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親,這種狗血的行爲實則是最佳的宣傳手段,只要這四個字放出去,無論是人是鬼,阿貓阿狗都會削尖了腦袋擠來,標準的有本事的衝着人來,沒本事的衝着熱鬧來,這消息不消一兩天,就如同長了翅膀般飛遍了三教各個角落,人羣涌來的速度,甚至超過了消息飛出去的速度。
那當然,這一次招親的,是被譽爲三教最美豔的女子,又掛着魔君的頭銜,得到她也真是財色兼收,地位美人全有了,還能不讓人趨之若鶩?
手中拈着胭脂,她淡掃娥眉,粉過腮邊,殷紅的脣微微抿了抿,翩然回身語笑嫣然,“流陌,你說我美嗎?”
她的發,猶帶露水清香,髮絲如瀑閃爍花光,鬢邊一朵黑色鬱金香映襯着她紅粉嬌顏,雀釵微顫,呼吸間奪魂攝魄。
在那笑容中被完全的震撼,流陌微微別開臉,躲避着光華傾城,他發現自己的喉嚨象被粘住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即使轉開了臉,幻冰的絕麗姿容,顧盼生輝已然種在了心中。
雙頰發燙,竟已燒紅。
“還不走?”似有意似無意,她的手抓上他的手腕。
寬大的場地上早已人聲鼎沸,因爲她的出現變寂靜無聲,在長久的沉悶後,無數讚美與驚歎突然爆發,聲浪一陣高過一陣,情緒已近失控的邊緣。
幻冰美目威掃,震撼也好,威懾也好,讓衆人忘記了她的美麗,完全的臣服在皓月臨空的氣勢下。
她眼神一掃,“大家都是三教中人,今日比武招親,沒有任何規矩,一對一,最後站在臺上無人挑戰者,便是幻冰的夫君。”聲音清晰傳到每一個角落,優雅的動作中,她緩步在一角的座位上坐下,所有的護衛呈半扇形站在她身後,正後方就是流陌和流元。
就在她一聲落地,叫好聲中開始不斷的有人七手八腳往上爬,各色形象蹦蹦跳跳好不熱鬧,這裡才踹飛一個,落地的塵土還在半空中飛揚,那邊已經有人竄了上去。
“君上……”幻冰懶懶的眼神甚至沒有瞟一眼臺上,可是身後的流元已經忍不住了,壓低聲音,剛剛好夠她和身邊的流陌聽見,“您真的要在這些人中挑選夫君?”
“怎麼了?”幻冰不在意的回頭,眼中透着詢問。
流陌還能堅持沒有任何表情,流元可是做不到,他看看臺上打的正酣的人羣,不屑的一撇嘴,“君上,您看,那個象個馬猴,根本配不上您。”
“這叫靈活矯健。”幻冰撐着腦袋,對着臺上嫣然一笑,頓時再次引起一團騷亂。
流元的嘴角不自覺的抽搐,眼神悄悄的一掃身邊的流陌,那木頭一般的臉上還是沉寂如水。
眉頭皺到一起,流元壓低聲音,“您看那個,修煉不到家吧,那一身毛太恐怖了。”
眼皮動了動,幻冰毫不在意,“這叫身強體健。”
流元頭上汗水涔涔而下,胳膊一捅流陌,“你快勸勸君上,萬不可嫁給這樣的人。”
流陌張張嘴,卻發現幻冰的眼神根本不在擂臺之上,遙遙的面對着一個方向,而那裡,坐着寒隱桐和蒼凝冽。
他臉色一黯,張開的脣又一次閉上。
短暫的無聲後,還是幻冰打破了空氣中的沉默,她的話,勾起人心底淺淺的愁,淡淡的憂。
她的聲音有些落寞,有些無奈,撐着下巴幽幽一嘆,讓流陌和流元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傷感的悲嘆,“這麼多年我太累了,比武招親到最後的勝者不論樣貌如何,至少功力在三教中算得上翹楚,能替我撐住魔界。”
流元低垂着頭,不勝唏噓,“只希望妖王或者冷公子能夠勝出,這麼多人,也只有他們才能配得上君上您。”
“呵呵……”她的輕笑間,明顯能聽出苦澀的意味深長,“他們無心於我,未必會出手。”
正說着,蒼凝冽已經長身而起,傲然之姿挺立臺上,身上逼出的猶如出鞘寶劍般的氣勢讓他的對手不斷的後退,不留神已到了擂臺的邊緣。
他手指一伸,藍色的光芒在掌心乍現,直奔對手而去,他的對手再次飛快的後退,卻忘了自己已經在擂臺邊,整個碩大的身體撲棱棱的壓倒,巨響中激起漫天塵土。
蒼凝冽冷冷的目光掃過臺下,一言不發,那鋒芒讓所有人不敢逼視,他只擡了擡手腕,便已經無人敢攝其鋒芒,今日的比武,只怕結局已定。
寒隱桐放下茶杯,把玩着自己的發,根本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場中一片寂靜,只有呼吸的聲音,沒有任何叫囂挑戰的人。
再這樣的下去,幻冰只能宣佈最後的丈夫人選是他了。
她笑的如花般燦爛,手指情不自禁的繞上衣角,揪扯着;眼光悄悄的溜到一邊,流陌依然低垂着頭,握着刀柄的指節泛着青白,在幾次用力握緊又鬆開後,他輕輕別開了臉。
他,終究還是不肯出手嗎?
就在昨夜,他不是還說着,不讓自己後悔嗎?
難道他所謂的不讓自己後悔,就是讓自己嫁給蒼凝冽?
流陌啊流陌,難道你的心中,真的沒有屬於冷曜痕的一點感覺嗎?就連她嫁給別人,他也能眼睜睜的看着沒有任何情緒。
她心頭滿是苦澀,而身後的人,無波的面容下,是洶涌起伏的情潮。
她說過,無論身份,只要能最後站在臺上的人,就是她的丈夫,從開始的那一刻,他已經在心中無數次的想要衝出去,可是他不能。
因爲昨天,她與那冷秋並肩而行,笑的那麼燦爛,那麼無邪,她的心中,想嫁的人,應該是那個冷秋。
他說過,要她過的幸福,要永遠看見她的笑容,絕不讓她後悔。
他最大的夢想是給她她最想要的生活,她選擇了蒼凝冽,他只能沉默……
她的心,在不斷的沉落。
他的情,在一點點的壓制。
她慢慢的起身,沉重的邁着腳步,走向蒼凝冽,對方迴應給她的,是深藏在眼眸後的同情。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火焰燒上胸口,眼前都成了血紅色。
守護了這麼多年,她就這麼一步步的踏出自己的掌心,他不甘,卻沒有立場不甘,只覺得內府中有什麼快要爆炸了,一直衝上腦海。
“等等……”一個清脆明亮的嗓音,喊住了幻冰的動作,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優雅的坐了回去。
不用看,那古怪的包裝,那情急之下還沒有來得及掩飾的嗓音,她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紫澗。
終於忍不住了,那丫頭的對象,應該是蒼凝冽吧。
飛身落在幻冰的面前,紫澗揚着頭,目不轉睛的盯着蒼凝冽,眼神中好不遮掩她的志在必得,話卻是對着幻冰的,“我能否參加比試?”
轟然的大笑,徹底將一場緊張的比武變得輕鬆,幻冰的擂臺因爲有了女子的介入顯得有些搞笑,活活的從一幕刺激變成了鬧劇。
她撫上額角,不知道是該謝謝紫澗讓自己能繼續拖延下去,還是哭她攪了自己和蒼凝冽的佈局。
心頭一重,嘴巴里再次涌上苦苦的味道。
流陌若肯出手,只怕早已面對蒼凝冽了,這樣自己也該知道結局了,紫澗肯出來收場那是在好不過了,至少成全了她和蒼凝冽的一段姻緣,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
眼神掃過臺下,寒隱桐的笑意已經完全的收斂,皺着眉頭盯着臺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紫澗,眼中閃着思索的光芒。
妖王哥哥,你終於發現了嗎?
所有人都即將要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唯獨——自己。
那邊紫澗早已扯開了嗓子,“魔君說了,什麼規矩都沒有,打贏便算,既未說姑娘家不能上臺,爲何我來不得?”
收拾起自己失落的心情,表面上的她還是那麼完美無瑕,“當然可以!”幻冰眼波流轉,剛纔的緊張一掃而空,輕鬆的一扭腰,對着紫澗一拋媚眼,“你若是能贏他,我嫁你好了。”
沒有人知道,她如此隨意自己的婚姻,究竟是因爲玩笑,還是真的無所謂,只知道她自顧自的端起桌子上的酒,喝的有滋有味,那笑容中飽含的意味,無人懂。
“對不起,我對你沒興趣。”紫澗遙遙對望蒼凝冽,“今日擂臺,我若贏了,我要他嫁給我!”
“撲!”幻冰沒有一點形象的噴出了口中的酒,手指捂上脣,不停的輕咳着,“這個,這個我可做不了主,你要他自己決定。”
紫澗自信滿滿,手指伸向蒼凝冽,“那我贏了,他便再無爭奪你夫君的資格,是不是?”
“這個自然!”幻冰雙目放光,彷彿看見了什麼熱鬧的戲曲正上演,“不是最後站在這個臺上無人挑戰的,都不算我夫君。”
她終於明白,紫澗這個快樂的丫頭,永遠不會走自己的老路,因爲她比自己更敢做敢當,敢追求,敢承擔,自己欠缺的,正是她那份無懼無畏的勇氣。
太過圓滑的人,事事考慮周全,反而缺失了敢衝敢撞的勇猛之氣;這是她和寒隱桐共同的缺點,卻是紫澗最大的優點。
比試臺上的紫澗,脫衣服,掏鳥窩,悶**,什麼下流手段都使出來了,雖是小聰明,幻冰卻清楚,紫澗利用的,正是蒼凝冽對她的那份愛意。
終於,在她扯下了裙子,露出了大腿,撩開了面紗,拋盡媚眼後,蒼凝冽終於失了神智,爲了保護她胸前的春色不被外人所見,被她成功的藥倒在地。
幻冰咯咯嬌笑着,她從來沒見過,一名女子能耍無賴耍的如此正大光明,耍的如此理直氣壯,抱着男人入洞房還能這麼大大咧咧。
身子幾乎滑落到桌子下面,她捂着肚子,都快忘記了這是自己的比武招親,腦子裡一直徘徊的,是紫澗狠狠的一爪,抓向蒼凝冽鳥窩的姿勢。
還有她抓自己自己胸口,作勢往兩邊扯的動作,嚇傻了幻冰,也嚇傻了蒼凝冽,誰曾想,全是她的計。
突然,眼前青光一閃,凜冽的劍鋒已到眼前,措不及防的她看見的,是紫澗氣吞山河的一招。
她沒躲,不是躲不掉,而是不想躲,在那電視火花的瞬間,她突然明白了紫澗的心思,眼神眯了眯,她引頸就戮。
“叮!”一把刀橫空出現,架上紫澗的劍,幻冰的身前,多了條修長的人影,流陌的臉,依舊是讓人看不順眼的死板板。
“啊!”紫澗飛快的一收劍,腳下倒退,“我輸了,我輸了,沒想到你挑戰我啊,那我打不過,打不過,魔君是你的了。”
紫澗帶着蒼凝冽飛速的逃跑了,幻冰坐在座位上,眼裡盡是笑意,只有流陌,面對着衆人的眼神,在看看自己雙腳已在擂臺中,如木頭一樣的呆滯……
他,居然無緣無故成了打擂的人,這,是進還是退?上,還是下?
就在他發呆的瞬間,耳邊居然響起了一個輕柔的溫婉聲音,“妖王哥哥已追隨紫澗而去,這場中不會再有人是你的對手,如果你不願意大可直接下擂臺,我宣佈重新開始,絕不半點勉強於你,如果你願意……”聲音一頓,又是一聲幽幽嘆息,“我幻冰絕不屑於任何手段欺騙於你做我夫君,你自己考慮吧。”
不過三言兩語的停頓思考間,擂臺下已經響起了無數的咋呼聲,字字如箭攻向他。
“打擂的人走了,重新開始!”
“那女人是故意輸給他的,不算,不算……”
“魔君不可能要一名沒啥用的小護衛吧,這也太不配了。”
“小白臉長的不錯,不會是和魔君早有一腿,爲了正身份故意的吧。”
“搞不好呢,不然爲什麼妖王一直沒出手,就這麼不見了?”
……
…………
種種聲音,逐漸化爲聲浪撲向他,一直低垂着的頭,沒有人能看見他的心事。
幻冰也無法猜測,她只是苦笑,端着她的酒,繼續啜飲着。
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這樣一天,靠朋友的幫忙,用如此不光明的手段,將人騙上擂臺。
她不想勉強他,畢竟這個人,不是冷曜痕。
那些譏諷,她不是沒聽見,而是根本不在乎,千年風雨什麼沒有嘗過?不過區區幾聲污衊而已。
她不在乎,但是有人在乎,那聲聲入耳,猶如刀割斧鑿,刻在心頭。
那悶在內府中許久的污濁之氣,猛然衝上腦門,衝開沉積的障礙,化爲烈焰爆發而出。
手中黑氣捲起狂風,遮天蔽日,剛纔還晴朗的天空在他的揮手間被陰雲遮蓋,龍吟威鳴中,流陌的身後現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黑色長龍,盤旋着身軀,鋒利的爪牙準備隨時擇人而噬。
黑色的長髮拍打肩頭,半垂在臉側,陰森森的低沉話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敲響,“誰想挑戰‘神龍無極’,儘管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