刀,朝着身後甲士們低聲吼道:“諸君,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拿下雒城,我等就是此戰的首功之臣,左將軍和朝廷絕不會虧待我們。若是拿不下城門,我等身在城中,已無退路。”
身後親信甲士們悉數應道:“我等俱從將軍死戰!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大善!”
全琮笑了起來,當先朝着城門走去:“諸君,且與我同行!”
身後兩百甲士立刻跟上。
此時城門處燈火昏暗,大部分士卒都已經找了個暖和的地方睡着了,只剩下少數士卒還在崗哨上低垂着腦袋。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驚醒了一個半睡半醒的守卒,他擡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一羣人影晃動,心中不禁大奇。
“來者何人?”
守卒突然大聲喊了起來,因爲對方是自城內而來,故而本未有什麼警惕之心。卻沒想到這些人影不聲不響,快步朝着城門而來,這一舉動頓時讓守卒警惕了起來。
“什麼人,城門禁地,立刻止步!”隨着守卒的呼喊,城門口其他守卒也都驚醒了過來,正一臉疑惑的看着這面。
可沒成下一刻,一陣弓弩潑灑了過來,將那名守卒連同正朝着這邊走過來的其他守卒一起籠罩在內。
這一波十多枚弩箭,是登城全琮所部一半以上的弓弩了,而且弩箭裝填麻煩,最少接下來一兩分鐘內是別想再有遠程火力的支援了。
不過這波弩箭箭雨的效果也相當不錯,直接將前方七、八個守卒射翻在地,即便沒死的也喪失了戰鬥力。
甲士們緊跟着全琮急跑起來,怒吼着撲向城門更深處的守軍。
一時間刀光劍影,血濺當場,守軍猝不及防,又相對分散,根本難以抵擋全琮所部的攻勢,頓時節節敗退。
不過遠處的守軍巡邏隊也被驚動,正從四面八方朝着城門涌來,留給全琮等人的時間並不多。
好在城中守軍的數量實在不多,質量更是堪憂。
半刻鐘後,全琮已經掃清了門洞內的守軍,並將城門打開。
幾乎是同時,城門吊橋也在絞車的驅動下,開始緩緩放下。
遠處的全琮部曲已經發現了城門的異動,正全力朝着護城河邊衝來,只等吊橋一落地,就要入城支援。
城中守軍的巡邏隊已經從各個方向趕到,當即朝着城門發動反撲。
可城門處有着整整兩百甲士,數量雖比巡邏隊人數要少一半,但他們身上穿的可都是鐵甲,哪裡是這些巡邏隊所能衝的動的。
等到全琮主力入城之後,漢中郡兵先行潰散,曹軍士卒力戰不敵,最終由西門逃離。
此戰,全琮斬俘曹軍百餘人,漢中郡兵四百餘人,攏共不過五百餘人的戰果,自身傷亡更是極小,只戰死了四十多人,傷一百餘人。但卻成功的達成了戰役目標,夜襲得手奪取了雒城,並保住了雒城城中的軍械甲杖,糧草物資。
拿下雒城之後,全琮抓緊時間安定城中百姓,清點府庫,僱傭青壯增設城防,同時飛騎南下報捷,並請求援軍。
聯軍可還有七八萬人之衆,雒城也是大城,光靠全總本部三千餘人,以及八百青壯,可守不住這麼大個城市。
得到報捷之後,劉封登時大喜,立刻下令呂蒙、孫策出發。
由於雒城本就儲存了大量的軍械糧草,再加上呂蒙,孫策需要繞行,因此他們並沒有攜帶多少軍資,只各自帶了五日干糧,日夜兼程,趕往雒城。等到成都接到雒城失守的消息時,呂蒙、孫策所部已經越過沱江,距離雒城只有一日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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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面見劉璋之後,先屏蔽退左右,然後以劍閣、天雄兩地失陷的軍機相告。
劉璋險些被嚇暈了過去,他做夢都想不到曹昂會帶來如此可怕的噩耗。
“將、將軍莫非是戲耍於我?”
劉璋滿臉不可置信,用一種乞求的目光望向曹昂,似乎在乞求對方告訴他這只是個劣質的玩笑罷了。
可曹昂卻是搖了搖頭:“明公,軍機大事,昂如何敢欺瞞於您。眼下我等糧道已斷,戰事不利,當思退保之策了。”
劉璋再度頭暈目眩,單手撐在案几上,另外一隻手則按着太陽穴,似乎大腦都停止思考了。
過了好一會,劉璋纔像是聽見了曹昂說了什麼似的,重新擡起頭,目含希冀,望向曹昂:“子修先前所言,可是已有退保之策了?”
曹昂當即回道:“確實思得一二,只是不知明府是否採納。”
劉璋登時大喜,趕忙追問道:“子修可暢所欲言,若言有其事,我定當採納。”
曹昂知道關鍵時刻來了,悄悄的深吸一口氣,隨即將和司馬懿等人商量的辦法緩緩說出,一邊說,一邊注意着劉璋的反應,從而調整後續的措辭。
果然,正如曹昂所擔心的那樣,一聽到要離開成都,劉璋的臉就陰沉的不行。自從劉璋繼位以來,至今已近十載,可他還從來沒有離開過成都。
更別說成都乃是益州州府所在,又是蜀中第一大城,還控制了蜀中最大的成都平原,坐擁益州三分之二的產出和賦稅。
放棄這裡,就等於是放棄蜀中,放棄益州。
即便撤退到廣漢郡中,在雒城、涪城一線堅持到朝廷重新打通金牛道,可那與他劉璋又有什麼關係?
到那時候誰還會認他這個益州牧?
別說劉封不會認了,就是曹操、曹昂難道就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嗎?
如非必要,劉璋是絕對不會同意離開成都的。
只是眼下,到底是不是到了非離開不可了的時候呢?
劉璋身材有些肥碩,湯圓臉,眯眯眼,但整體給人的感官卻並不醜陋,反而有一種富態的感覺。
此時,劉璋一對略顯小的眼睛緩緩轉動,心中猶豫不決。
曹昂看出劉璋的猶豫,突然變色呵道:“明公,您難道還看不清楚如今的大勢嗎!?”
吃曹昂一喝,劉璋也是勃然色變,但他猶豫片刻,竟突然軟化了下來,這是劉璋闇弱的性子又發揮作用了。
“局勢惡劣至此,璋心中已是六神無主,還請子修莫要見怪,有何高見,還請直言。”
曹昂心中悄悄一鬆,轉而正色回道:“如今大勢,存地必失人,存人雖然暫時失地,卻未必不能東山再起。成都已是死地,不可久守,我等退保雒城、綿竹,涪城一線,可收縮短糧道,集中兵力之諸多好處,同時還能威脅涪水一線的左幕軍,使其中不能向東呼應。”
“我父匡扶漢室,迎奉天子,至今已有七八載之久,定然不會縱容左將軍如此欺凌朝廷州牧,更不會對左將軍侵州掠郡的行爲坐視不理。不出半年,大將軍必會兵出漢中,爲我等解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