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土一個踉蹌往前撲倒，他倒下的時候，順勢反手一拉，將溫婉護在身下。
溫婉接連聽見短箭扎進皮肉的聲音，一仰頭，鮮血就滴在了她的臉上。
“向、向……土！”
一瞬間，溫婉驚慌失措到險些不能完整的喊出向土的名字。
向土口中汩汩的往外涌血，他想要說什麼，可到底什麼也沒來得及說，整個人就癱軟在她的身上。
溫婉渾身顫抖的抱住他，臉上滿是憤怒和難以置信。
死亡，原來是可以如此突兀的。
“向土！”
溫婉哽咽着嘶吼，不甘和憤恨充斥着整個胸腔，讓她的靈魂都在顫慄疼痛。
鳳衛們快速趕到，將溫婉圍在中間，所有的弓弩都對準了溫婉的方向。
也許是確定溫婉已經無處可逃，所以鳳衛們射殺她的心情，反倒沒先前那般急迫。
其中一個小眼睛青年應該是鳳衛的小頭領，看溫婉的時候，眼神冰冷。
“你可知，太后娘娘是怎麼死的？”
溫婉沒吭聲，只咬牙惡狠狠的瞪着這羣人。
青年絲毫不在意她吃人的目光，繼續說：“漠北人殺入帝京，刀尖對準世家大族。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又豈是任人魚肉之輩？”
“本來，趁着世家大族調動力量對付漠北人的時候，我們是能趁機帶着娘娘逃出帝京的。”
說到這裡，青年仇恨的看向溫婉，“是沈御！他竟然帶着人埋伏在宮門處，斷了娘娘的後路！”
也許這些鳳衛，已經沒打算會活着離開帝京，所以，情緒一旦打開了宣泄的口子，便收不住勢頭。
那青年說着說着，表情就開始猙獰起來。
他大吼道：“我十歲開始就跟隨太后娘娘，親眼看着她從懵懂少女，到權傾天下，她本該雍容華貴的過完這輩子的……”
雖然才說了幾句話，可這個鳳衛青年字裡行間對何輕輕的愛意，沒有絲毫掩藏。
“太后娘娘慘死在皇城的城樓上，臨死前，她對我們下了最後一道命令，找到你，殺了你！”
“是沈御斷送了娘娘的一切，而你……是沈御心愛之人，也只有你的血，能祭奠娘娘在天之靈。”
所有的仇恨說完之後，青年終於準備享受報仇的快感。
他的手指按在弓弩上，短箭對準溫婉的眉心。
“太后娘娘，屬下替你報仇了！”
青年大吼一聲後，果斷的發射了短箭。
在向土死的時候，溫婉心中就沒了恐懼，只有憤怒。
所以，她一瞬不瞬的微仰着頭，沒有求饒，也沒有露出絲毫膽怯。
短箭轉瞬即到，不過須臾間。
變故徒然升起。
從鳳衛後方，另一隻短箭激射而來，角度之刁鑽，竟然是直接追着前方的短箭去的。
也不知道發射短箭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那短箭後來居上，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兩隻短箭碰撞在一起，摩擦出些許金屬火花。
終究，兩隻短箭在溫婉眉心前一寸處，盡皆折斷。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刀光劍影又撲面而來。
沈御策馬奔來，手上的連擊弩不斷射出短箭，轉瞬便將距離溫婉最近的幾個鳳衛洞穿。跟在沈御身後的，還有阿貴等人。
局勢瞬間逆轉，鳳衛們只能苟延殘喘的掙扎。
混亂的打鬥中，溫婉直勾勾的看向沈御，在看清他的一瞬間，她眼淚就洶涌的往下掉。
她帶着哽咽的哭腔，委屈的說：“沈御……向、向土，向土他……”
泣不成聲的她，沒有勇氣說出那個死字。
沈御翻身下馬，一劍刺進一個鳳衛的胸膛，再往前兩步，踉蹌的走到溫婉跟前。
溫婉一直抱着向土的屍體，嬌小的女人，有些抱不住向土的屍體，一雙手因爲用力而不斷的顫抖，指尖蒼白，手背上青筋鼓起，她卻不願鬆手。
沈御喉頭滾動，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嘴脣動了動，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握着長劍的手，越發用力，轉身大吼一聲，下令道：
“殺！”
“一個不留！”
阿貴等人也看見了向土的慘狀，一個個表情悲慼，恨不能將這些鳳衛碎屍萬段。
溫婉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只隱約看見不斷有人倒在血泊裡。
不知過了許久，周圍打鬥的聲音漸漸消失，整個世界很安靜，安靜到只剩下溫婉低低抽泣的聲音。
沈御渾身浴血，緩緩跪下，雙手擡起，小心翼翼的去接向土的屍體。
“小婉，把他給我。”
溫婉手臂早就僵硬了，只本能的往前伸了伸。
沈御接過向土的屍體，咬牙站起身，轉身一步步走在衆人前頭。
他的背影依舊挺得很直，可每走一步，卻異常沉重。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是黃昏時分，些許餘暉落在他的背影上，只剩蒼涼和肅穆。
*
溫婉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又是怎麼回到沈府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她只知道，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裡，有一個圓臉的青年，時不時會笑着對她伸出手，而他的掌心裡，有時是一塊碎銀，有時候是幾顆蜜餞。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很多人在她耳邊說話，可她明明很用力的去聽，卻總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很久，有一天，她終於聽清了他們的說話聲。
“如今端朝四分五裂，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成氣候的勢力有三支。”
“以周、李、陳三位將軍爲首，他們都給自己封了候，打着將漠北人趕出端朝境內的名義，不斷招兵買馬。”
“從邊境到帝京，漠北軍的戰線拉得太長，一旦被人從中間切斷，他們便會腹背受敵。”
“我們已經通知了祁霆殿下，讓他往邊境撤退。”
“祁霆殿下也派人來催，讓您抓緊時機揭竿而起，他會假裝敗給我們，演一場大戲，配合我們籠絡人心。”
“將軍，我們是時候動手了！”
“將軍，大局當前，還望您暫時放下兒女情長，以大局爲重！”
“您和祁霆殿下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才名正言順的推翻了端朝，事到如今，只要您也打着驅趕漠北軍的旗號站出來，以您的名聲，定能一呼百應！到時候，這個天下，就是您的！”
“將軍，時機不等人啊，這江山唾手可得，您不能臨陣關頭，讓人摘了勝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