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哭了，終於還是流下了眼淚，這個在她心裡百轉千回、夜夜想起的故事依然刺痛着她的心，她沒有去擦，只是任清淚沿着她的臉龐悄悄滑落，風吹過，臉上清清涼的……
“終於，孃親在那個女人的折磨下病倒了，男人來看過一眼，帶着大夫來的，卻也只是一眼。女人將大夫的藥倒了，就潑在孃親的臉上，那張蒼白幾近透明的臉上，然後女人高傲的帶着她的孩子走出了潮氣的屋子。小女孩十歲那年，孃親終於死了，她看着大堂中靜靜放着的棺木，沒有哭，因爲孃親的一生太短，卻已流乾了她所有的淚水，小女孩發誓，她絕對不要像孃親一樣！”
紅衣抽泣着，斷斷續續不完整的說着，舒秦心裡懊悔，他不該聽，不該讓紅衣再次面對這樣的回憶，這樣痛苦不堪的回憶。他用力的抱住紅衣，懇求的說：“紅衣，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紅衣似乎什麼也聽不見，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着說，聲音陰沉的猶似陰間的鬼魅般：
“孃親曾說過，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就是穿着大紅喜服，從喜轎上下來與男人牽手拜堂的那一刻，她時時在耳邊迴盪起那句‘一拜高堂、二拜天地、三夫妻對拜！’那時的孃親會出現小女兒家般的羞態，女孩想，那時的孃的確是幸福的。小女孩特意挑選了一件大紅色的衣服，不顧衆人的反對堅持微笑着走在棺木一側，直到路盡頭，孃親被葬入潮溼的地下，她都一直微笑着……”
紅衣突然轉身對視向舒秦，那裡有像孃親一樣的疼愛和憐惜，她像是恢復了一些神智，目
光在舒秦的臉上留戀了一圈又對上那雙清澈如泉水的眸子，問道：“你知道舞紅衣是什麼意思麼？”
紅衣好似本就不打算讓舒秦回答，又自顧接上：“舞是我孃的姓氏，紅衣是她最愛的顏色，象徵着她這一生最美最幸福的時刻，希望這個名字能陪着我，延續着孃的心一直那麼美麗，那麼幸福下去——”
舒秦再說不出什麼，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連喊一聲紅衣都艱難，他只知道要給她溫暖，他將她擁住，讓她埋進自己的胸膛，任她把淚水浸溼自己的錦衣華服，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別哭，還有我！”
半響，舒秦才說出這麼一句話，像一句誓言！從這一刻起，他發誓，用自己的生命起誓，縱使紅衣不愛他，他也要竭盡所能的保護她！親近如六哥亦不能欺負了她去！
紅衣哭了許久，哭得累了，就靠着舒秦的肩膀閉目養神，安靜的好像睡着了一樣，說的話也像是夢囈般輕飄飄：
“秦哥哥。”紅衣有多久沒有這樣叫他了，舒秦一陣感慨，紅衣卻不自知：“紅衣真的不想像孃親一樣，孃親一生悲哀，跟皇宮裡所有的女人一樣，那麼可憐。”
所以，她要讓羅雲嫺進宮，她要讓她也跟無數個女人爭奪一個丈夫，她要讓她飛得高，摔得重，讓她像孃親一樣懷抱着美夢死去！不，美夢都不行！
“紅衣真的喜歡六哥麼？”可是六哥有雄心要成就霸業，他一直都知道。那麼，紅衣不就是將自己推入跟她娘一樣的境地了麼？
“如果，那就是喜歡，那麼，是
的……”紅衣呢喃着，突然，睜開了紅腫的雙眸，手撫上心口說：“可是，這裡好痛，我聽見他要當爹了，是他和她的孩子，這裡好痛。”
紅衣說得有些凌亂，舒秦卻聽懂了，其實，他何嘗不是心痛呢？！
“我還沒有嫁他，娘至少有新婚燕爾時的甜蜜回憶，我還什麼都沒有，卻已經像娘一樣的自哀自憐了，我討厭這樣的自己！”紅衣突然激動的抓住舒秦前胸的衣襟說：“我想幸福，我好想讓天堂的娘看看，我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我很快樂的成長，我很幸福的生活！娘，對不起……”
紅衣說到最後還是無力的垂下了手，卻在空中被舒秦握住，他的手很暖，大大的手掌剛好包裹住紅衣冰冷的小手。
“紅衣，答應我，若是六哥不能給你幸福，讓我替他給你你要的幸福，好麼？”舒秦情深意重的看着紅衣，眼珠裡流轉着星星點點的亮光，說得一字千金，鄭重其事。
紅衣沒有回答，只是笑了，舒秦也笑了，這樣就夠了。舒秦輕輕的在紅衣的眼角落下一吻，重複了那句：“別哭，還有我！”
遠處花叢中，羅雲嫺半矮着身子，隔着茂密的花葉看見荷花池畔緊緊相擁的兩人，一會兒哭泣傾訴、一會兒相視而笑，雖聽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但在皇宮中，宮女私會皇子可是大罪，羅雲嫺得意而狡詐的笑了。
“如若成了，我頂定會重重的賞你！”
“奴婢不敢，只要舞紅衣能從勤政殿消失便行！”身後的宮女眼露兇光的瞟了眼紅衣的背影，赫然，竟是秀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