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也渴望這種……被需要、被照顧的感覺。”
他的聲音變得輕柔,帶着少見的脆弱感:
“從踏上超凡之路以來,我習慣了獨自面對一切。
冷靜、理性、自立……這些品質讓我在巫師道路上走得更快,但也讓我與溫暖逐漸隔絕。”
羅恩擡起頭,直視着納瑞那無數雙散發幽光的眼睛:
“通過木偶,我感受到了被無私關愛的溫暖。那種感覺……讓我明白自己一直在尋找什麼。”
這種情感的表達,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精心引導。
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展現出真誠的情感,才能完全征服眼前這個古老而單純的存在。
納瑞靜靜凝視着眼前的年輕人。
她能感受到對方話語中的部分功利色彩。
但這又如何呢?
哪個孩子不會爲了得到想要的東西而撒一些小謊?
哪個孩子不會在需要些什麼時,對母親表現得更加乖巧?
這些小聰明,反而讓納瑞感到更加真實。
“我的孩子……”
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充滿了心疼:
“你經歷了這麼多……難怪你的靈魂看起來如此……堅韌。”
但隨即,她的語氣又變得有些試探:
“不過……既然你如此渴望母愛……爲什麼要用欺騙的方式?如果你直接來找我,告訴我你的需求……”
“因爲我害怕。”羅恩打斷了她的話:
“你是傳說中的深淵使徒,是令無數巫師聞風喪膽的恐怖存在。
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巫師,我害怕如果直接接觸,你會把我撕成碎片。”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滿是真誠:
“我已經見過太多所謂的'正常人'。他們表面光鮮,內心卻極度齷齪。相比之下……”
隨後主動向前踏出一步。
“相比之下,一個願意爲了'孩子'傾盡一切的母親,又怎麼會是怪物呢?”
這句話擊中了納瑞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作爲一個因爲混沌本質而被絕大部分生物恐懼的存在,她確實渴望被理解,被接受,被需要。
“你……你真的這樣認爲嗎?”
納瑞的聲音變得小心翼翼,就像一個害怕被拒絕的孩子:
“你不害怕我的樣子?不厭惡我的觸手?不恐懼我的力量?”
“起初確實有些害怕。”
羅恩誠實地回答:
“但恐懼往往來自於無知。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看到的不是可怕的怪物,而是一個願意爲了‘孩子’付出一切的母親。”
在這一刻,納瑞意識到自己正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雖然確認了木偶是人造物,但她已經無法割捨與這個“孩子”建立的紐帶。
如果失去了木偶的恩惠反饋,她將重新陷入混沌和痛苦中。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正是維繫這一切的關鍵。
“如果我接納你……”納瑞的聲音變得艱澀起來,像是在恐懼對方的答案:
“你會怎樣對待我們的關係?”
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
羅恩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警惕。
靈感也在向他發出預警,如果他在這個問題回答錯了,可能會面臨萬劫不復的局面。
納瑞雖然渴望家庭溫暖,但也不會輕易被欺騙第二次。
“我會以真心相待。”羅恩的回答簡潔而堅定:
“雖然我無法給予你血脈上的親情,但我可以用行動證明自己的誠意。”
他伸出手,緩緩向最近的一根觸手伸去:
“而且……我希望這種關係能夠持續下去。”
可就在此時,納瑞突然做出了一個讓羅恩意外的舉動。
她伸出的不是普通的觸手,而是一根表面覆蓋着密密麻麻深淵污染的特殊觸手。
這根觸手散發着足以扭曲現實的恐怖氣息。
表面的污染氣息在緩緩蠕動着,發出令人作嘔的粘膩聲。
“既然如此的話……”
納瑞的聲音變得有些活潑起來,就像一個想要測試孩子反應的頑皮母親:
“在我們成爲真正的家人之前……媽媽想看看你是否真的能接受我的全部……”
觸手緩緩向羅恩伸來,表面的污染紋路開始活躍起來。
每一道紋路都如活蛇般扭動,散發着令人精神錯亂的邪惡氣息。
任何普通生物接觸到這種污染,都會在瞬間發生不可逆轉的畸變。
“如果你真的把我當作母親……就不應該害怕母親的觸碰,對嗎?”
這顯然是一個測試,一個判斷對方是否真心接受自己的殘酷測試。
羅恩的身體瞬間緊繃,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着讓他逃跑。
在觀測站中的研究,讓他清楚地知道接觸這種程度的深淵污染會帶來什麼後果。
皮膚會開始腐爛,肌肉會發生扭曲變異,骨骼會重新排列組合,甚至連神經系統都會被徹底改寫。
更可怕的是精神層面的侵蝕。
那些來自深淵深處的古老惡意會如病毒般感染思維,將一個理智的人類變成瘋狂的怪物。
但就在身體準備本能閃躲的瞬間,另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那是來自靈感的警告:
如果想要建立真正的家人關係,就必須表現出完全的信任和接納。
家人之間不會互相畏懼,不會互相防備。
“這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時刻……”羅恩在心中快速權衡着得失。
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後退並啓動防護法術。
但直覺卻告訴他,這是唯一能夠獲得納瑞完全信任的機會。
自己可能會遭受嚴重的身體損害,甚至可能產生不可逆轉的畸變。
但如果取得其信任,他將獲得一個使徒級別存在的絕對保護和支持。
權衡只持續了不到兩秒鐘。
“我當然會相信你。”
羅恩不但沒有後退,反而主動大步向前,張開雙臂迎向那根散發着死亡氣息的觸手。
“因爲你是我的母親,而我是你的孩子。家人之間……不應該互相害怕。”
看到對方的動作,納瑞的所有眼睛都瞪大了。
她顯然沒有預料到,羅恩會有如此的勇氣和信任。
在她漫長的生命中,從未有任何生物敢於主動接觸自己的污染之觸,更不用說是以如此親密的方式。
觸手與羅恩身體接觸的瞬間,地獄降臨了。
劇烈的痛苦如電流般瞬間席捲全身,那是一種從細胞層面開始的全面重組。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結構在被強制改寫,渾身上下都在發生扭曲反應,甚至連思維模式都在被外來意識入侵。皮膚開始出現詭異的鱗片,血管變得腫脹發黑,肌肉組織開始自主蠕動。
最可怕的是,他能聽到自己體內傳來的異響。
骨骼在重新排列,器官在改變位置,血液在改變成分……
但更可怕的是精神層面的侵蝕。
無數瘋狂的意識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腦,那些來自深淵深處的古老惡意試圖感染他的每一個思維迴路。
他看到了無數種死亡的可能性,感受到了絕望、恐懼、痛苦、瘋狂等極端情緒的輪番衝擊。
眼前也開始出現幻覺:
不可名狀的存在在陰影中竊竊私語,時間和空間的概念變得模糊不清。
然而,即使在如此劇烈的痛苦中,羅恩依然強迫自己保持理智。
他啓動《噬星者的囈語》,讓星辰的冷漠之力如錨點般穩定着自己的精神核心。
更加令納瑞感到不可置信的是,羅恩正強迫自己臉上露出笑容。
那並非是單純的咬牙硬撐,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
即使身體正在經歷地獄般的痛苦,即使精神正在遭受無法想象的摧殘,他依然對納瑞展現出無條件的信任。
“謝謝你……願意……擁抱我……媽媽……”
他的聲音因爲痛苦而變得嘶啞斷續,每說出一個字都需要強大的意志力。
“不!我的孩子!快停下!”
納瑞終於反應了過來,她發出一聲悲慼的哀鳴,觸電般收回了觸手。
看到自己孩子身上那些可怖的污染痕跡,她內心的愧疚和自責如火山般爆發。
“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只是想……只是想看看……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納瑞的聲音中滿是懊悔和心痛,她開始瘋狂地在自己體內搜尋着什麼。
巨大的身軀在海水中劇烈翻滾,掀起滔天怒浪。
“等等!媽媽有辦法……一定有辦法救你!”
下一刻,納瑞身體深處開始分離出一顆拳頭大小的果實。
果實表面流淌着如液體般的生命光輝,散發着讓人心醉的清香。
“這是‘生命果實’,媽媽最珍貴的收藏之一!”
納瑞小心翼翼地將果實送到羅恩面前,聲音中帶着急切的祈求:
“快吃下去!她能重構任何損傷的生命結構,包括深淵污染造成的畸變。求求你,一定要好起來……”
羅恩顫抖着接過這顆明顯價值連城的奇異果實。
即使在劇痛中,他依然能夠感受到果實中蘊含的恐怖生命能量。
那幾乎相當於一個城池的全部生命力總和。
果實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暖的洪流沖刷全身。
那些扭曲的肌肉組織開始恢復正常,變異的血管重新回到原來的形狀,連精神上的創傷也在迅速癒合。
但更神奇的是,這個治癒過程不僅消除了傷害,還帶來了額外收益。
羅恩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本質得到了強化。
對深淵力量的抗性大幅提升,甚至連細胞的再生能力都得到了永久性的增強。
【體質 3.9→4.3(+0.4)】
【獲得特殊天賦:污染抗性·中等】
“怎麼樣?還疼嗎?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納瑞關切地詢問,她的所有眼睛都集中在羅恩身上,生怕錯過任何不適的徵象。
那種擔心是如此真摯,如此純粹,她已經徹底將自己代入了母親的角色。
“已經完全好了,甚至比以前更好。”
羅恩真誠地回答,同時主動伸出手輕撫納瑞最近的一根普通觸手:
“謝謝你救了我,媽媽。”
這種親近讓納瑞激動得渾身顫抖。
整個風暴環境,都因爲她情緒的波動而產生劇烈波動。
“我的好孩子……媽媽真正的好孩子……”
納瑞的聲音中滿是母性的滿足和幸福。
“現在,讓我們進行那個融合儀式吧。”
納瑞開始調動體內的混沌力量,但這次不是破壞性的釋放,而是精密的環境改造:
“媽媽會爲你創造最完美的環境,讓任何人都無法打擾我們的家庭聚會。”
周圍的混沌風暴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
在納瑞的精密控制下,原本混亂的能量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實驗空間。
重力、溫度、溼度、甚至連時間流速,都被調整到最適合進行精密操作的狀態。
“在這個屏障內,即使是麥克斯那個敏銳的老傢伙也無法感知到我們的存在。”
納瑞自豪地介紹着自己的傑作:
“告訴媽媽,你需要什麼來完成儀式?不管多麼珍貴的材料,媽媽都會爲你找到。”
羅恩看着眼前這個願意爲自己傾盡一切的古老存在。
心中涌起一種他自己都難以描述的情緒。
既有計劃成功的滿足感,也有對納瑞真摯情感的觸動,還有濃厚的……愧疚感。
但很快,研究者的理性重新佔據了上風。
情感是珍貴的,但不能讓情感干擾理智的判斷。
這次接觸的最終目標是獲得力量,獲得知識,獲得突破自身極限的可能性。
“我需要一個絕對穩定的空間,還有魂鋼和魔力水晶的融合環境。”
他開始詳細說明融合儀式的技術要求:
“整個過程大約需要七八個小時,期間任何細微的干擾都可能導致失敗。”
“沒問題!”
納瑞毫不猶豫地答應,開始進一步改造周圍的環境:
“媽媽的孩子要進行重要的儀式,任何敢於打擾的存在都會被媽媽直接撕成碎片!”
隨着承諾的做出,周圍的空間開始發生更加精密的變化。
羅恩看着這一切,內心開始制定下一步的詳細計劃。
融合儀式只是開始,真正的目標是將替身木偶徹底改造成那件他夢寐以求的究極武器。
一把能夠適應任何環境、具備自我進化能力、並且完全受他控制的活性魔劍。
而現在,他擁有了最強大的保護,最珍貴的材料,最完美的環境。
還有一個願意爲他付出一切的“母親”。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甚至比最樂觀的預期還要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