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憐星一個人默默的在房中養傷,除了幾位七宗的師叔來詢問過那日的情形,就只有葉萱蘿的每日到訪,只是她每一次來,眼神都有意無意的在尋找着什麼,每一次離去,沐清塵都有禮的送她出門,隨後兩人的身影在談笑間遠去,留下身後一雙若有所思的眼。
“清塵,我有招仙法一直悟不透,能指教下嗎?”
“指教不敢,能爲萱蘿分憂,是清塵的福分。”
院中的兩人,清俊絕豔,身後長劍在空中曼妙飛舞,龍吟鳳鳴。
憐星透過窗縫,對於她不熟悉的仙法修爲,她只能看,找不到任何插身置喙的餘地,對於沐清塵和葉萱蘿之間淡淡的親密,她也只能看着,咬着自己的手指,讓心頭的酸楚瀰漫。
兩劍凌空相觸,碰撞出一聲聲清脆,青紫和橙黃的光暈,在勁氣暴漲中交融出神奇美麗的線條,奇異的融合。
他們不象是切磋功力,更象是在用他們熟悉的劍法語言在兩人的世界裡快樂。
“清塵,爲什麼每次我御劍到了這裡,身體氣息就感覺晦澀,有些控制不了了?”葉萱蘿腳下踉蹌,劍光黯淡,被沐清塵一把扶住搖晃的身軀,半摟在臂彎中。
“你試試氣分兩股,莫要一氣而出,一氣斷而二氣續,看看行不行?”沐清塵的動作讓憐星一驚,呆坐桌前。
一雙只抱她的手,卻碰了別人。
一張只對她微笑的臉,將那溫柔送了葉萱蘿。
百年的相伴,比不上那個女人幾日的相處,她的大師兄,是不是心中已有了別人?
說什麼永遠疼愛她,原來疼愛只是兄長對妹妹的情懷,而那個女人,是不同的。
她沒有告訴過他,自己喜歡他嗎?
不對,自己說了的,從小就說了的,幾乎每天,自己都會在他的膝頭,晃着雙腳摟着他的脖子,嬌嬌的膩喊着,我最喜歡大師兄了。
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決絕的神色,在最後看了眼遠遠飄飛的白影后,悄悄的打開了後窗,爬了出去。
以往師兄最寶貝她的,如果她不見了,他是不是會出來尋找自己?
那麼,就讓自己任性的躲藏一次,讓他爲自己擔心,爲自己着急,再快樂的蹦出來,窩進他的懷抱,告訴他,這個胸膛,不能容納其他女人的氣息,這雙臂彎,只能獨屬於她一個人。
如果他找不到,那自己就……
夜晚的山巔,漆黑的根本無法看清腳下的路,月亮早不知什麼時候藏起了身形,漫天的星斗也看不見一點,似乎厚厚的雲層阻擋了一切,隔斷了曾經透亮的清輝。
她深一腳,淺一腳,摸索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百年的內息修爲只能夠讓她不被夜晚的寒風侵蝕,卻不能讓她看清腳下的路,更不能讓她避免被荊棘劃傷刺痛。
“啊……”腳下一滑,抓在手中支撐的枝條頓時斷裂,無法控制的身體撲跌在地,順着陡峭的山壁滾下。
若不是從小的靈活調皮,若不是她無數次在山壁間跳躍癡纏大師兄練就了還算快的身手,此刻的她只怕就要葬身崖底了。
拖着一條藤蔓,身體被石塊碰撞着,擦撞中,手臂,腰背早已鮮血淋漓,腳下懸空着,找不到一個落腳點,似乎下面正是無底的懸崖。
“大師兄,大師兄……”她驚慌的叫出聲,再也顧不上自己逃跑出走的賭氣,沐清塵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依靠。
山谷空空,回聲悠揚,空曠的有些糝人。
“大師兄,憐星在這裡,你快來救我啊,憐星就要死了……”她繼續叫嚷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頭頂上方。希望能看到那抹自己熟悉無比的雪白。
不是沒有能力上去,也不是不想上去,只是她單純的小小心思裡,以爲在這危機的時刻,那個人能夠出現,用有力的手,挽起她。
但是她錯了,回答她的,只有嗚咽山風。
大師兄一定是在其他的地方找自己,也許等等就會出現,她這麼告訴自己。
靠自己的能力爬上了山頭,她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無數次的自我安慰。
大師兄一定沒想到自己走的這麼遠,再等等就會來……
大師兄說不定纔剛剛發現自己不見了,再等等吧……
大師兄此刻說不定就在自己身後了,也許一轉頭間……
無數次的回首,無數次的失望,她的心開始慢慢冷卻,想起出走時心中的那個念頭,如果大師兄不來找自己,那證明他不在乎自己了,所以自己不可以再喜歡大師兄,可是她捨不得啊,能不能讓她就這麼一直的等待下去,直到他出現?
“啊,憐星妹妹,你在這裡啊,讓我找了整整一個晚上。”一聲急切的呼喚,卻讓她的心徹底沉沒。
是葉萱蘿,不是沐清塵。
她慢慢的轉身,強笑擠上臉龐,“萱,萱蘿姐姐。”
手臂被拉扯住,葉萱蘿的聲音充滿關切,“你怎麼了,身上到處都是傷口,難道碰上野獸還是妖物了?”
“沒,沒有。”抽回自己的胳膊,“我只是摔了一跤。”
“摔跤?”葉萱蘿吃驚的瞪大了眼,“難道清塵沒說錯,你真的沒有一點仙法功力?”
忍下心頭的酸楚,憐星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從小師父就只教我修煉內息,從來不准我練仙法,以前不知道爲什麼,可能真的是‘蓮花禪’不能收女弟子吧。”
“啊……”葉萱蘿的手指捂上脣,不解的喃喃低聲,“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那天真的是我看錯了?清塵沒必要騙我啊。”
被那個名字刺的一個激靈,憐星突然想到什麼,抓着葉萱蘿的手急急出聲,“葉姐姐,你出來找我,是不是師兄也在找我?他人呢?”
“清塵?”葉萱蘿一楞,牽上憐星的手,“清塵今日被師父師叔們召去,說是讓他入聖地參悟,他不能忤逆師父師叔們的意思,只好拜託我來尋找你,還好你沒有大礙,不然他出關後我如何交代啊。”說到這,她不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師兄入關參悟去了?在知道自己不見了的時候。
他,根本就沒有來找自己……
只是淺淺的一聲拜託,將尋找的任務丟給了葉萱蘿。
究竟是自己太無足輕重,還是他太信任葉萱蘿?
無論是哪一個解釋,她都無法接受,只是不斷的眨着眼,將那眼眶中脹脹的澀意憋了回去。
“我昨天在房中悶了太久,想出來透透氣,結果看不清路,就走丟了,越走越遠,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了,給姐姐添麻煩了,真對不起。”迴歸於平靜,將所有的心思埋藏,她乖巧的解釋着。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葉萱蘿顯然並沒有想太多,只是看着憐星手上的傷痕累累惋惜着,“還好沒出大事,但是這麼漂亮的人兒,沒有半分功夫,嬌弱的讓人心疼,不留神就傷了。”
嬌弱,原來自己在別人眼中居然是這樣的形象,沒有半點用的女人,修真界的笑柄。
“葉姐姐,我昨天看見你和大師兄的劍法,真漂亮。”對於自己不曾擁有過的東西,憐星是羨慕的,能與大師兄一起切磋,只怕是自己永遠求都求不來的幸福。
葉萱蘿在憐星的手背上輕輕擦着藥,仔細的嘬脣吹着,“仙法修煉也是一種艱苦的過程,雖然漂亮,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再也無法精進,每一步都極爲困難,所謂陰陽相濟,萬物滋生,一個人單獨的練下去,怎麼也比不上兩人道侶雙修。”
“姐姐想和我大師兄結成道侶?”憐星幾乎沒有任何思索,心中已然有了幾分肯定。
“道侶不是那麼好找的。”葉萱蘿沒有絲毫逃避的意思,淡笑看着憐星,“首先要修爲相當,再則要真心喜歡,不能真心交付又怎麼可能讓氣息相融?如果要萱蘿選擇,清塵定爲道侶最佳人選。”
憐星腳下一崴,又一次差點摔倒,幸好葉萱蘿手快,將她扶穩。
而她,連一聲道謝都忘記了,滿腦子只有葉萱蘿剛纔的話。
爲了成仙,每一步能精進功法的可能他們都不會放過,葉萱蘿看上大師兄,那大師兄呢?是不是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而選擇了葉萱蘿?自己再是喜歡他,卻毫無功法,永遠的廢物。
“我真是想不通苦智禪師,妹妹這麼好的胚子,居然被一句‘蓮花禪’不要女弟子就不教功法糟蹋了,這樣下去豈不是害了你,不如妹妹來我‘無極宗’吧,我師傅最是愛才,一定會好好培養你的,將來你就和我一樣,能天上地下的飛,能降妖除魔……”
也能避開不見師兄和葉萱蘿的纏綿吧,自己做不到,就不要耽誤師兄了,離開吧,不再癡纏,不再霸佔,不再成爲他的累贅,將來若能見到清塵師兄成仙才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空氣中的幽冷被吸入肺中,清冷着腦袋,冰涼着身體,遠處銀白素裹,秀麗端莊的山脈,潔白無暇的就象那個華貴優雅的人影。
不久後,‘無極宗’掌門紫心的房門被輕輕敲開,一個清絕的柔美身軀跪倒在他面前,“掌門當初的話是否還有效?小女子懇請掌門傳授仙法武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