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酉時剛過的天色黑得如墨,紅衣端着一個托盤向門外的李公公點頭問候,硃紅色的雕花木門從外面被推開,紅衣輕手輕腳的進去了,李公公又將木門輕輕的關上,望着紅衣漸行漸遠的背影,甚是寬慰。
“皇爹,您身子剛有起色,怎麼就如此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那日後,羅氏家族被判滿門抄斬,舒奚也一同判了死罪,而我,依然作爲舞紅衣,玄國的木槿公主存活了下來。皇上也從那日後一直臥病在牀,昏迷到昨日才清醒過來。
皇上從積如山丘的奏摺中擡起了頭,臉上寫着疲憊,看見紅衣眼眸帶怒的小臉,舒心的笑着打哈哈:“牀上躺久了,這人都酥了,再不動動,朕這把老骨頭要散架咯。”
“您這叫冥頑不靈!盡叫人操心!”紅衣嘴上埋怨着,手上卻從托盤上端過一碗熱騰騰的蔘湯放到皇上的面前說:“噥,喝了。每天一碗蔘湯,既能祛寒又能強身!”
皇上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搖頭,然還是乖乖的將薑湯一飲而盡。
“皇爹,您還是躺倒牀上再歇兩天吧,北狄國君已經被安排在了別苑裡,這秋獵也都成冬獵了,你再不好起來怕是連馬兒都嫌棄您咯~”紅衣嘴上勸着,實際上已經扶着皇上離了書案。
從舒奚那裡知道,羅雲嫺一直都有在皇上的飯菜裡下慢性毒藥,導致皇上中氣不足,體弱多病,太醫也都只保守的開了補身的藥,並無本質上的幫助。
但這兩日針對羅雲嫺房中搜出
的毒藥調製的解藥好像並無多大的效果,皇上還是覺得有些心力不足,無旁人的時候也是由着紅衣扶着。
經過屏風,皇上停下了腳步,自己渡步到了屏風前,伸手在屏風上輕柔的撫摸,那雙眸子裡是從未見過的溫和與貪戀。
“知道這屏風上畫的是誰麼?”紅衣覺着怪異,卻也沒有上前去打擾皇上,皇上突然開口的問話,將頭靠在了屏風上,靜靜的閉上了雙眼,好似要將自己也融進屏風內。
屏風上畫的正是一個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彎彎月牙般的笑眼,含羞青澀的低眉,說不出的風情,紅衣第一次進勤政殿內殿時,最先留意也覺得最順眼的地方就是這個屏風了。
但屏風上的女子並未穿着宮裝,那臉上的笑容不是黑暗宮中會有的產物,但看皇上對這屏風的憐愛便看得出這屏風上的女子是何人。
“紅衣不知,覺着許是皇上心中的那個人。”紅衣實話實說。
“朕還是太子的時候,朕有個伴讀叫顧青汶,我們兩個的關係很好,一直如兄弟般,他是唯一一個不因爲朕的太子身份而阿諛奉承朕的人。”皇上已然沉浸在了他的回憶中,紅衣取過毛氈子和毛毯爲皇上鋪好了座椅,圍上毛毯,然自己也規矩安靜的陪在皇上身邊,聽他的曾經。
“一日朕偷溜出宮找他玩耍時碰見了一個女子,只一眼,朕就心動了。此後朕時常偷溜出宮,製造‘偶遇’機會與她搭話,她起先還很是嬌羞,不願搭理朕,後來次數多了,便也會於
朕聊上三兩句。
她很有才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朕深深的爲她所吸引,於是引見給了青汶見。豈料她竟是青汶的未婚妻子,是從小指腹爲婚的夫妻……朕這才知道原來她單名一個槿字,是她最喜歡的木槿花的槿字。”
槿?原來這個‘木槿公主’是源於此的。
“槿一直喜歡着青汶,只待青汶下了聘禮就正式完婚,可到底是朕心氣傲,朕剛一登基做了皇帝,就搶先了青汶一步強娶了槿進宮,住的便是現在的木槿閣。
但她卻寧死不肯屈服於朕。青汶請求任職調離了京都,槿更是鬱鬱寡歡,替朕生下一個兒子後就這麼去了。之後,聽說青汶染了疾病,朕幾次派人去請他回京,他都沒有回來,等朕頒了旨意再派人前去時,傳回來的只有他病死的消息。”
皇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悲傷,或許他所有的傷痛都已經深埋在了心底,千瘡百孔後剩下的只有懷念和悔意。
紅衣只是安靜的當個聆聽者,就像當初舒秦聽自己講述那些過往一般,每個人的心底都封塵着一座牢,關的是自己,鎖的是回憶——如果是爲你,我願此生畫地爲牢!
皇上突然扯過紅衣摟進了懷裡,“別動!”
“你真的跟她很像,特別是這一雙眸子,一樣的透徹清靈。”皇上粗糙的大手覆蓋上了紅衣的雙眼,摩擦着,有點痛,但紅衣並未吭聲。
“但你比她膽大,她比較怕生,你敢說敢做,倘若她還在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