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深邃無盡,隱隱的掠過一絲傷,在她想要捕捉的剎那又倏忽不見了,恢復了一貫的森寒。
她想要躲閃,又害怕這樣的此地無銀讓他懷疑,她迎接着他的凝視,被那深紫的雙瞳中的漩渦吸入,心頭莫名的泛起歉疚。
“今夜混亂,你不要亂跑了,好好的呆在屋裡。”他目光遠望着,對着禁地的方向,眼中痛苦之色更濃。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心頭五味雜陳,只能沉默以對。
“君上……”遠遠的,侍衛的身影匆匆而來,“君上,妖王與邪主來訪。”
眉頭一跳,冷曜痕哼笑出聲,“這裡前腳出事,他們後腳就到,消息真是靈通啊。”身形一動,人影已掠向禁地方向,風中飄送一句,“送姑娘回去,今夜給我守在她門外,不準動半步。”
聲音還在空氣中未散,憐星的眼前已消失了他的人影,她攤開掌心,雪白柔荑上的猩紅粘膩還帶着身體裡殘存的溫度。
“小姐,請回吧。”侍衛盡責的聲音在提醒着她現在要擔心的,不該是冷曜痕的安危。
侍衛的守護更象是一種變相的監視,她無法出門,也就隔斷了與豔遙的聯繫,不知道她的下落,不知道今夜的種種是否與她有關,在不安的猜測中,憐星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再次見到豔遙是在第二日,滿屋的人全部神情肅穆,面色凝重,冷曜痕身邊侍衛站立他身邊,手中握緊握長劍,最上首的位置上,寒隱桐眯着眼打着無聊的呵欠,彝魅依舊全身包裹在黑色的衣服下什麼也看不到,所有人都眉頭緊鎖,各種眼神在彼此的對望間交流,傳達着說不出的話語,古怪的氣氛讓整個房間的氣氛沉悶緊繃。
她一楞,剛纔進門前就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外面等着,而自己居然能進大廳,不明所以的目光掃過面前的幾個人,豔遙依舊嬌嬌弱弱的依偎在冷曜痕的身邊,神情怯怯,與她目光一觸即分。
她是怕被人觀察出她們之間的關係吧,憐星默默的移開目光,卻對上寒隱桐若有所思的目光。
一拍大腿,勾魂的媚眼飛了過來,脣角示意,分明是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啊。
憐星不由自主的瑟縮下,被他的媚眼弄的全身雞皮疙瘩,腳下已向冷曜痕的方向動了兩步。
冷曜痕手一動,似有若無的擋住了寒隱桐的目光,眼光一掃面前的人,“妖王來的還真是時候啊。”
寒隱桐沒正經的媚笑着,“我無意中查到些事,特地大老遠的跑來告訴魔君,可憐我的腿啊,正酸着呢。”
冷曜痕雙眼一眯,眼中冷厲深藏,“有什麼事需要妖王親自跑一趟?”
手指搭上茶杯,慢悠悠的拈起杯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若無其事的拿起蓋子,輕輕吹去浮沫,“據說四百年前,老魔君爲了練就‘神龍無極’也曾大肆網羅絕色陰寒體制的女子,不過在神功初成後那些女子就全不見了,有人說是全部各自離開了,也有人說老魔君爲了心境不受干擾將她們全殺了,不知道這件事魔君知道不知道?”輕啜一口,他享受着那清香。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下面的話,甚至不明白他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扯到四百年前的故事,只有憐星,捕捉到冷曜痕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意。
“此刻商議我魔界被人侵擾一事,四百年前的事以後再說。”冷曜痕的話出奇的讓寒隱桐沒有任何異議,笑笑拿起杯子,眼神去瞟向彝魅,“不知道邪主去而復返是爲了什麼?莫非和隱桐一樣也查到了什麼事?”
“桀桀……”黑袍下兩聲怪笑,“我也有些事,不得不回來,找人詢問。”黑袍下紅色的目光盯在沐憐星臉上,“沐姑娘,你說是不是?”
憐星咬着脣,心跳隱隱加速,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再看看豔遙,她一臉笑容燦爛,顯然並沒受到任何影響。
“昨日之事想必大家都所耳聞,既然妖王與邪主如此湊巧出現,不知道有什麼意見?”冷曜痕眼神一動,環顧四周,“昨夜有人夜襲曜痕,功力之高,人數之衆讓曜痕大吃一驚,本以爲固若金湯的魔界防禦,居然任人來去,此事曜痕不可不究,現魔界大門已關,曜痕想聽聽列位的話。”
一番話不卑不亢,顯示出冷曜痕抓內奸的決心,抑揚頓挫的語調中,帶着幾分胸有成竹的明白。
“桀桀……”又是一聲怪笑,彝魅的黑袍一陣抖動,“我說魔君爲什麼口口聲聲說我與妖王來的巧,感情是當我們指使的?”
“曜痕不敢。”話說的謙和,臉上表情可一點沒變,冷的夠徹底的,“能夠直入曜痕所在,絕非在魔界混跡一兩日人能辦到,更何況知月缺之夜是曜痕功力最弱之時,若非身邊之人,又怎能得知這樣的消息?前陣即位之禮,無數人涌進魔界,難免良莠不齊,出現七宗的賊人,還請二位與曜痕一起,爲我三教尋出內奸。”
憐星偷偷的看着周圍,仔細的打量着每一個人,她也很想知道,爲什麼明明只是自己拖住冷曜痕讓豔遙去探禁地,最後會演變成那樣一場廝殺,就連兩人最後逃走時那一掌,招呼上自己沒有半點留情,如果不是冷曜痕,自己算不算就是殉教了?
“桀桀……”彝魅的笑聲難聽的在房間裡迴盪,“各門有各門的心法,再怎麼掩蓋也只是表面,只要探視到內府中,自然知道真氣真正的出處是我三教還是七宗,如果有內奸,一探便知,若有不從者,殺無赦。”
憐星的心差點從胸腔中蹦出了嘴巴,耳邊盡是彝魅的聲音,“我們三教之主定然不會做些偷襲下人的事,不過是順氣尋找修煉宗源而已,如果有七宗裡的人,又怎麼可能會逃過我們的手?”
自己的身體裡,昨天還殘存着沐清塵的佛氣,雖說冷曜痕給自己行了功,可是到一半就遇了襲,究竟有沒有成功她根本不知道,如果被人徹底探視內府,七宗修煉之氣必然暴露,可是如果不給……
“屬下爲君上死而後已。任憑君上測試。”冷曜痕的身前,幾名侍衛已經率先跪了下來,帶起的是一片跪倒的身影和效忠的聲音。
大片的人羣中,沐憐星站立着的身子顯得那麼的突兀,她茫然的擡頭,卻看見豔遙嬌嬌的一伸手,雪白皓腕遞到冷曜痕面前,柔媚的聲音帶着幾分甜膩,“奴家是軍上的人,斷然不給別人碰的,奴家是否是奸細,就由君上測了吧。”
豔遙,豔遙她……
沐憐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豔遙嬌媚的笑容在她眼中無限放大,甚至能讓她清晰的看見目光中的挑釁和冷酷。
寒隱桐手指蹭上下巴,將她的爲難收入眼中,手指一招,“妹子,要不要到哥哥的懷裡來?”
他都喊妹子了,分明是將她推了出去,他以爲她聽不懂嗎?
那剩下的,自己只能選擇冷曜痕和彝魅了,自己的身體裡還存在着從彝魈那吸來的真氣,如果被彝魅感應到了……
腦袋裡一團亂,她定定的看着冷曜痕,自己的身份,自己身體的情況只有他最熟悉,現在的選擇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我……”她嘴一張,目光已與冷曜痕的相觸,在碰撞的剎那,她看見他的目光似有若無的溜了一眼彝魅的方向。
腳步已伸了出去,沐憐星腳下一頓,直直的越過冷曜痕,站在彝魅面前,“既然如此,小女子有勞邪主了。”
那紅色的雙瞳看的她頭皮發麻,雖然不知道冷曜痕爲什麼對自己打那個眼色,但是結合寒隱桐開口就推拒的言詞,本就不笨的她立即猜到,這是寒隱桐和冷曜痕的共識,那目的呢?
難道是彝魅早就對自己起了疑心?所以昨天冷曜痕才急着化解掉自己身體裡彝魈的氣息?
一股冰寒的氣息從掌心中透入,強大的氣壓逼的她幾乎喘不過氣,長驅直入的闖進她的內府中,肆無忌憚的攪擾着,憐星咬牙堅持着,不敢有任何抵抗。
“咦……”彝魅一聲低呼,他的氣流在觸上憐星身體裡那團氣息後被輕輕彈了回去,他能肯定是邪氣,卻又不像是三教中的人有着清晰的修煉法門,一眼就能分辨出處,這團氣混沌一片,讓他穿透不了那層層的包裹,無法探視進去,對他來說如果硬闖自然可以,但是那難免傷及面前的女子,他自是不在乎,可是冷曜痕卻是他不得不顧及的對象。
一股氣息打上他的手腕,他飛快的撤回手指,分神間,沐憐星已經回到了冷曜痕的身邊,他的手指輕勾着她的下巴,摩挲着柔美的肌膚,“這個可是千年難得一遇的鼎爐,邪主千萬莫傷了。”
“嘿嘿,嘿嘿……”兩聲乾笑,彝魅訕訕的收回手,“魔君果然好運氣,五行歸一之人也被人找到了,難怪能功力一日千里,練成‘神龍無極’。”
“是啊。”冷曜痕一笑,目光撇見寒隱桐輕微的搖搖頭,“不用這樣查了,昨夜偷襲我的人,其中一人被我一掌打傷肩頭,而那人……”
是了,昨天那偷襲自己的人,被冷曜痕打傷,而另外一人傷了他,如果自己那時沒看錯,那被冷曜痕打傷的人,是一名女子。
難道?
冷曜痕的手輕輕的撫摸着豔遙柔若無骨的手掌,不輕不重的一捏,“那人,我沒看錯的話,極有可能是名女子,你說對嗎?”
“我……”豔遙一楞,旋即變爲笑容滿面,嬌嗔着,“莫非君上是懷疑我?”